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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龙王显灵 ...

  •   新稻米混着炖肉的香气顺着风飘到了阚乐葭的洞穴里。那股诱人的香气让他狠狠抽了两下鼻子并激动地睁开眼睛。

      然而,脑子里红烧肉配新米的幻梦还没散,就被眼前黑咕隆咚往下滴水的石壁糊了一脸。更别提他上个月刚弹的宝贝棉花被居然也不翼而飞了,身下只有一堆硌得慌的破树叶。

      阚乐葭茫然地眨了眨眼,想撑着坐起来,四肢却在地上胡乱扑腾,压根不听使唤。

      等等?

      不对!

      什么……是四条腿?

      他甩了甩脑袋,艰难的挪动到小水洼旁。

      水面上倒映出一团金灿灿的小毛球,像个成了精的麦穗,通体流光似的浅金,背部有长长的深金鬓毛,只在额心和尾巴尖上点了两撮扎眼的白。

      小毛球的耳朵像是出了故障的荷叶,一只在朝天立着,另一只则怂怂的耷拉着,这让它本来是十分可爱的形象中多了两分滑稽。

      最让阚乐葭崩溃的,是那双嵌在额心旋毛下又圆又黑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像两颗清晨刚摘下来的黑葡萄,里面清清楚楚地映着惊恐与……呆滞。

      他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水里的那头小猪也同步地眨了眨眼。

      ……猪?

      “嗷~”一声凄厉的猪从洞穴里传了出来,把洞外树上停着的鸟都给吓得掉了两根羽毛。

      阚乐葭悲痛欲绝地嚎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恨不得就这样死了算了,可该死的记忆偏偏也在这时候开始回笼:

      十五年前自己从一个每天996的优秀社畜一睁眼变成古代偏远山村的二傻子;

      两年前从小依为命青梅竹马变成头天晚上搞暧昧耍流氓,第二天早上起来玩消失的渣男;

      阚乐葭本以为自己的人生已经足够悲惨,然而命运却告诉他,安心啦,人生就是这样起起落落落落落落落……

      你还可以更悲惨一点,比如变成一头猪。

      一头货真价实、圆滚滚、金灿灿的小香猪……

      阚乐葭绝望地用前蹄捂住了自己的脸。

      然而成为猪的人生已然不幸,成为一头快饿死的猪,那就更是雪上加霜。

      阚乐葭在水洼旁又转了三百六十个圈,终于彻底死心自己就是一头再也变不回人的小香猪后,忍着别扭认命地适应着四条小短腿,摇摇晃晃地去林子里给自己整点儿吃的。

      这片山林在他还是人的时候和南修齐玩过无数次,但化作猪身后,就变得极为恐怖了,往日里那些将将没过脚踝的杂草都变成了芦苇滩,时不时能绊他一个跟头。

      阚乐葭在林子里拱了半天才找到几颗掉落在地上的野果。

      一口咬下,小金猪的脸瞬间皱成了包子。这前调酸涩,后调回苦的味道怎么想怎么想自己那悲惨的人生,不,猪生。

      他四肢一瘫,把脸埋进前蹄,刚酝酿好情绪准备嚎两嗓子,林子深处却隐约传来了谈话的声音。

      那若有若无的声音瞬间把他的哭嚎堵回了嗓子里,他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警惕地转了转脑袋。

      这座山是离村子最远的一座荒山,现在正是农忙的时候,除了他这头可怜的小猪猪外,怎么能还有别的活物呢?

      难不成是……妖怪?

      阚乐葭连滚带爬的躲进了荆棘丛中,只在缝隙中露出了一双警惕的小眼睛。

      “王二哥,你是不是眼花了?这荒山野岭的哪儿来的金猪?咱们哥几个都快把山头翻过来了,连根猪毛都没见着!”

      “你放屁呢,老子看得清清楚楚的,昨天晚上这山上跑过去一头小金猪,那可是纯金的!金猪!”

      “李东,你要是不相信二哥就别跟来,我们二哥的眼力还能有错?这金猪就是山神爷赏的祥瑞!咱们抓住了祥瑞献给县太爷,那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

      金猪?!祥瑞?!

      阚乐葭往左看看,又往右瞟瞟,心中有一万个关于金猪身份的猜测,比如隔壁山头儿那只喜欢唱歌的黄莺,又比如喜欢在麦地里打滚儿的黄大仙。

      当然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他终于心虚地缩了缩自己金光闪闪的屁股,承认这方圆十里除了自己,很难有这么“祥瑞”的小猪了。

      阚乐葭伸出蹄子小心翼翼地数了数对方的人数,然而越数越是心惊。

      十五六个成年的大男人手持着武器来捉自己一只比他们半臂还要短的小金猪,还要不要点脸了?!

      就听王二又嚷嚷起来:“都给老子仔细点!这两年大旱,龙王爷不下雨,就是缺个媳妇儿!这金猪就是山神爷送来给龙王爷当新娘的祥瑞!烧了它祭天,就能下雨了!”

