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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患者 ...
柳杉是个重度耳机依赖症患者,具体表现在,只要周遭没有关于她的声音出现,她一定会戴上耳机,用加工过的声响去覆盖外界自然的喧嚣。
症状初显是在她刚大一没多久。
比起周围同学有规划、有条理的生活、学习节奏,柳杉是个极度散漫而漂浮的人。
柳杉没有奋斗目标,没有事业追求。
她劳碌焦急地完成了高考,松松散散地放了两个多月的假。最后进入大学的,是一个居无定所、飘荡着的游魂。
稀里糊涂地进了一堆群聊,跟风竞选了学生组织,装模作样为了抢课而烦恼。
明明什么都不懂,却同样跟着众人一起露出笑容,然后在角落里缓慢地收敛起笑意,在聊天中逐渐暗淡到泯然众人,直至透明。
她的第一个耳机,是在学校超市里买的。
那个时候,柳杉手里的每一分钱都花得谨慎。
晚上在宿舍里听见室友们谈及高考后的毕业旅行,她有点羡慕,或许还有一点点微妙的嫉妒,但更多的是茫然和陌生。
对于没有出现在她生命中的陌生体验,她只会遥遥相看,紧接着整理好自己的欲望,假装无所谓。
而在超市里看到耳机的一瞬间,她从心底产生了相见恨晚的冲动。
她从小就没有条件接触手机、电脑之类的电子设备,唯一的娱乐设施只有家里的老电视,黑色的、笨重的,稍微多看一会儿,就会发烫的。
散热困难一度让柳杉烦恼不已。
她无数次羡慕,同学偷偷带着MP3或者是手机到教室,将耳机线顺着袖管藏好,最后经验老到地撑着头做出学习的样子,实则逃进了另一个世界里。
柳杉记得,她第一次戴耳机,是同桌的女生邀请她听那段时间超级火的流行音乐。
而她因为住校,和外界的联系不及时,并不知晓有这么一首歌。
她按照记忆里同学们戴耳机的动作,佯装熟练地调整,实则兴奋又慌乱,生怕一个不适的动作,让别人发现她的落伍。
音乐的节拍酥酥麻麻地敲击着她的耳膜,声波一路贯穿到她的胸腔。
柳杉藏在口袋里的一只手似乎激动地在抖。
但也仅仅是这样了。
一首歌的时间不过三四分钟,同桌摘下耳机,柳杉恋恋不舍地把耳机的一端还给同桌。同桌悄悄地靠近她,问到:“好听吗?”
睫毛微不可查地颤了颤,柳杉旋即露出平常的样子,“好好听哦。”
柳杉当天记那首歌的名字记了好久,可几个夜里过去,歌名越渐模糊。而至今日,柳杉再没从任何渠道得知那首歌的名字。
在收银台付好款,柳杉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装,还没走出超市,耳机已经连接上了手机和耳朵。
这笔多余的支出,让柳杉很有负罪感,可压抑之下的偷闲,似乎更能激起情绪的波动。
手机里的音乐软件还没下载好,所以她先把手机的铃声打开了。平时扰人的闹钟,现在变着花样争先恐后地侵占她的听觉。
她跑到了就近的凉亭下,一个人待着,吹吹风、听听歌。
每一首歌都让她躁动不已。
一切的开端正源于此。
之后,柳杉下课回宿舍的路上会戴耳机,晚上在宿舍里拉上床帘会戴耳机,不想理人的时候也会戴耳机。
耳机真的是好东西,能够帮她逃避掉所有不想接触的一切。
没多久,因为她每天长期使用耳机,耳朵没多久就出现了刺痛。
她不敢看医生,上网搜了搜信息,了解到耳机使用不当的危害,决心戒掉耳机。
改变从她每次下课的路上开始。
以前短小顺坦的道路,现在变得漫长而崎岖。柳杉走了几步就觉得累,对耳机的瘾发作起来,挠着她的神经,令柳杉不堪其扰。
几天过去,柳杉非但没有改变戴耳机的习惯,反而另辟蹊径,在网上下单了一个三四十元的头戴式耳机。
柳杉不懂品牌,只知道头戴式耳机比入耳式对耳朵的伤害要小,而且当时她的经济来源在于父母,所以她尽可能选了个便宜的。
这是她第一次独立网购。
依旧是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暴露她的无知。
