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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孤应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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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敢,辱我至此。”
下颚绷紧了些许,连着额面上的青筋直露出淡淡的青色来,像是气极,竟生生自喉间溢出一口鲜血来,这可叫顾瑕月吓了一跳。
“你……”
顾瑕月不是不知晓她近日染了风寒,只她也怕过了病气是专挑她病好些的时候才来的,可不料这人的身子竟这般差,被她说的三言两语一激,倒真吐出血来。
遂着急忙慌地命人进来,连带着叫人去请太医,可平芜却推脱。
其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半阖着,乌黑的长睫虚掩,原本有些粉意的唇瓣此刻沾了鲜血,倒显得格外苍白了些,以手覆上顾瑕月的手背,缓缓摇头,继而开口“别声张。”
被困在这里多日,她早已成了这宫中鸟雀,却还被太子拘于东宫牢笼,其一日见的人也就那些,除了红绡和芳草,太子来的也勤,可现在看来,分明是太医比之更甚。
闭上了眼,平芜阖目,唇边却带笑,眼睛却又落下泪来,像是痴了。
“你病了,去寻太医罢。”
顾瑕月手腕将人牵着衣角,这会儿眉头倒也皱了起来,她自小娇惯,却偏不是那等字会玩弄心机把柄来谋害旁人的小人,由是见着平芜这般,也是生了许忧心。
她本意不是来叫她气急攻心的。
“不必,太子妃,多谢你今日告知我此事,不若我还会被其蒙在鼓里,只今日时辰不早,你在此与我已谈了许久,且我身体有恙恐害你遭人猜忌,还是早早离去罢。”
这是平芜所说,且一字一言当属真心,顾瑕月自也晓得其当中含义,她来时是太子上朝的时间,而今算算太子该是路上。
遂收回了手,一面拧眉回望那人一双纤细的手指细细侵占着帕子去擦拭唇角的血渍,待到干咳了几声后,才收回手捂在胸前,一面坐在窗棂旁的矮几上,垂眸不语了。
见此,顾瑕月无法,只张口叫走身旁的婢女汾儿这才命其扬伞,主仆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平芜还在枯坐着,连着胸口的钝痛这次好了些,面色却照旧雪白,似是门外的脚步声匆匆响起,平芜这才撩起眼皮,起身往堂中走了几步,伸手将帕子丢进了碳炉里,又回内屋去躺着。
汤徵却上前来攥住了她的手腕。
细嫩的皮肉触碰到某人掌心干燥的热意,灼气腾腾地炙烤着平芜那处肌肤,她见此眼神微动,只微微转动了一侧手腕,似要挣脱。
“今日好些了?”
汤徵没松,只大掌贴着那处细腕觉着嗬人的厉害,颇为不满地拧眉,又转而纠缠了平芜的五根手指,两两交错,汤徵鼻尖却嗅到了一丝异味。
“方才在烧什么?”
他除了书房,来平芜这里几乎每日一次,对于这银炭的炉火本身是毫无味道,可方才分明是有烧焦的气息。
“栗子。”
平芜说着眼神倒往桌上去看,方才碳炉里确烧了栗子,栗子烤焦了还放在那,汤徵也望见了倒是没再追问。
只低头看着平芜的脸,其实平芜已经闭上了眼,鼻息温吞和缓,细长的睫毛微翘,看起来格外乖觉。
汤徵掌心依旧与其相贴,平芜转身想转过去却被人换了另一只手握着,刚想发作却念着今日太子妃才来过,若叫太子察到异样是会拖累她人,遂只咬牙去忍。
闭眼了有一会儿,平芜意识模糊间耳畔却传来衣物摩擦的声响,一扭头一道人影自眼前而过,太子已然穿着一件里衣上了榻。
