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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制香宗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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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大刚坠入了一个绵长而瑰丽的美梦。恍惚间,他腾云驾雾,扶摇直上九重天,飞入了一片云蒸霞蔚的仙境。琼楼玉宇悬浮于飘渺烟岚之中,剔透的玉树琼花遍缀其间,枝头累累垂着奇异的仙果,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醇香。更有无数身姿曼妙的仙娥,彩衣翩跹,于流光溢彩的云霞间款款起舞,那倾城之姿,直叫人目眩神迷。他跳上一朵祥云,飞到半空欲伸手摘取一枚仙果,细细品味……
突然,那云朵开始颤动,缥缈的仙乐猛地扭曲、拔高,化作一片刺耳的喧嚣——
“咿唔—咿唔—咿唔——哐当!嗡——这个有呼吸!脉搏正常!让开!让开!让开!!!!”
巨大的嘈杂声像一把钝斧劈开了梦境!鲁大刚浑身一震,猛地睁开了眼。
天似乎刚蒙蒙亮的样子,空气中充满了露水的味道,两三粒残星伶仃悬于天边,而自己好像躺在一张担架上,被两个穿白大褂的人抬着,在急匆匆地奔跑。
直到被抬上一辆救护车,鲁大刚才回过神来——一定是出事了!他猛地坐起来,吓了旁边的护士一大跳。
“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鲁大刚惶恐地问。
“你?你没事了?”小护士上下打量着他。“有人发现你的船在水上漂着,人昏迷了,怎么叫都叫不醒,就报了警,又喊来了救护车。”
“我没事啊,就是睡着了,还做了个梦。”鲁大刚挠挠头,突然一拍脑袋,“我船上的两个人呢?”
“还有两个人?除了你之外只有一个人啊,浑身都湿透了,昏迷了,应该比你严重一些,他的家属也找来了,刚用专车把他送去了医院,你一会儿到了医院应该能见到他吧!”小护士说。
鲁大刚心里一沉,一把抓住了小护士的胳膊。
“两个!我船上本来有两个客人,都是男的!一个二十来岁,一个三十来岁!”
小护士琢磨了一下,也觉得不对,立刻拿出了手机。
“叔叔你别急,我马上帮您告诉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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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大刚站在VIP病房的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只见病床上的林欢喜呼吸均匀,安静地睡着,眉眼之中似乎还带着些愉悦。夕阳的残影透过玻璃窗,为他披上一层薄薄的金晕,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正站在窗前静静地望着他。
开门的是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他微笑着对着鲁大刚做了一个“请进”的姿势。
鲁大刚迟疑了片刻,忐忑不安地走进了病房。
“鲁先生是吧?我姓林,是他的长辈。这是我的助理林坤。”老者抬眼望向他。
“我,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点了那个香,还怪好闻的,后来,后来我就睡着了。医生说那个香是安神助眠的,可能是我太累了,就睡着了吧。”鲁大刚磕磕巴巴地说,“对了,还有一个小伙子呢?找到了吗?"
“不用担心,他没事的。”老者语气温和,“你也别紧张,我们已经调查过了,这次只是意外,不怪你的。”
“他怎么样了?怎么还没醒?”鲁大刚松了一口气,望向床上的林欢喜。
“他可能是比较敏感,睡得比较沉。”老者一边慈爱地看着林欢喜,一边朝着助理林坤做了个手势。
林坤立刻从一旁的手提包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信封,递到了鲁大刚手里。
“我们查过了,包船的费用,还差你一万块。多出来的,算是医药费了。”中年男人说。
鲁大刚有些意外,他打开信封看了一眼,厚厚的一叠红色钞票,大概有两个一万那么多。
“船费我收下,但是这也太多了,我也没啥事,用不着这么多医药费的呀!”鲁大刚说着就要把钞票拿出来数。我鲁大刚虽然爱财,但也是有原则的呀!俗话说横财不富穷人命,医药费这种意外之财可不能随便要!
但林坤却温柔地按住了他的手,对他一笑:“拿着吧,我们还有事情需要你帮忙呢。”
需要帮忙?那就是劳务费了,这倒是可以商量。鲁大刚把钞票装回信封。
“我们检查了船上的熏香,没有问题,但可能是跟船上的某种物质起了反应,才导致你们昏睡过去。所以——我们需要借走你的船,仔细分析和化验一下里面的成分,来找到让小少爷苏醒的方法。” 林坤说。
鲁大刚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想起了船头那块祖传的黑色木头。
“那怎么行?!那船——那可是我吃饭的家伙呀!给多少钱我都不能把船给你们的哦!”
“五十万。租给我三个月。”老者开口了,声音依旧温和,但却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五十万?我没听错吧?
鲁大刚倒吸了一口凉气,脑子开始飞快地转起来:这几年杭城的房价真是涨得吓死人,城里的房子都要两万多一平米了,儿子最近谈了个对象,正为结婚买新房的事情愁呢,要是有这么一笔钱,加上家里的积蓄,就能买个稍微像样点的房子了呀!还能风风光光地办个酒席呢!
