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随》霜飞晚

3、三、

　　从游乐园回来后杜然的好心情依然持续着，他每天期盼着快点能到桂林旅游，之前在每个寒暑假时杜锐都会带他去旅游，虽然只是去附近的城市，但每次都很尽兴。而前段时间遭遇到哥哥有意的疏离，好不容易重新回到从前的亲密，恍惚就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更珍视与哥哥共处的时光。当然也是因为对桂林一直以来朦胧的好感和热情，优美的岭南风光甲天下的山水，该是多么让人期待。
　　到了七月尾他们终于踏上了桂林的土地，天空瓦蓝，空气清新，山清水秀。其实是下飞机后到预订的酒店休息了没多久，杜然就兴致勃勃地拉着杜锐要出去游玩了，一点都不嫌累。于是他们此刻坐在游船上游市区里一段漓江，下午的阳光仍然灿烂耀眼，照亮着兴奋地趴在船边的杜然脸上的笑容。他穿着天蓝色牛仔裤、白色T恤加白色球鞋，戴着一顶橙色太阳帽，倒是把清秀雅致的面容衬出几分明快活泼，活脱脱一个明朗美少年。而他身边的杜锐则是难得可以穿着休闲随意，于是也是和杜然一样的服饰，只不过是大一号的，不过由于他容颜有几分清冷矜持，此时随意靠坐着，倒显得犹如一个闲适优雅贵公子。
　　同坐游船有不少人，杜锐兄弟太过吸引目光，别人的视线令正在拍照的杜然有点不自在，他除了在学校就几乎是待在家里，接触人群并不多，此刻不高兴地放下相机，转而挽着杜锐手臂，低声嘟囔道：“哥，老有人看我们，讨厌死了！”
　　少年声音清亮，撒娇的声调微微上扬，令杜锐本就舒适的心情更明快几分，不管怎样，这个少年从开始到现在最依赖最喜爱的人是自己。于是杜锐微笑地揽过杜然的肩，低声道：“不必理会他们，随他们看去吧！来，给哥看看你拍了什么照片？”
　　照片里风景人物众多，拍摄选取的视角独特，光影亮度也处理得很好。有一角蓝天，有茂密的榕树，有路上的行人，当然，不少的是青山绿水。但最令杜锐惊讶的是，相册里竟然有无数的他，悠闲漫步的，闭目养神的，温柔微笑的，略微落寞仰望的，还有两人靠近在一起微笑的合影。于是杜锐每翻看一张，心情就更为复杂一分，就像有一双眼睛，默默地关注着他，透过相机记录他的每个神情。这样一份注视，在杜锐有着隐暗心里的情况下，显得过于缱绻深情。杜然由得隐约期待地想着：杜然对自己，是不是也有别样情感？
　　可是，杜锐侧头，即可看到杜然微笑的脸。他显然对自己的拍摄成果很得意，眼睛闪亮地看着哥哥似乎在等待一句夸奖。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清澈明净，不染丝毫尘污。
　　杜锐在心里轻叹了口气，脸上仍是淡淡的笑意：“嗯，照片拍得很不错，看来没白教你摄影！”
　　杜然笑弯了眼，道：“那当然！名师出高徒嘛！”
　　这时杜锐手中的照片恰好停留在一张行人的背影，那是一对情侣。杜然看了一会，又看看自己和哥哥的衣服，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道：“你看，原来我们也是穿的情侣装呢！”
　　他的声音太过兴奋清亮，所以又有不少人看过来，还有几个现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杜锐此刻的心情很复杂，有着微妙的高兴，虽然说这并不是他有意在彼此穿着上花心思，但这无意的巧合落在别人眼里则是另外一回事。再加上这一路杜然和他举止亲昵，所以吸引人注意的不单只是他俩相貌出众。这样的相处方式是他们习惯的兄弟模式，但在别人看来并不如此。杜锐不由得又有几分悲凉，也许从一开始他们的相处模式就错了，所以从很久很久以前，他就陷落了。