她一个人在用床帘封闭的小空间里,琢磨着网购的各种注意事项,等到取件的短信来了,在一个合适的时间段里,独自出门去取了快递。
三四十块钱的耳机到底耐用时长有限,柳杉陆陆续续换了几次耳机,一直到后来上班了,用工资买了个百元的耳机,并持续到了现在。
-
大学毕业,柳杉没有选择考研深造,而是在大四秋招的时候机缘巧合下得到了一份offer。
柳杉不认为自己优秀到能够在求职浪潮中脱颖而出,而是线上面试让她不用和面试官有亲身接触,因而能表现地像是个正常人。
事实证明,柳杉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
私底下和朋友交往时的能言善辩,到了职场,就成了不知所云和沉默寡言。
柳杉是个极其被动的人,交友要靠他人主动,维持联系也是一样,否则多半就这么淡淡的,失去了联系。
这种淡淡的,在工作里就成了没有上进心。
她常常听不懂人话,做人迟钝而不够圆滑,并且没有太过强烈、或者夸张的消费欲,所以一直觉得工资够用,再就是能留点存款就挺好的了。
不够在乎、不够狼性、不够有干劲,没有领导会喜欢这样的员工。
周一早晨,柳杉准点到达地铁站,跟着人潮一起挤进车厢。她个子不高,抓着扶手容易使不上劲儿,而且用不了多久胳膊就发酸,地铁每到一个站点,她就会跟着前倾后仰,仿佛是从前公益广告里出现过的,被踢来踢去的易拉罐。
吃了几次亏,后来她一进到里面,就抱着铁杆。
地铁行进的声音不算吵,车厢里的乘客文明程度很高,可即便如此,柳杉每次待在里面,依旧会不受控地心慌。
车厢外黑乌乌的隧道,像是能把一切亮光吞噬。
幸好耳机里的声音始终没有间断。
到了单位,坐在属于她、又可能随时属于任何人的格子间里,柳杉不出意外看到了领导发现工作群里的营销业绩排名表。
又是倒数……
柳杉泄气地趴在桌上,嘴巴抿了抿,随即理好蹭乱的头发,叹气。
一周上六天十二个小时的班已经很累了,下了班可能还要处理工作上的事情,而且在与客户建立长期稳定的关系上,她一直不怎么开窍,通常是解决完问题,就再也不联系了。
顾自己都费劲的人,怎么可能会在节假日去问候他人。
有缘则聚,无缘则散的相处法则果然不适用于所有场合。
还没开始处理事情,就已经开始累了。
柳杉一边劝慰自己不要在意,一边又为倒数的排名和低能的工作水平而内耗。
循环往复,时间就是个莫比乌斯环。
-
下班的时候,天色黑沉。
柳杉乘坐相反方向的班次回出租屋。
这个时候的车厢不像早上,柳杉大多时候是能找到坐下来的位置。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思考一些她找不到答案的哲学问题。
列车呼啸的声音即在身后,柳杉偶尔会感慨,自己像是在这座城市地底下,抬起铁锹疯狂刨洞的矿工,开拓出的路线就是从出租屋到单位的这条路线。
一条创造不出任何价值的路线。
一天熬着一天,一天推着一天,柳杉披星戴月的日子总算到了周六晚上。
柳杉麻木地踩着砖格往小区走,手机提示外卖已送达的消息。
一到家,外卖被她随手丢在桌上,柳杉踢掉鞋子,栽倒在床上一动不动,和没了气息一样。整个屋子静悄悄的,柳杉到处摸索着手机,拿到手后在手机上点了点,随后一道听了不下五十次的音乐缓缓流出,声音小小的,足够柳杉听见。
莫名其妙地,柳杉突然掉了眼泪,一滴、一滴地砸下来。
柳杉胡乱抹掉泪,关掉手机的音乐,旋即又像是被触及到了另一个受伤的部分,眼泪疯狂地流出来。
如同以往的很多个夜晚,哭到呼吸艰涩。只有把自己团成一团才能稍微好受一点。
一直到哭不动了。
柳杉才慢吞吞地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镜子里的人没什么气色,明明眼白泛红到可怜,可眼神却木讷呆滞到没有丝毫神采,像是一个没有自我的木偶。
究竟为什么要每天面对这么糟糕的自己呢?
