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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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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军训极其辛苦,杜然体质本就不算好,而且后天也缺乏锻炼,此时在烈日下几乎不间歇地高强度操练几乎让他头晕脑胀差点没晕倒。好不容易到了傍晚军训结束,杜然连饭都不想吃了,直接摊在床上挺尸。舍友见他如此辛苦,也不勉强他去食堂,就答应给他带点食物回来。
杜然的身体真的从没如此痛苦过,他从小娇生惯养,所受的苦痛不过是父母离开时精神上的打击,但那时他毕竟是个十岁的孩子,也体会不出太深的失亲之痛。后来哥哥也一直惯着他,也只有之前哥哥不知为何疏离他的那段日子让他十分难受,可是后来又是愉快的。现在他最想听到的是哥哥的声音,于是拨通了哥哥电话。
在电话里免不了一番撒娇及抱怨,军训太辛苦啦,太阳太晒啦,教官太凶啦,食堂饭菜太难吃啦,说了一大通之后杜然终于感觉自己身体舒畅了许多。然后杜然忽然想到另外一件事,笑道:“哥,我们院里的女生还挺多漂亮的呢!”
杜锐呼吸一滞,像被突然泼了一盆凉水,冰冷彻骨。好不容易稳住了声音,貌似随意地问:“那小然有喜欢的女生了吗?”
杜然仍是嘻嘻哈哈:“哪能啊,我才不喜欢她们呢!听说女生都娇弱得很而且会无理取闹,还要人哄着,多烦啊!”末了还不忘表示自己心意:“我最喜欢哥哥了,才不要喜欢其他人!”
杜锐听到前半句时不由苦笑,是啊,你还要人哄着宠着。但听到杜然说最喜欢哥哥时嘴角却又忍不住翘起。
接下来的几天军训依然继续着,经过了前几天的训练,大家都比较习惯了,虽然不时听到哀嚎遍野。处于水深火热中的杜然每天最愉快的时刻莫过于训练结束时听到哥哥的声音。他从没觉得时间过得如此缓慢,就像好几个月没见到哥哥一样思念难耐,恨不得马上到周末从而可以见到哥哥。
周六那天,还没结束训练他就对着通向校门的方向翘首以盼,好不容易等教官说了解散他则立即奔向宿舍摸出手机打电话问哥哥到了没有。他从没如此期盼过见到哥哥,之前那段时间很少见到哥哥也只是茫然难受,可是现在却是如此热切期盼,似乎有什么在这段时间里改变了,或者只是他长大了?
电话里杜锐正在开着车,他说大概过十分钟后到。于是杜然完全忘了自己刚结束军训全身酸累,一路小跑地奔到宿舍楼下,他要第一时间迎接哥哥的到来。
其实杜锐心中的想念更甚,他每次在电话里听到杜然软软的撒娇声音都想立即开车过去看他,可是不行,情感越是热切,理智反而越是清醒。当不知何时已演变成更为炙热的情感变得不可控制时,那该会是什么样的灾难。所以,些微的不可控行为都可能成为爆发的导火线,必须制止。所以他在电话里云淡风轻地像平常一样,煎熬着等到周末才出现在这里,在看到杜然同样热切地奔跑过来时如同每一个宠溺弟弟的哥哥一样镇定自若地微笑,心里却告诉自己这样的热情是因为这个弟弟太过依赖唯一的哥哥。
杜锐认真而温柔地看着身边这个几乎挂在自己身上喊着自己“哥哥”的少年,几天的军训使得白皙的皮肤变成有几分浅麦色模样,似乎有点憔悴瘦削,眼睛依然清澈明亮,那眼眸里映着自己的身影。
其实兄弟两这个姿势过于亲昵,好在这时暮色已经降临,此时周围都少有人行,杜然在哥哥安抚一番后才松开手一路拉着哥哥走回宿舍,手心的温度温暖得让人心安。
宿舍里的其他人都不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凌乱地堆积着一些杂物。杜然把哥哥引到自己床位的桌子边,得意道:“你看,我的东西收拾得最整齐了!”
杜锐环视周围一圈,在以乱著称的男生宿舍里杜然的物品摆设算是井然有序而别有味道了,虽然摆设多是开学时杜锐帮忙弄的,但他没有点破,只是赞许地点头,博得杜然更得意的笑。
杜锐的视线最终落在摆设别致有序的桌面上一个精美相框上,那是他俩的合影,在桂林游漓江时请别人帮忙拍摄的,背景是不远处的青山绿水,他和他背靠着背坐在竹筏上,却又侧过头来交谈言笑着,阳光下彼此有几分相似的眉眼,一样灿烂的笑颜。
杜然注意到他的视线所在,便拿起那相框,笑:“你看,我们多登对多上相啊!我同学都说你比明星还好看!”