      阚乐葭不明白事情怎么就进化到了这个地步,还有谁家给龙王的新娘是用火烧的啊,王二你个没文化的东西。

      脚步声和拨弄草丛的“沙沙”声从四面八方逼近。

      阚乐葭努力把自己的身体蜷缩在枝杈之下,只恨自己不是一个土拨鼠,不能当场打地洞逃跑。

      “王二哥,这边没有!”“我这儿也啥都没有,连个脚印都没瞅着。”

      “王二该不会真是你看花眼了吧?天那么黑……”

      “王二哥,要不然还是算了吧,这都快晌午了,家里的活儿还等着呢。”一个汉子小声打起了退堂鼓。

      阚乐葭那只耷拉的耳朵都忍不住期待地竖起来了一点。

      然而王二却说:“不行!那真是头纯金色的猪,咱再找半个时辰,找不到再回去。”

      阚乐葭心里的小火苗也消失了。他恨恨地磨了两下蹄子,王二啊王二,我是一头金猪,你就是一头倔驴呀!你还用找什么猪啊?给自己脖子上套个绳子去拉磨不好吗?你有这种精神早就靠拉磨盘发家致富了!

      林子里的搜寻声渐渐稀拉下来,午后的暖阳晒得猪毛发烫,阚乐葭起先还强撑着眼皮,后来脑袋就控制不住地一点一点。

      “等等!你们看!这是什么?”王二惊喜道。

      突然降临的警惕让阚乐葭猛然睁开眼睛,果不其然,王二那张惊喜的丑脸正在荆棘丛外对着他的方向。

      阚乐葭艰难地扭过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小截尾巴尖正得意地翘在落叶外的灌木丛上,一撮纯白的绒毛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阚乐葭:“……”

      亲娘嘞!总感觉人变成猪后,脑子也缩小了不少,这件事是错觉吗?

      王二兴奋地手舞足蹈:“烂树叶枝子上哪来的白毛?快把那里扒开看看!”

      四五把柴刀上的寒光简直能闪瞎小猪的眼,阚乐葭咬牙,当前也顾不上别的了,后腿猛的一蹬,整个身体像小炮弹一样窜了出去。

      “金猪!真的是金猪!”

      “抓住它!别让它跑了!”

      该死的四条小短腿,简直严重限制了他的发挥,阚乐葭无比怀念起自己的大长腿来,如今的他只能靠着灵活走位和身形优势,一次次躲过伸过来的各种捕捉。

      终于,一个下坡出现,他灵机一动,直接把自己团成球滚了下去。球体滚动果然效率极高,他轻轻松松就把后面的人甩开了一大截。看着王二那张气急败坏的脸,阚乐葭差点没忍住仰天长啸一声“活该”,刚喘口气“哈哈”两下,头顶却传来粗重的喘气声。

      接着,他被一爪子按到了地上。

      不远处王二惊喜说道:“大黑,干得漂亮!”

      ……

      小猪终于被绑上了火堆,等着被他们烧了祭天。

      他看着村里的人忙忙碌碌给自己的架上了火堆,堆稻草和柴火,明明是生死存亡之际,他的心居然有些平静下来,甚至有些无聊,他甚至百无聊赖的想起了自己那不知去向的竹马来,他到底去了哪里,现在在干什么?他还会回来吗?如果他回来发现自己已经不在了,会不会伤心?

      算了,他还是不要回来了,就让他以为自己还在村里过得很好吧。

      希望……他在外面也过得很好。

      只是自己不会看见了。

      那边村里人的献祭仪式已经搞得差不多了,王二人模狗样地换了一件不错的衣服,他对着祭台拽了几句不文不白的祭文,就拿着火把上台点燃茅草堆。

      然而,那火刚一碰到小猪的毛,小猪身上的金光便一闪,接着身下的火苗就灭了。

      王二以为是意外又把火把凑了过来,结果还是一样。连着试了三次,那火苗就像见了鬼,一靠近小猪就自己怂了,灭得干干净净。

      小猪:“扑哧~”

      王二恼羞成怒道:“这猪有点邪门,李三你去各家各户借点油过来,我们把这茅草堆用油浇透了,我就不信还点不着!”

      刺鼻的菜籽油从头浇到脚,王二狞笑着再次举起火把,金光虽然又闪了一下,但火苗这次只是晃了晃,接着便顽强地继续烧了起来。

      屁股上一热,带着一股焦糊味儿,阚乐葭彻底绝望了。他闭上眼,脑子里走马灯似的闪过:再见了,我那刚翻好的十五亩地;再见了,藏在床底下的三十两银子;再见了……南修齐。

      忽然一滴冰凉砸在了他的鼻尖上。

      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

      阚乐葭茫然地睁开眼,巨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砸下来,瞬间就连成了雨幕,将整个世界都冲刷得一片模糊,那火堆更是瞬间就被浇灭了火。

      王二和村民的声音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阚乐葭感觉到前面站了一个人,自己被对方轻柔地抱了起来。

      然后就飞上了天。

      啊?

      啊??

      啊???

      龙,龙王……真,真的显灵啦?

      迎面来的罡风将阚乐葭吹得睁不开眼睛,只能抱着自己的人,怀中传来“咚咚咚”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很急、很快。

      他心叹:原来龙的心跳要比人的快这么多!他自己只有紧张、激动、害怕的时候才会跳得这么快呢……

      不知道在天上飞了多久,迎面吹过来的风终于变弱了,阚乐葭感觉抱着他的人松开了手,自己被放在了一个结实地方,头顶传来一声轻叹。

      他睁开眼,发现脚底是一片土地。

      真的得救了!

      他舒了一口气说:“感谢义士出手相救,大恩大德,我……”

      他抬起头,声音却越来越小,惊愕看着眼前人的脸,“请问,我,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这位龙王,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龙王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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