“太子……”
平芜先前受其桎梏只堪堪受其给予给求,而今得知阿娘与外祖灭门真相,由是方才太子妃才道那往日喝的药乃是助孕良药,实是心中膈应得紧,正努力压制着,这人却偏凑到她跟前来。
平芜双眸紧闭,咬着牙尖儿却发起了颤,那人躺下却伸手惯性地去揽平芜的腰,大掌捏了捏平芜腰窝软肉,带着丝丝的痒,连着男子的气息也喷洒在颈项,实在叫人无法忽视。
遂平芜睁开了眼,似是忍无可忍倒真伸手挠了太子,连带着那人靠在背后的身躯一震,松开了手。
只片刻那人却俯身,一双乌黑的瞳孔望向平芜的面,阴沉沉地道“你故意的。”
从前故意叫自己生病,刻意在开着窗棂的矮几上坐一天,现在又为了避免自己的触碰伸手挠自己。
思此,汤徵不是不气极的。
“你不想让孤碰你,孤偏要碰。”
撕拉一声,带着刺骨的凉意,屋内的温度极具下降,平芜被某人粗暴的动作惊地发抖,两片唇瓣上下阖动,兀自惨白。
像是以一种不可置信地眼神看着他:她如今尚在病重,他怎能……
可那人却似不管不顾,或是真被其多日规避的态度逼给逼的,此刻面色阴暗地发沉,眸光状若浓漆,望在平芜身上一瞬,便彻底化开了。
这面平芜只觉着身上一沉,其被人压惊进柔软的榻上,带着某人滚烫的体温,肌肤相贴,连带着发髻倾斜,两人的发梢缠在一起若无有凭借的水草,汤徵趁机低头去啃啮平芜的唇。
唇齿相依,津液混着喘息沿着下巴蜿蜒而下,平芜伸手去推却叫人一把抓住,连着下身的裙摆也被人掀起“唔……”
推搡,哭泣,一双桃花眼眼底血色交织,玉面因挣扎呈现红润,怒不可知,而汤徵却一惯用手擦拭她的泪……
大约过了许久,平芜衣衫凌乱地躺在榻上,身上皮肉被人嗦出一寸寸的红,浅的粉,深的却有些发紫,一双唇瓣红肿,边沿有些地方似是被人磕破了,还掺杂出淡淡的血丝。
所幸汤徵与其行此事之后并无停留,见着某人离开的背影,平芜动了动手指,身上的哪一处都不爽利,其脑中秃然想起阿娘的脸却又印象模糊。
七年了……
阿娘自羌国失踪后她追查至今有了眉目,她们一家又被人冠上罪臣之后的名义喊打喊杀,作为女儿,她连见她一面都做不到,更何况是去救?
而今却还要委身于仇人之子。
仇,人,之,子。
手指一寸寸收紧,平芜自床头枕下摸出一柄匕首,奋力贴近皮肉刺破胸腔,一股腥甜的味道自喉间涌出,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平芜失了手中力道让那匕首叮铛落地。
血花四溅。
“!”
闻的此声的太子回眸,见其一身胸前血色淋漓,倒也不知是愣了只身下的脚步却不停,此刻倒也忙呼程安去请太医。
“姑娘!”
两名丫鬟见此情形当即被吓得大哭,其齐齐跪倒在榻前连着眼泪糊面,都快叫人认不出。
汤徵见此上前去触碰平芜的身子,欲以手臂相托,可那人却不允,反十万凶神恶煞,许是想先前的积压都爆发出来,便张口阖目道了一句“滚。”
这回连眼神都懒得睁。
汤徵这面听着原先打算着揽人的动作顿了一瞬,似是被人点住了穴位般,片刻才双目赤红着缓和过来要以阿娘要挟,低首却见地上闭匕首大半染血。
看其胸前没入深度,才知晓其是生了死志,终是口头发紧,连着抱人的指尖都发颤,用尽了全身地力气去服软。
“孤,应你。”
三字虔诚,细弱蚊蝇,平芜却当做救命稻草,好歹生了些欣慰,硬生生撑到一句太医来了才睡了过去。
七日后,天色将明,平芜动了动恍若千斤的眼皮,这才模糊着瞅见眼前将有一道人影鹤立在床边,后似四目相对。
红绡那丫头眼睛睁大了些许,才堪堪抖了嘴唇自面颊落下两行热泪,啪嗒一声连着手间圆碗瓦片四裂,一声呜咽,其瘪了瘪嘴唇兀自成泣“阿芜!”
其声凄凉婉转,若哀怨,却惊的帘外一人掀裙探脑,复有人双眸晶亮,这才见了一面便转身扯开了嗓音去喊,边跑边喊“快去禀告太子,姑娘醒了!”
