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蔓延 ...
-
［我在过去的漩涡里逃脱，你又把我拉进现实的沼泽。］
玻璃幕墙外的天空未明，铅灰色的光景一直蔓延到任声的眼里。
两人步履匆匆，拉着佳宁的那人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似乎有些泛白。
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力度，佳宁看了看她。那人却面色平静，呼吸匀长，似乎什么事都没有。
但…低垂的眼睫似乎没来得及遮住最后一丝翻涌的情绪。
佳宁什么也没说，也似乎什么都没感觉到。只是眼底铺了层暗色的光影，透出几缕担忧来。
直到转过拐角，佳宁向后看了看。
在确定已经离开余温的目光范围时，手腕上兀地一轻。
同时，她注意到身旁人的肩头不可察觉地卸下几分。
这时才开口，”声声？”
“你还好吗？”
任声点点头，看着佳宁，想要说些什么，又喉咙发紧，什么都说不出来。
便向佳宁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感觉胃有些不舒服，可能是老毛病又犯了吧。”
“我们先登机吧。”
避开了问题。
佳宁看着任声，想要说的话都遮在眼底，又被深深敛下。
只低声应着。
“嗯。”
.
余温抬头看着天空被拖出的那条苍白的尾迹，像拉着她的心。
她好像，又做错了。
前方的人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
“不是余温我说你，这么突然就赶回来了？”
“你那些事处理好了吗？你们的问题说开了吗？”
“你要是什么准备都没有就回来了，那我你劝你还是赶快飞回去吧。”
“对了，我这身是不是超级好看？是不是Charm四射？”
“老娘可是刚从秀场上下来就来接你了，够仗义吧？”
“不过你怎么这么慢啊？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属乌龟呢？
“本人的时间很宝贵的好不好？按秒计的，按秒计的好不好？”
话语声不断，语速也越来越快，余温皱着眉沉默，看着宋潮。
似乎是想不通——这人到底是怎么顶着这样一张脸说出这么多……废话的。
向她走来的人，一袭黑色包臀长裙，外披一件暗红色的大衣。
说话的时候，微微侧头，还有几缕醒目的红发灵活地穿梭在一袭长发之间。
加上那轻轻晃动的银色耳链，哪怕退一万步来说，也还是风情无限的大美人。
怎么到了她这里就只剩下……？
……什么也不剩下了。
“宋潮。”余温面对那些问题只用一个眼神敷衍过，似乎习惯了。
“你那里的事怎么样？”
“当然一切都好，我办事你放心好了。”
女人有些得意，又有些不满，“你这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见我还摆出这样的表情。”
“又难过又开心的，活像失恋了。”
“嗯。”余温有些漫不经心。
宋潮宕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诶等等等，你什么意思？”走在前方的女人停下来，扭头看向余温。
“我见到她了。”耳边响起的声音有些低，似乎还含着几丝无力。
宋潮识趣地没再说什么。
只是叹了口气。
“上车吧。”
.
窗外的天空耷拉着，车内也有些昏暗，看不清身旁人的样貌，只觉出几缕轻缓的呼吸。
宋潮看了看身旁闭着眼的人，有些说不出话。
还是忍下去吧…
算了，忍不住了。
老娘根本就是不个能忍的人！！
“那个，余温啊，你这次，不要那么冲动了，也不要…把情况想得那么好。”
毕竟那个叫任声的小朋友这几年过得，不算好。
宋潮说完后，难得的沉默了很久。
“我知道的。”
“我不会了。”
余温把看向窗外的目光收回，垂下了眸子，算作回应。
.
从航站楼望下去的时候，的确没想到能看到任声。
余温想着。
她不确定，也没想要过去。
但那和八年前一模一样的眼神投过来时，她的大脑一下子变得空白。
她想要到她身边。
——终于明白她那时的心情。
任声。
余温靠在座椅上，在心底摩挲着这两个字。
长大了，变了很多。
五官褪去了当年的青涩，一副清冷的模样。
过肩的短发仍是半扎着，没有留长。只有几缕碎发垂在耳际，衬得冷白的肌肤更加细腻。
还是那片浅淡的薄唇，抿起时总带着些疏离的意味，甚至喊她“姐姐”时都透着一丝凉意。
想到这，余温抿了抿唇。
六年…真的改变了很多东西……
.
声声，是不喜欢黑色的。
声声，喜欢更明亮的色彩。说自己每次都像一只彩色的小狗像她跑来。
关于她的很多，她都记得。
也包括……
“姐姐，佳宁说我穿黑色很酷诶，说我可以多多尝试来着。”
因想起往事而翘起的嘴角缓缓下落，余温的下颌倏然紧绷几分。
又想起任声望向她时，那平淡的眼神。唇角下卸，几近垂落。
余温又将目光投向了车外。
是的，除了那一眼，那双眼睛没有一点熟悉的影子。
哪里都是陌生。
还有她身旁的那个女孩，她当然记得她，她总是和声声待在一起。
任声也总是提及她。
“佳宁是个很热情的人，姐姐你也一定会喜欢她的。”
“佳宁今天又和我说了很有意思的事，姐姐我讲给你听啊。”
“姐姐，佳宁她今天……”
“姐姐，这就是佳宁。”
任声的笑语出现在她的脑海中，连带着还有另一双盛满笑意的眼睛。
那个女孩的眼睛。
.
