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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姑娘似是真悔了 ...

  •   “看样子身子骨没事,不若三日后的庆功宴,你也去。”

      汤徵侧目,一双桃花眼随意狭着,浓密的羽睫乌黑,长长的掩着面。

      倒叫人看不清。

      “诺。”

      平芜应了声,遂转身捻着帕子回去了。

      待到那三日后,院内的梨花树开了又败,徒留满地雪白,微风轻轻吹过,险些叫人迷了眼。

      彼时芳草特意去内里为其寻了一方帷帽,替平芜往那面上一罩,“今儿风大,姑娘走路小心些。”

      辞了芳草,平芜遂才从东宫里出来,只一路缓步到了那圆拱门口,一道身影也映入了眼睑。

      那身段似曾相识,连衣袖的鸢尾花她也认识。

      “皇姊?”

      一声皇姊,叫得实在熟稔,惹得前边的小厮也险些回了头。

      见其,平芜才像是想起什么,只痴痴地用帕子捂着唇,半晌,遂才放慢了脚步,缓缓靠近。

      声音柔柔的,像是沁了水。

      “你怎么也在?”

      皇姊回了头,一张芙蓉面,稍许胭脂色。

      此时却撇了撇唇,声音也带了一丝责怪,其一双杏眼无意望向平芜,当中却带着些许探究。

      其今日穿了一身碧色衣衫,肩头编了些繁琐的花纹,那花蕊颇为活灵活现,依着皇姊看,倒像是些兰花模样。

      不过这头上的帷帽普通,如此想来,倒与自己也一般无二了。

      遂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发髻,那上面簪了只鸢尾花簪,想是与其今日装扮极其相配。

      确保今日的装扮无恙,才心下松了一口气,只那脚步却不知无意还是有意地,抬脚离了平芜数步。

      观之,约莫五米。

      “你才大病初愈,省的过了病气。”

      说着便又用一方香帕掩住了口鼻,这下竟连那双眼睛都没往平芜那处看了。

      平芜原还为皇姊此话感到疑虑,现下才了然。

      其虽戴着帷帽,确已掩去视线,但也不能全然闭其耳目,遂只好闻声回了句“谢皇姊关怀。”

      平芜微微俯了俯身,这会儿连耳边上一株绒花也变得巍巍颤颤,像是将要凋敝似的。

      皇姊眼尖,知晓那是一株海棠。

      只款式算不得新颖,是个普通人家都能用得起的货色,也算是与人相配。

      唇间闪过一抹讥笑,遂转身独自去寻了太子。

      待太子入宫,已过未时。

      彼时雨花台早已大摆宴席。

      入了门庭,那处假山矗立,流水潺潺,观其右面有闲庭桂花,蟾宫折桂,左植湘妃竹,颇具风骚。

      想是个绝佳风情之地。

      汤徵彼时就落座于这南面,放眼盯着这湘妃竹,手中把玩着瓷白酒盏。

      其身后还跟着两位女子,道是婢女却也不像,只其中一人虽带着帷帽看不真切。

      可那露面的女子却是风姿绰约,举手投足间隐有贵女之风。

      惹得那些志气小生频频扼腕,更有甚者有感而发,特意为皇姊写了诗,称赞其为美人胚子。

      惹得皇姊羞红了脸。

      正逢席面开始,气氛逐渐活跃,可中途太监却念叨了一声“昌仪郡主到。”

      便又都不说话了。

      “皇家庆功宴怎么不叫我?叫我来晚了呗?”

      女子声如银铃,还未见着人便先闻见声。

      来人着一件红石榴裙,满头青丝梳做流云髻,当中簪着鹦鹉衔珠金步摇,正随着走动微微晃着。

      其五官本就生的明艳,不同于其他女子柔婉,如今彻底笑开了眼,倒叫人险些看痴了去。

      像一朵的吐芳的芍药花,艳极了。

      平芜念着,那人却到了跟前,只见着其一面望着皇姊的脸,那笑意却生生滞了半秒。

      也就过了一秒的功夫,遂才恢复了神情,与席面众人打过招呼,那边却有人唤她“瑕月,快过来。”

      遂才不诧地转身去了女席坐着了。

      “太子,不知你身后这位是……”

      昌仪郡主一走,席面又重新恢复了原先的闹腾,只一人坐在矮桌前,着深色衣衫,正举杯问着身后人。

      面上的笑意却不减。

      “哦?不知张侍郎问的哪位?”