“如果你不放心,我们可以签协议,船如果坏了,我加倍赔你。只要阿欢能早点醒来。。。”老者俯身看着病床上的年轻人,满眼悲伤。
“我,我,让我考虑一下。“鲁大刚的声音软了下来。
林坤顺势将他请到病房中的沙发前坐下,递给了他一份已经打印好的协议。
“考虑到您将船租给我们之后,会影响您的工资收入,我们再给补偿您每个月两万元。如果您同意的话,就在这里签个字,再把您的银行卡号给我,五十六万立刻到账。“林坤将签字笔递到鲁大刚手中。
鲁大刚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您的船现在被警察那边扣着了,如果您签了协议,后续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办吧。"
“好,我签!“鲁大刚抹了一把汗,下定了决心,颤抖地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什么祖训?什么原则?什么横财不富穷人命?在儿子的终身大事面前,都统统靠边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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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从渊望着林欢喜熟睡的面庞,心口似坠了块生铁,沉沉地向下坠去。
清晨在西湖中发现林欢喜时,他浑身湿透,昏迷不醒。在这一天中医生把能做的所有检查都做了,发现他除了右手有点破皮外并没有受伤,身体机能也一切正常,可就是醒不过来。
在制香这个行当里,林家是当之无愧的“宗师”。门楣下虽人丁也算兴旺,可是真正能赓续香脉的,却如凤毛麟角。林从渊坐上掌香人的位置已经30年了,他膝下儿女不少,最天资卓越的当属长女林芝——偏她一身反骨,先是拒承祖业,继而未婚产子,最终竟携子远遁法国。到了孙辈这一代,孩子们大多都资质平庸,有灵气的孩子的除了随林芝远走的飞鸿,便只剩了林欢喜这一枝独秀。自七岁起,林欢喜便被当作掌香人来培养,闻香、识香、辩香、调香、制香。。。每一门功课都是林从渊亲自教授,还专门请了高人传他武功,带他历练,林欢喜也是不负所望,做到了门门优秀样样精通,出落得出类拔萃,刚过二十岁便挑起了门中的大梁。
但是现在。。。。。。
林从渊烦躁地推开窗户,点燃了一支烟,望向沉郁的暮色。
门开了,林坤走了进来。
“先生,船和船家都搞定了。另外——打捞队那边传来了消息,还是没找到飞鸿少爷。”
“加派人手继续找!那是阿芝唯一的血脉了,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警察那边——你知道该怎么处理的。”
林从渊将烟头按灭在窗台上,眉间的皱纹,似乎更加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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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这个时空的第三天,靳飞鸿基本摸清了周遭状况。
他身处的大颂王朝,与记忆中的南宋颇为相似——都是北方强敌入侵后被迫南迁立国,眼前的陵安城,也与南宋的临安有七八分神似。他所寄身的麻家,是聚花村最早一批落户的花农,在此已历三代。麻药出生前,家中尚能温饱度日。夫妇俩老来得子,本是大喜,却渐渐发觉这孩子不哭不闹,眼神呆滞。请大夫诊治,断言是天生痴傻,无药可医。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夫妻俩不甘心,带着儿子四处求医问药,不仅耗尽了家底,更欠下累累外债。心力交瘁之下,两人积劳成疾,在麻药五岁那年相继离世,只剩下八岁的长女麻花带着弟弟过活。
如今这个小妹麻烦,并非麻家亲生,而是麻药不知从何处捡来的。
那是麻药七岁初夏。十岁的麻花刚卖掉新摘的蔷薇花,咬牙买了二斤排骨,又从鬼哭湖捞了新鲜莲藕,炖了满满一锅,想和弟弟阿药解解馋。谁知傍晚归家,灶房里竟有个五六岁的小丫头正埋头大嚼,整锅排骨见了底!而弟弟阿药就蹲在旁边,乐呵呵地看着她吃。
阿药不会说话,小丫头却伶牙俐齿。她说自己是被人牙子拐来的,半路逃出,撞见阿药,就被他领回了家。她央求麻花收留。麻花在村里打听了一圈,无人认得这孩子。她心软,虽觉是个麻烦,还是留下了小丫头,索性就叫她麻烦。
麻烦年纪虽小,却聪明能干得很,不仅家务活样样上手,还身怀功夫。尤其那一手飞石打穴的本事,又快又狠,准头惊人。有她寸步不离地护着麻药,村里那些惯会欺负人的坏小子,竟也渐渐不敢近前了。这让麻花着实松了口气。只是每逢月圆当空,麻烦便会悄然离家两日,说是机缘巧合拜了位师父,每月要去学艺。麻花虽觉蹊跷,却也由她去了。
日子如流水般淌过,三个孩子相依为命,互相扶持着,竟也一点一滴将父母欠下的外债偿清了。麻花和麻烦还学着城里时兴香铺的模样,把那些卖不掉的花草拾掇起来,精心调制成应季的香露,带到市集上售卖,颇得年轻姑娘们的喜爱。姐妹俩私下盘算着存够一笔钱,将老屋翻新,再添置些像样的家当。谁曾想,就在这光景里,麻药溺水的事故骤然而至——没想到因祸得福,麻药的痴症竟然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