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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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
竟然只有四个老人？
沈其安重重吐出一口气，左手使劲将头发撸到脑后，半开的窗户把风压进来，呼呼的风声吹得人心烦。
心里郁着的气在胸腔里困了一路，直到下车甩上车门时也没好多少。
新开发区的路比城中心宽不少，周围也尽是些灰白还未染漆的高楼，空洞地支在地上。
方柏霓走过来时不停擦着手上的血，“别擦了，干了的血擦不掉。”沈其安淡声说。
"啊，是吗。"方柏霓苦笑着，“前面那块就是防空洞，但……最好还是先下去看看……”
“可是……这些人怎么办，让他们先留在这吗？”
沈其安攥着拳、皱着眉，心里挤满了各种情绪和顾虑。把将近一百号人留在这里，且不说安不安全，光是让他们乖乖听话不要乱跑就是一件难事。
为什么当初没有提前过来观察，做好充分的准备，为什么……
“安喜——安喜——？”
“王安喜——”
一个步履蹒跚，头发花白，佝偻着身体的老人在人群中缓慢地寻找着什么，七十多岁腿脚不便的老人走起路来有时都不像在行走，更像是坚｜挺着向前蠕动，如果不是那道哀切焦急的声音，沈其安大抵都看不到老人的身体。
矮小的身体被人群遮挡着，唯有飞扬起来的几丝白发能让人勉强分辨。
沈其安瞬间被钉在原地，他知道王母找到他只是迟早的事，他知道得不到答案，王安喜的母亲是不会放弃的。
我该怎么说，怎么解释，怎么让她接受……
如果能在游戏外，如果他现在是一个医生，他还能冠冕堂皇地说句“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家属要向前看”，可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一个年迈的母亲失去孩子，失去的不仅是寄托、希望更是依靠。
以后她又要怎么活下去，她又能不能活下去……
“孩子，你知道王安喜在哪吗，我是他妈妈，我看到你跟他聊天，你们认识的对吧……”
“你知道王安喜去哪了吗？”王安喜的母亲抓着沈其安的胳膊，越问声音越颤抖、越问身体越低、越说眼睛里盛得泪越多。
“王安喜去哪了？”
“……你知道他去哪了，对不对？”
……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我…我当时不在现场，我……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沈其安知道王安喜已经死了，已经变成了一个不人不鬼的丧尸，但他还是要说不知道，也更像在告诉王安喜年岁已大的母亲：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该怎么告诉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你的儿子死了。
他只能让王安喜的生死变成一种混沌的希望，让这份希望中参杂着已知和无知。
沈其安反握住王母抓在他胳膊上的手，他知道王母抓着他的胳膊应该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但他能感受到的却只是一双颤抖着不重不暖的手和微茫的气力。因而沈其安抓着王母时便用了力气，他用力包住王母细瘦的手腕。
“您先别着急，人这么多您找起来也麻烦。现在这么乱，王哥说不定是因为什么事，跟大家分开了。”
“他昨天还说卫生站有点事，没处理完。”沈其安凝视着那双眼睛，语气认真沉重。
王母得不到确切的消息，撑着沈其安的胳膊几乎要站不稳。
好乱，好吵。
沈其安用力抬着胳膊，撑着一个摇摇欲坠、快要昏倒的母亲，周围站满了人，大家都在哭、都在叫、都在问他们能去哪，他们能不能活下去……沈其安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炸了，有太多问题要处理，有太多情绪要隐藏。
他真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旁的方柏霓早已走入人群，张着手安抚挤在身边的人的情绪和问题。
“沈其安，我带他们先去西边毛坯楼，你带着阿姨跟过来，好吗？”
“沈其安，你还好吗？”
是祁连，沈其安抬头看到一双沉静的眼睛，那一瞬间他只看着祁连的眼睛，那双黑白分明、幽深的眼睛，“好。”沈其安讷讷开口。