      汤徵仍在坐着,只不再把玩那瓷白酒盏,现下倒自顾自地饮起酒来。

      那模样颇有几分恣意随性了。

      “自是你身后不戴帷帽那位,皇兄,快将那小美人赐给他。”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平芜寻声而望却看见是一穿对襟开衫的少年。

      观其年纪看起来较轻,下座却无人,许是无人管束,桌上酒杯都倾斜着洒了一地。

      平芜不忍皱眉,眼睛又往那叫做张侍郎的人瞟去了。

      那人生的颇为俊逸,虽穿着不是极好的,但观其面色通红,倒像是被方才人的话羞得找不着边。

      倒是个至情至性的公子哥儿。

      闻此多少人不知哈哈大笑起来,都朝着其投去调笑的眼神。

      许是面子薄,一时竟说身子不适,便不作陪了,得了太子应允,便匆匆离开了席面。

      汤徵望着,倒也不恼。

      只不知话风如何又转到了平芜身上。

      有人嬉笑着猜她面下貌丑无颜,羞于见人,才被太子勒令带了帷帽,恐其吓跑了宾客。

      更有甚者当面壮着胆子当面质问道“太子殿下,你道这帷帽下是美是丑。”

      汤徵静了片刻,彼时口中的清酒刚入喉,闻此竟连眼都没抬,那样子倒像想也不想。

      “丑。”

      仅此一句,平芜成了笑柄。

      众人哄笑着,连着皇姊也憋笑憋红了脸。

      “布菜。”

      彼时汤徵却出声命人为其布菜。

      平芜观其左边皇姊未动,这玉笃在右,显是在叫她。

      遂敛了心思,只倾身缓步上前。

      其先是不慌不忙地用柔荑取了一旁备用玉笃,再用左手挽了一截长袖。

      那指如削青葱,由着衣服一寸寸往上掀开来,入目便露出一小截凝脂般的藕臂。

      若是这也就算了,偏生那耳边一朵海棠花也露了出来,沾着些许青丝,显着极为娇嫩。

      其本是一个死物叫人闻不见香,可眼下却暗香盈袖。

      平芜不察,只心里暗忖那头顶帷帽颇为烦人,风吹则散,险些叫人恍了神。

      只一面手忙脚乱地伸手去扶,如此花了好一番功夫,连鼻尖都冒出了汗。

      “太子殿下请用。”

      香风又溜走了。

      汤徵回神,缓缓望向盘中一道羊蹄笋,面色不由得变了。

      “大胆!竟敢给太子夹羊肉!”

      倒是一旁的太监反应过来,尖细的嗓音惹得众人都顿了顿。

      平芜更是吓了一跳,遂第一反应便是双膝跪地,冲着太子行了大礼“奴婢有罪。”

      “徵儿,怎么了?”

      皇帝在问,可一道打量的目光却朝着其身后去了,似是透过帷帽,连着平芜觉着皮肤也有些烧灼起来。

      “是婢女不察,误夹了儿臣讨厌的吃食。”

      伴随着衣袂翩翩,汤徵起了身。

      只那双眸子冷冷的,至始至终盯着她,目光也淬了冰,倒真像是生了怒,继而转头微斥“还不快滚下去。”

      “诺。”

      得了命令,平芜遂才躬身出了雨花台。

      饶她身为一介下人。

      不能擅自离开皇宫,只能站在日光下等,也就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迎面却走来了一人。

      平芜不知其是谁,却只微微颔首冲其方向行了个礼。

      如此,碧色裙摆倒真如漾开的水波一般,波光粼粼。

      那人却顿住了脚,大约停在平芜五步开外的位置,便不再走了。

      半晌才问道“你是七弟身边的婢女?”

      平芜微微低头,正欲作答,彼时一缕微风却来拂面,险些吹动了帷帽。

      “不是……”

      平芜忙伸手去拉,不料露出了半片衣袖,以及一小根细柔的手指。

      那粉色的指甲在太阳下显着,看着倒是可爱,只因着攥得太紧,一小块肉垫泛着白,忙缩进袖中去了。

      “如此是我唐突。”

      他忽然报之一笑,待平芜抬头,却没了踪迹。

      可这副样子却叫某人望了去。

      汤徵语调懒散着,眼神却带着一丝轻佻,其声泠泠,只唇边一抹笑意却不似作假。

      “几时不知你竟也会做这般勾当?”