佳宁，那么好。
她一直都在你身边吗？声声。
也…幸好，她一直都在你身边……
余温有些说不清自己现在的感情。
是嫉妒吗？
是悔恨吗？
是…心疼吗…？
或许都有吧。
“宋潮。”
“嗯？”
“没什么，你开车吧。”
余温垂眸敛下翻涌的情绪，再抬眼时，已不见一点涟漪。
声声……对不起……
.
“声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的手腕…”
被余温抓的？
李佳宁看着任声，咽下了后面的话。
任声抬起手腕看了看，她眉心极轻地蹙了一下。
“我那时没站稳，她握着的时候可能用了些力。”
“你知道的，我皮肤就这样，一碰就红。”任声随意地解释着。
这样简陋的说辞，佳宁轻轻呼出一口气——你当我傻啊？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情绪太激动了。”
毕竟见到我了。
那个让她当年狼狈离开的人。
“我和她的事，你不是知道一点吗？还是最重要的那一点。”
任声抬眼，继续向前走着。
有些突然。
佳宁的呼吸凝滞了半秒。
任声看着她的模样，叹了口气，扭头看向她，把事情展开了说。
故事不长，但到后面任声的嗓音有些微哑，尾音像砂纸轻轻擦过。
不知道是因为喉咙的干哑，还是因为什么其他的东西。
“就是这样，其实没什么。就是我的一厢情愿。”任声喝了口水，缓缓补充着。
“不过，我没想到她会回来。她那个时候和我说，不会再见面了。”
“这几年其实也有联系，但不过只是过节发句祝福语的程度而已。”
——当然，还是和她妈妈谈瓷女士的。
我，早就被删了。
“所以，还有什么想问的吗？”任声看着她有些难以缓过来的表情，莫名觉得好笑。
这些其实没什么，只是她没能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没想到还会见到余温。
更没想到以这样的方式见到余温，有些措手不及。
任声眯了眯眼，六年，其实够久了，久到……她都快忘了那时的感觉了。
几乎，什么都不剩下了。
那边，佳宁听她说完后，一脸复杂，有些迟疑地开口。
“所以，你们这算是…《被初恋甩后的六年里我痛不欲生，在放下时她又要重新杀回我心里》？”
“你在说什么啊，佳宁。你狗血爱情霸总剧配多了吧？”
“我和她之间，哪有多波折。”在听完佳宁的自起标题后，任声原本沉闷的情绪散了些许。
“我和她之间，什么都算不上。”任声的眼睫轻颤着，似是又想到了什么。
或者说，就像烟火一样。
—— 短暂，又让观看的人难忘；绚烂，又留不下一点痕迹。
任声从这样的情绪抽离出来，看着佳宁深皱的眉头，想到一件事。
“所以，为什么要加她微信？”
像平地惊雷，把佳宁的心炸开。
“就是觉得缘分嘛。分开这么多年还能见到，你说这……”
说不下去了…啊啊啊！！！
一时间，李佳宁心虚地不敢看向任声的脸。
“我知道了，就是有点好奇而已。”任声看她这模样，轻轻地乜了她一眼。
“没什么的。”
毕竟，你和她又没有什么交集。
“我睡会儿。”
任声说话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佳宁应了一声，看着躺在座椅上的人，安静了下来，眼底闪着不知名的情绪。
其实，我只是觉得你还没放下。
即使十八岁的你没有向任何人说过关于自己的感情，虽然你只在她离开的那一天抑制不住情绪，但所有人都可以看出十八岁任声眼底的感情。
声声，你其实、还是和那时一样。
看似乐观，看着好像没什么事，但内里早就崩溃地不成样子了。
佳宁轻轻地转过头，便也睡了下去。
.
任声保持着这样的姿态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是短暂地睡了会儿。
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全部是那人的身影。
在抗争无果后，便认命地沉默。
任声看了看熟睡的佳宁，又转过头，看向窗外的天空。
目光像失了焦，瞳孔微微扩散。
眼底偶尔有微光一闪而过，又迅速湮灭，就像夜风里明灭的烛火。
一切都静静的。
直到天边的云层开始沸腾，燃成一片片火羽划过她的眼睛，任声才从过去的回忆里逃离。
想起佳宁的形容，有些自暴自弃地闭上了眼睛，轻呵一声。
什么初恋，什么抛弃。
不过是她引火烧身，我引火自焚罢了。
六年，把我的所有执念都烧成了灰烬。
所以，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余温。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蔓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