少年轻扬的声音带着几分自得,真是自恋的家伙。杜锐心里不由好笑,还有,什么叫“登对”?真是乱用词语。但他也只是笑笑,略微收拾一下桌面,并把一张报纸铺在空出来的平面上,然后把饭盒里的饭菜摆出来,顿时室内飘香。
被食堂里食之无味的饭菜折磨了一周的杜然立即垂涎欲滴,立即快速地洗了手后就坐在桌前动筷,送了一块糖醋排骨入口,美味得让人差点落泪。他一边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桌面上的美食,一边口齿不清地说:“哥,我太爱你了,你嫁给我吧!”
杜锐一边帮他夹菜,一边拍拍他后背示意他吃慢点,听到那句话不由得呛到,没好气:“你才来学校几天,怎么就学到这么不正经的话了,嗯?而且,即使要嫁,也是你嫁给我好吧!”
杜然继续向鱼香肉丝奋进,听到哥哥的话后毫不在意地点头赞同道:“也行啊,反正老大(周瑞)说只要能抱得美人归,过程手段并不重要。”
杜锐无语了,小然的舍友到底跟他传输的什么思想!同时杜锐又觉出几分哀伤,自己养在象牙塔里的单纯少年才几天就被别人污染了,想来男生宿舍里交流最多的就是怎样约会小女生如何抱得美人归,可是一想到小然很快会有一个漂亮可爱的女朋友,杜锐就觉得没每想到一次心里就疼痛一分,也许总有一天会变得麻木。
这时门开了,三个舍友嘻嘻哈哈地回来了,看到杜锐在时都愣了一下,然后礼帽地打了个招呼,很快地被香味吸引了,看到那一桌色香俱全的菜不由得口水横流。
杜锐招呼着他们也来尝尝,本来就准备了很多菜,也是为这几个舍友备份。于是宿舍里几个男生的味觉终于在被食堂摧残了了几天后得到绝佳美味嘉赏,放下筷子时还口齿留香回味无穷,不由得对杜锐极为推崇,同时对杜然极其羡慕嫉妒。
交谈中舍友三人在得知杜锐即是传说中那个连获几次广告节奖的神人学长兼院草后更是热情地围着他问东问西,恨不得就此彻夜长谈。杜锐处世圆滑对人一向温和,对这几个要和杜然相处很久的男生更多了几分关照,于是对他们提出的一些问题尽量解答,并且提出自己一些建议。
杜然不高兴了,他竟然被哥哥忽视了!于是他对着那几个满脸崇拜地围着哥哥的人怒目以视,之前还觉得这几个舍友挺不错的,可是现在怎么看怎么讨厌。怒视之后,又转为可怜兮兮地看着哥哥,希望哥哥能注意到自己。
杜锐虽然一边和他们相谈甚欢,但一直暗中注意着杜然一举一动,当然也看到他孩子气的瞪眼,以及此刻巴巴地看向自己的样子。杜锐知道杜然一直过于依赖自己,而且习惯了自己永远以他为中心的宠溺。可是,这样的依恋,会不会有几分兄弟情分之外的暧昧纠葛?
杜锐正有几分神游天外,突然听到物体摔倒地面碰撞响“啪”的一声,紧接着是杜然一声低呼,一看原来是杜然正在喝水时杯子摔到了地上,那本杯水也泼了出来,还有几滴洒在杜然手上。
杜然连忙过去拉起杜然的手,低头查看着有没有烫伤,却只见有几分柔美的手上只是水痕,并没有烫伤的痕迹,看来那只是温水,这才不由得松了口气,这孩子可真不让人安心。
那几人也被吓到了,纷纷表示关切。
杜然对他们微笑一下表示没事,然后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看着他哥,恳求道:“哥——我们下去走走好不好,我待在宿舍里快要闷死了!”
周瑞等人很无语,那每天除了军训时间就整天待在宿舍不愿出门的人是谁啊!