      攥紧了帕子,平芜眸间闪过一丝怔愣,后又似确信自己听见了什么,遂缓缓低下了头颅,露出脖颈一截苍白的软肉。

      由着天气热,那上边还生了汗意,连着几缕发丝也黏在上面。

      汤徵望了会儿,却没再受她蛊惑。

      转身却望其抬起了头。

      一双清澈的桃花眼已然染了几分湿意,小小的身子也微微发抖,只此时她咬着唇,倒像是被这话气得,怎么也不肯求饶半分。

      遂汤徵这回走了,走的利索。

      连个引路的小厮也没给她留。

      平芜为此只好徒步丈量,待到东宫的时候,已然是深夜。

      倒是芳草那丫头不放心寻了过来,她先耐心替平芜清洗了浑身汗渍,后又在烛光下拿着绣花针帮其挑着脚底的水泡。

      “姑娘受苦了。”

      芳草动作轻,捧着那双脚的动作却格外虔诚。

      只那水泡晶莹透亮,有些还磨破弄脏了鞋袜,为此柔嫩的脚心与鞋袜连在一起,脱下来的时候恍若撕开皮肉。

      平芜疼得皱起了眉,连着将头都蒙在被子里。

      像是逼出了眼泪。

      翌日。

      只待平芜身上的伤势好了八分,遂由着东宫不养闲人的惯例,任由管事将其分配为宫女。

      宫女也分三六九等,一等宫女又称贴身婢女,二等和三等宫女不能近身侍奉太子,可它能,且银子一月能得三两。

      二等比一等待遇稍差,却也只干些院内活,而平芜不巧,恰是末等宫女,三等。

      “你们未得太子允许,不可随意进出,你,体格不错就去后院挑水……”

      管事嬷嬷站在一众人前,用手指着平芜的时候,便派了她去厨房打下手。

      至于皇姊,得了二等宫女。

      如此人群便散了开来,去各自的地方完成做工,平芜自不例外,只随着一众婢女同行,入了后厨重地。

      约莫几日,厨房来了帮手。

      “我叫红绡。”

      不知是什么来头,只记得是突然转到三等婢女来的,由外人的嘴巴来说,便是冒犯了太子。

      彼时平芜却正在下方为厨娘劈柴,一斧头下去劈歪了,险些砍到了手。

      一转头,今日已经劈了两垒,再劈下去就够了。

      “平芜,你呢?”

      红绡回过头来,洁白的粉面上还染着些许汗,只那唇边却仍带着笑。

      “什么?”

      她入了神,自是没能听清,这会儿正从柴堆里抬起头,几缕发丝黏糊在面上,瞳孔里添了些许茫然,一时竟连手上的斧头也撂在了脚边。

      “你呢?为何在此?”

      为何在此?

      红绡又问了一遍,面上柳眉蹙着,似有几分不解。

      再听一遍,这回倒是入了心,只想起某人前些日子那句“几时不知你竟也会做这般勾当?”

      那汗湿的面色便白了白,连着那双明亮的眼眸也淡淡染上雾气,眉头微皱着,鼻头双翼有一点红,倒似跟她再问便跟要哭了似的。

      “我惹恼了他。”

      仅此五字,她说得极慢,贝齿也咬紧了下唇,连那处皮肉也跟着泛了青白。

      且不论她这副样子惹人怜惜,倒是红绡也生了些许同情,遂上前用袖子给平芜擦了擦汗。

      似乎怜悯之心颇为泛滥。

      而趁着平芜不在身旁时,红绡却借着如厕的由头,偷溜着入了东宫后院,将此事暗地里告诉了太子。

      “你说她道惹恼了孤?”

      折下一枝梨花,连着枝头微颤,汤徵放在手边,都还没来得及嗅,风却打了旋儿,将香风送到他怀里。

      像是某人身上特有的香味。

      “是,姑娘提起来那样子似是有几分神伤,奴婢怕问多了会惹她落泪,倒像是真悔了。”

      红绡一面说着,脑中却回想起那抹柔弱的身躯,日日劈柴,手都起了水泡。

      一个弱女子,听闻还是羌人,不觉心下连语气也偏了一些。

      “悔?”

      此话出口,连汤徵都不忍笑了。

      早在五年前那十五公主就与其割袍断义,还要穿上鲜红嫁衣入住二皇子府。

      任他不走也要将他撵走,她又如何会悔?

      只手扔了梨花,任那一丝雪白染了泥泞,可身上的落花却没来得及拍干净。

      遂及转头,一双瞳孔幽如墨潭,撞进那一朵朵鲜蕊里,口音似盛了怨“继续盯着。”

      “诺。”

      入了七月,天气变得格外闷热,只那一股股热浪来袭,连着窗棂外的蝉鸣也显得聒噪异常。

      上面却报今日要多备几盘膳食,光看那架势,似平芜今日多劈两垒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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