　　晚饭吃的桂林米粉，杜然对着加了辣椒而显得颜色鲜艳的米粉垂涎欲滴，于是被辣得眼泪直流嗓子冒火，喝了很多水后好不容易把辣压下去了，又兴致勃勃地要去逛夜市。在步行街里，他对无数的小吃小玩意感兴趣，于是让杜锐充当搬运工最终提着一大包的小玩意回到酒店。
　　酒店订的是双人房，可是今晚的杜然实在是过于兴奋，折腾了一天了还不乐意休息，洗完澡后穿着轻薄短睡衣跳到杜锐床上，眼巴巴地看着哥哥道：“哥，我想和你一起睡，你给我讲故事不然我睡不着！”
　　杜锐正在随意翻看一本杂志，此刻抬头，看到面前的少年清新水润，裸/露的白皙肌肤在灯光下柔和如玉，还滴着水的黑发凌乱，被水汽蒸腾得嫣红的脸蛋，偏偏有几分水汽氤氲的眼眸还巴巴地看过来。杜锐突然觉得空气过于燥热，好不容易压下心中不合时宜的绮念，拿过旁边的毛巾给他擦头发，没好气道：“你几岁了？真不知你以后怎样照顾自己！”
　　杜然舒服地趴在枕头上，哥哥擦头发的手劲拿捏得很好，让他眯着眼享受着像一只被主人爱抚打盹的猫，听到哥哥的话后毫不在意，“那你一直照顾我不就行了吗！”
　　杜锐心想，你可真够心安理得的，真不知道这个少年要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可是，长大后呢，也许他就不再需要哥哥了，他会有一个贤惠美貌的妻子，一个可爱聪明的孩子，组成一个幸福美好的家庭。一想到这，杜锐就感觉自己的心痛得仿佛被撕裂，那时，这个少年真的不再属于自己。
　　感觉到擦头发的动作停了下来，杜然疑惑地抬头看向哥哥，却见哥哥一副神游天外的落寞神情，不由问：“哥，你怎么了？”
　　杜锐没有看他，只是侧头看窗外的星光，低声问：“小然，你有想过以后我们分开的事吗，你总要长大的。”
　　杜然拉过哥哥的手，把玩着那纤细优美的手指，抬头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怎么会呢，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的啊，等开学了我申请住在家里，生活还是和以前一样的。”
　　杜锐回过头来，继续给他擦头发，轻叹，果然还是小孩子。虽然自己心底希望杜然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但这样下去自己只会越来越沉湎于这种脆弱的甜蜜相处中，还不如暂时远离，虽然之前尝试过也证明了不能让自己绮念消退，适当的距离对彼此都好。于是开口道：“第一个学期你还是住校吧，毕竟这样有助于和同学处好关系，你可以周末回家。然后过了这学期后随便你喜欢住校还是住家里都行。”
　　杜然虽然心里恨不得一直黏在哥哥身边，但毕竟少年心性，他从没住过校，终归对集体宿舍生活有几分好奇向往，而且听说大学是一个缤纷多彩的地方，住校毕竟能体验更多，而且每周末都回家，嗯，而且只住一个学期，半年而已很快就过去了然后自己又可以一直和哥哥住了。心中经过一番挣扎取舍，杜然终于忍痛般“嗯”地点头同意。
　　虽然是杜锐自己提出的建议，但听到那声“嗯”杜锐终究还是失落了，但想到以后还会有更长更彻底的分离，现在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低低一笑，继续道：“大学生活很精彩，你专业课程不多，也没必要太刻苦，多交些朋友，还可以参加些感兴趣的社团，小然，你喜欢什么社团呢？”
　　没有回应，杜锐低头一看，原来杜然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还是习惯性地微微蜷缩着身子，瓜子脸差不多埋在大大的枕头里，只能看到侧脸的轮廓，头发已经差不多干了，有些凌乱地遮盖在光洁的额头上，呼吸似乎因被枕头压着而有点困难，能看到的半边脸颊不正常地微微潮红。杜锐不由一笑，轻轻抱起他让他换成一个舒服的睡姿，可是，彼此靠得如此近，近得呼吸相抵，可以闻到少年身上淡淡的沐浴露清香。环绕着的淡香让人不由地心神蛊惑，杜锐终究忍不住低下头，轻轻吻上那柔软的唇，只是唇与唇的接触，无关欲念，只是单纯地感受着，这个少年还在自己身边。
　　这时杜然却茫然地睁开了眼，首先感觉到的是唇上柔软的触觉，他条件反射地伸出舌尖舔了一下，接着看到哥哥脸部的特写，剑眉下温柔深邃的眼眸，恍若如斯深情似海，似乎曾经出现在自己梦中。但很快地那脸抽离，唇间的残留的感觉让人回味，他脑子有点迷茫，低声问：“哥哥？”
　　杜锐侧身躺在他身边，温柔地笑：“晚安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