杜锐想起杜然之前除了上学几乎都是待在家里,为此他还担心过一段时间。不过他也不点破,只是笑着揉揉他头发,对周瑞等人告别即拉着他出门了。
杜然一见目的达成,终于把那几个缠着哥哥的人甩开了,于是笑容立即浮现脸上,连走路也似乎要欢快地蹦起来,还不时侧头对着哥哥笑。
这时已经接近晚上八点,校园里路灯散发着朦胧的光,树木花草在光与影中影影绰绰,周围很安静,路上偶尔有学生走过,不远处的木椅还有不少情侣在卿卿我我。
杜锐被杜然拉着往莲花湖边走,在朦胧灯光下只能看到池子里错落地铺满了荷叶荷花的轮廓,但和风送来了阵阵荷花的清香。荷池边柳树婆娑,不时有纤细的柳枝扫到脸颊。走着走着杜锐就拉着杜然的手,那手介于柔弱与刚劲之间,那是一双十七岁少年的手。
兄弟俩经常这样手拉着手走路,可是也许是花香太过迷人,这次的拉手便有几分别样意味。不经意间杜然的手指灵活地缠绕着哥哥的手指,变成十指交缠的牵手,杜锐不敢想这样的行为背后代表着什么,也许小然只是忽然兴起想要这样牵手,就像亲吻嘴唇的晚安吻一样理所当然。
两人都没有出声,就这样沉默着走着,可是眼眸间波光一转又看到对方幽深的眸子。也许是光线太过暗淡暧昧,所以会觉得杜然眼眸隐约幽深。可是杜锐对杜然终究有一份妄想,所以这样十指交缠在光与影的交换中给人隐约深情缱绻的错觉。这样的情景,真是恍若梦境,让杜锐不由得想起那个同样梦境般的月夜,那个月光下沉静美好的少年,那个逐渐深入而令人热情战栗的吻。
这样梦幻般地围着湖岸走了半圈,他们就在柳树阴影下的木椅坐下。杜锐靠着椅背半躺着,闭着眼体味着此刻醉人的氛围。忽然感觉杜然的脸凑过来,下一秒唇便接触到柔软的唇瓣,清新温热的气息扑鼻而来。
杜锐没有推开他,也没有拥抱他继续。等唇间的触觉离开了,他睁开眼,并不看杜然,感觉自己冷静得过分,是不是期待太久的美好都会让人不敢当真?所以他只是轻笑:“小然,又是晚安吻吗?”
杜然靠近他怀里,微微抬头很认真地看着他的侧脸,一字一句道:“这是情人之间的吻,我知道。”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哥,我喜欢你。”
之前他已经朦朦胧胧地感觉自己和哥哥不像一般的兄弟,但也没多想。这几天宿舍的哥们在晚上卧谈时不时聊到追女孩子的事,可是他对此毫无热情,某次嘟囔说女孩子太娇气了有什么好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周瑞听到了,于是其他三人热情地对他进行恋爱的普及教育。听到最后杜然头晕脑胀,心想这男女感情怎么这么复杂,倒是听到爱情心情讲解时不时想起哥哥。等那三人口水横飞枯尽之时看到杜然还是一副对交女朋友这项伟大事业毫无兴趣不由得泄气,好像自己满腔热血都白洒了。大家对这个话题停歇了之后,谢唯突然对杜然感叹说如果你将对你哥的热情和精力有一半放在女孩子身上的话,那无论你看上哪个女生都一定能抱得美人归。刹那杜然似乎突然醒悟,他想,也许他喜欢哥哥,像恋人那样。
杜锐侧过脸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感情很复杂。这不是自己一直期望的吗,小然知道那是情人之间的吻,而且不讨厌。可是,为什么没有欣喜若狂,只是淡淡的悲哀。他抚摸着杜然柔顺的头发,低声道:“你不懂的,你不知道这意味的什么,你只是从小黏着我,又没真正谈过恋爱,所以会误以为对我是那种喜欢。等以后你长大成熟了就不会这么想了。”
杜然很不满哥哥把自己当小孩看待,嘟着嘴蹬着哥哥,大声道:“我已经不是小孩了,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声音太过气急败坏,惊飞了树上几只鸟儿。
杜锐的那几分悲哀都被冲走了,对着杜然这孩子气的行径哭笑不得,连忙安抚他地低笑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喊这么大声别人还以为这在吵架呢!”
杜然撇撇嘴,心里道谁让你老把我当小孩。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不出声了,窝在哥哥身边无比乖巧的模样。
两人安静地靠着,过了很久,杜锐说道:“我明天要到外地出差,半个月后才能回来。你在学校要照顾好自己。至于刚才你说的,这段时间你认真考虑好了再告诉我你的想法。”顿了一下,杜锐继续低声道:“我不想你日后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