柳杉感受到眼眶里的泪水即将开始积蓄,刺痛地闭上了眼。
不知道在洗手间耗费了多少时间,柳杉拖着无力的步子,拆开仅剩余温的外卖,费力地吞咽着。
软绵绵的食物到了肚子里变得僵硬沉重。柳杉只吃了几口,胃里就像被装了秤砣,怎么也无法继续咽下去了。
草草收拾好桌面,柳杉回到床上花了一小时找一本合眼缘的小说看,不但一无所获,甚至冲动消费了39.9元,解锁了一篇烂尾文。
她果然不适合做任何决定。
柳杉拖延症犯了,不想立刻去洗澡,试图找点什么做一下,先接到了爸妈的电话。
她几乎不用想,就能知道交谈的话题。
工作的事,她不想听。
她不止一次表达过她想要辞职,她很痛苦、很难受、想放弃,可得到的,永远是驳回。“再坚持一下”的劝导是比工作本身更刻骨的疼痛,是在下班后最孤立无援的时刻。
如今,她对于工作的事已经绝口不提了,因为她的苦苦挣扎成为他们口中“幸好我们压着你”的自我认同。
挺没劲的。
恋爱结婚的事,她没兴趣。
上一回产生对恋爱的憧憬,还是在青春期,幼稚地幻想成为甜蜜情侣中的一方,在未来的某天,成为某人的妻子,顺其自然地迎来美好的生活。可现在,她不信有人会爱她,也不信自己会毫无保留地爱另一个人,越是不相信,越是对爱的纯度要求更高。
更何况一个人生活够累了,谁能保证两个人就一定会更好。
算了吧。
柳杉自然清楚父母是爱她的。
她记得小时候家里的地面是水泥铺成的,外面是泥土地。她听说过他们家从前过年是需要借钱才能维持起码的体面,可她从来没少吃一顿饭,或者少穿一件新衣服。
没有羽绒服,但棉服是有的。没有款式多样的内搭,可这么多年,她最喜欢的,依旧是那件粉色毛线钩织出的毛衣。
被改过很多次大小。
她穿了很多年,直到身体无法再容纳其中。
被保护着长大的同时,也要迎接着向内的伤害。
老师的表扬名单里没有出现她的名字,大小考试中没能拔得头筹,承接着超出她能力范围内的期待……
在接受教育的初期就用尽全部的力量,换来懂事优秀人设的成功打造,却随着年岁的增长,逐渐乏力、吃力,不管怎么折腾,都会被更优秀的人压倒的无力。
柳杉比父母更早地认识到自己的平庸,比自以为地更擅长撒谎和隐藏。
比如,她不用动脑就能找到一个理由挂断电话。
无耻又凉薄地处理着她不擅长的结束通话。
她一天天地长成了不孝顺的样子。
……
什么也没做,一个小时又过去了。
现在的柳杉对于手机已经不再像前几年一样,对触碰不到的手机表现出狂热的喜欢。
没有特别上头的综艺,没有一集不落追完的电视剧。电影是要倍速看完的,连看短视频也不一定能从头到尾坚持下来。
就算偶然发现有喜欢的内容,也不会持久,不再和以前一样,专注地去崇拜某个人,去向往某一种可能。
即便如此,手机始终没有从她的手里离开。
不停切换着的语音让她在这个房间里格外有安全感。
-
磨磨蹭蹭到了十一二点,柳杉才不急不忙地去洗澡。
等从浴室出来,擦头发的时候,柳杉瞄了一眼时间,差不多十二点。
她休息一会儿去吹头发,结束估计十二点半。今天太晚了,衣服最好是留到明天早上洗。按照她的生物钟,明早不到七点就会突然醒过来。
前前后后加起来差不多六个小时的睡眠时长。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够用了。
然而,事实却是,柳杉到了两点多钟的时候才睡。
这也是有理由的。
如果她十二点就睡,那么上班前一天的二十四小时里,就注定要损失掉一部分属于她自由支配的时间。