一时之间,屋内人影幢幢,倒似一道黑色衣袍愈行愈近,只那眉目依旧冷冽,长眉入鬓,优越的鼻骨鼻头圆润,此刻倒似冲进屋内染了些许风雪,泛着一丝丝红。
其实是有些冷的,只是汤徵伸手去抓平芜的手却是温热的,平芜躺了许久身上自是绵软无力,是以没有挣脱,倒是扭头先是抬眼望了望屋内。
可除了太医院一干人等没有旁人,连仰春儿也来看个热闹,干脆连眼睛也闭了个彻底“出去。”
这声出去自是指的太子,连着众人都心惊不已。
可平芜只是将手指溜回被窝,样子近乎平和冷静至极极了。
平芜一惯是这样的,只不过现下她正病着,人又比先前愈发消瘦了些,原先下巴上的肉也少了许多,这会儿阖上眼,倒似天上的仙人儿一般飘然若尘,这会儿望着便待人愈发清冷得紧。
汤徵也是觉着如此,更似对此不满,遂皱眉再度伸手去抓平芜的,大掌掌心纹理与平芜柔腻的肌肤相贴,死死纠缠在一起,倒似有丝别样的熨帖。
“放手。”
平芜语气稍霁,原先面色无恙,这会儿眉头却有些皱了,连着嗓音也带了些许斥责之意,连着众人都噤若寒蝉。
那芳草和红绡跟在平芜身边数月有余,又如何不知这是姑娘真怒了?只这怒却连着太子的君子之怒,自被吓得不敢言语,更恍论那李太医?
只见其一双老眼拢拉着,连着汗珠也滚落了几茬,众人乌泱泱地跪了一地“请太子殿下息怒。”
息怒。
汤徵觉着他是该息怒的,或者是依着先前想过的法子去治她,可这人如今竟连死都不顾了,当即便又无力起来,只攥着某人手的手指又松了几分,抽出来,遂伸手摆袖,屏退了彻底。
待到人走后,汤徵这才垂首复去看平芜的面,某人却似静心阖目去睡着,连呼吸也吐露清晰。
长睫掩盖,乌发若云,其皮肤惯来白皙,此刻倒似一陶瓷娃娃,看着颇为乖顺,汤徵本欲伸手欲触,只长指与那人面庞差之毫厘却又想到了什么,只得重新收回了手。
“等你病好些了,孤叫人来见你。”
话音将落,平芜紧闭的双睫有了一丝颤动,她如何不知太子一直知晓她想要什么?可想起太子所为,是不敢再信太子遂没了下一步行动,只静静去听。
可心下却一团乱麻,连着手里的被褥也被拧成了一道道褶子。
见其不答,汤徵倒没续说,只听其走了几步后便没了声响,倒是那梨园侧殿却响起纸张翻阅的哗啦声。
平芜见此倒是不管,只脑中心心念念着阿娘如今无事,心下是也安定了几分,许是那书册翻阅声极其窸窣,遂其本觉着身上绵软无力,这会儿眼皮也耷拉着,倒真朦朦胧胧睡了过去。
一连多日,平芜宿在榻上,汤徵自那日在偏殿翻阅,只那汤徵不知几何命人将东西陆陆续续往梨园搬了许多过来,杂七杂八地,连偏殿也被那人占了去,后平芜才后知后觉,这人是要赖在梨园。
平芜省的,只每日喝了药便要借着红绡的力道下床走几步,颇为遵守李太医懿旨,饶是将其奉做金口玉言也不为过了。
只这能见阿娘的念头在某人脑中根深蒂固,这会儿倒似巴不得身上的伤口早些愈合。
“姑娘,该歇息了。”
这是今夜的第七圈了,见着平芜在屋内绕了大半,额角滚落得汗珠衬的小脸酡红。
这样的天气,尤是半夜是不热的,可平芜却将饭后活动有益伤口放在心上,日日去练。
红绡是知晓平芜心情急切的,实不想伤了姑娘的心,只又实在怕平芜伤口将将结痂,再运动多些会开裂冒血,如此是会适得其反,当即便出声来劝了“阿芜……”
拽着平芜的手臂,红绡眼露眼疼,一手掏出怀里的帕子去替人擦汗,可却叫人一手挡住了。
“你们退下。”
来人正是太子,他近日在偏殿能见人一举一动,虽平芜从未迈过那道门槛半步,汤徵却对那份执拗记下来。
“去沐浴。”
长指拉着平芜的胳膊将人塞进屏风后面,眼睛却没离开,只平芜被人看得手足无措,只默默张口想多走几步。
可汤徵却一眼似窥探了某人的心思,头一次在平芜面前显了怒。他生的俊,连着身上有小时候的影子,平芜回想起那日未央宫门前两座雪人,却被人刺的心底发颤“你要是再如此,你们也不必相见。”
这是又不让其见阿娘了,见此平芜哪里肯,可真就又怕这人犯了浑,到时要去反悔,遂就转身就要抽出手慌忙扯腰间的系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