与其这样,倒不如晚一点睡,说不准她能一觉睡到中午十二点。困到极致,没什么不可能的。而且早上起来她肯定也是躺在床上刷手机。
于是,抱着类似的想法,柳杉进入了轻度睡眠,在早上六点出头时,莫名其妙睁开了眼,度过了虚无的一个上午。
柳杉不喜欢出门,不乐意参加各种聚会。如果放假的话,最舒服的方式,就是待在没人打扰的空间里,做她想做的所有事。
不用担心丢脸,也不怕行为太过疯癫。
这是一个星期里她最放松的时间段。可惜单位忙的话,连这一天都会失去。
午饭是外卖的盒饭,吃完后,柳杉不知不觉有了困意,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经是傍晚,距离第二天的到来,仅剩六个小时。
六小时的时间能做很多的事。
如果可以,柳杉会想要拿本书翻阅,或者筹备考证的一系列事情。
但柳杉的学习能力仿佛在很早之前就被大幅削弱了,记忆力也退化了不少,前脚的事后脚就忘,有的时候会大脑空茫地站在原地,像是痴呆了一样。
她去把昨晚到现在的所有外卖袋拎到楼下垃圾站,收拾了堆积了一周没有折叠的衣物,还想要再打扫一下房间,可精力先跟不上了,只能坐下缓缓。
一失神的工夫,柳杉开始焦虑起明天的到来。
焦虑的内容并不具体,只是,关于明天的,柳杉实在拿不出激情去期待。
柳杉在房间里走了走,决定去冲个澡冷静一下。
效果不大。
越是接近凌晨,越是仿若置身在一个空阔幽深的山洞,头顶上方的岩缝里低落的水滴穿透了地面的水洼,碰撞的声响清晰可闻。
恐惧和害怕逐步侵占内心。
之后,她开始在一件件空茫的事情中变得焦躁难捱。
怎么办和不想要反复交织,折磨着柳杉的手微微抽动。
身体的异样让她更害怕面对,或许是不想承认。
上班以来说了无数次不想干了和好想死掉,可真要是出现了身体抱恙的信号,柳杉只会讳疾忌医。
如果可以生一个无足轻重,却又足够唬人的病就好了。
那么她就有足够充分的理由去抛弃掉所有,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柳杉很清楚,就算是这样,她也不敢辞职。
她总是犹豫不定、徘徊不前,永远担心于未知的前路,又拿不出改变现状的行动。
好吧,是她活该。
柳杉再次得出了重复的结论。
晚上梦里又是工作的异化。不问白天黑夜,柳杉都在机械地劳动着。
勤劳又懒惰,困惑又清醒。
裹足不前的,究竟是身体还是精神。
柳杉一如往常,在闹钟响之前醒来,在闹钟响时困倦。
刷牙、洗脸、穿衣、关门……
戴上耳机,她踏进了进站的地铁,与或许早已见过千百次面的异乡客们,撞见彼此相似的容颜。
插队写了个超级迷你的短篇
估计依旧没什么人看
但如果看到这篇文的朋友中,有正在经历和柳杉一样困境的,至少请相信,这世上一定存在和你一样经历着相似痛苦的同伴。不论怎样,抱一抱,至少不要再承受孤单带来的痛苦了嗷[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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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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