“我会在前面，先带着他们过去，别停在这里，你要跟过来。”祁连其实在远处看到沈其安撑着王母的胳膊时，就知道他一定会难受、会非常难受，可是等站在沈其安面前，真正看到那张怔愣的脸时，祁连还是恍惚了一下。
这场游戏一点都不好玩。
祁连重复了一遍，他怕沈其安听不到，在得到沈其安明确清晰的点头后，他才带着乌泱泱的一群人继续向前走。
刚脱离生死一线的危机，待在这里的幸存者躁动的像无头苍蝇，祁连高声呵斥后才勉强带着人走向那片还未完工的水泥骨架。
但总有人不听话……
“为什么不直接去防空洞，哪里明明有早就准备好的物资！”说话的是一个中年人，这句话像砸进水池的巨石，霎那间点燃了一切。
“提前就准备了物资？”
“他们早就知道会这样？”
“他们为什么不带我们去？”
……
……
……
“他们是故意的。”
“他们不让我们活。”
人群暴乱，瞬间所有人都指着领头的几个人叫骂起来，边骂边朝防空洞涌过去。
祁连站在原地，看着离开的人群没有说话。方柏霓颓败的抹了一把脸，秦丽明见状走到孙子身边轻轻拍了两下。华文英第一次体会到千夫所指、呆站着。
等沈其安安慰好王母跟过来时，便是这幅景象。
秦丽明将王母接过去，见到同为迟暮的秦丽明，王母顾不上太多、哭着伏在秦奶奶的肩上。
“走吧，那就跟着他们，说不定他们是对的。”沈其安站在祁连身侧。
“他们不会接纳我们的。”祁连转过头，看着沈其安的侧脸。
“走一步看一步吧，想太多也没用。”沈其安往祁连手里拍了一支烟，“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两个人靠着手里拢着的那一束火光，点燃咬着的烟，吐出一口青蓝色的烟雾，迈开步子走向防空洞。
挤进防空洞的人们忙着寻找资源，一时间顾不上批斗跟在后面的他们。
灰暗的墙壁，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人们屏住呼吸，周遭一片寂静。
新开发区的人防工程其实做的不错，只可惜还未完工。
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在这里也派不上什么用场，更多的人还是靠摸着墙壁向前走。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和从入口吹进来的凉风，人们像惊弓之鸟绷着神经向前走，但也经不起第二次打击了。
“找到了，找到了！”
领头的几个人控制不住惊喜地念出声，属于生存的希望难掩光芒，后面的人不管不顾的涌上前，争着抢着生怕落下自己。
塑料包装被粗暴的扯开，瓶装水咕噜噜地滚过来，一双筋骨分明的手稳稳抓住。
“喝点吧。”祁连将水瓶举起，放在沈其安面前。
“你先喝吧，给我留点就行。”沈其安把手轻轻搭在祁连手腕上推了推。
说完便走向前，他还想再拿几瓶水。
领头的几个人这时喝饱了水，一扫眼盯着走过来的沈其安，竖着手指、瞪着眼大声喝道：“就你们也想喝水？”
“故意把我们往火坑推的害人精也配喝？”
沈其安迈向前的脚步顿了下来：“首先我没有害你们，如果我想让你们死，当初根本就不用开车载你们过来。其次，你没有权利决定我能不能享受这里的资源。防空洞的储备物资是留给每一个在末世中艰难生存的人的。”
“放屁！”
“你自己说过放弃我们就是随随便便的事，能把我们带过来难不成是因为你天菩萨下凡，施善心？只怕是缺几个垫背的吧！”
一时间人群轰动，沈其安不想继续纠缠。末世里的利益分割最难算清，谁都会觉得自己是吃亏的那个。现在他只想拿几瓶水，一路过来，方柏霓和华文英他们也不轻松。
“论迹不论心，无论你觉得我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毫无疑问如果不是我们，你们根本不可能站在这里。”
“所以，现在，我只要属于我们的资源。往后，大家各走一边吧。”沈其安说完便接着走上去，蹲身往怀里堆了几瓶水。
“干什么？拿什么拿！”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将沈其安重重向后一推。
就在沈其安控制不住重心要向后躺倒时，一双手稳稳扶住他。虽然没回头，但沈其安就是知道，站在身后扶住自己的人是祁连。
沈其安借着那股力，小腿绷直硬是没撑地就站起身。
“让你们拿水了吗？”一个人歪着头走上来，“总共就这些水，你们拿这么多，后面的人还喝什么？往后几天大家喝什么？”
只要将自私包裹进一个漂亮的盒子，挂上一个‘为了大家’的牌子，人们就会不辩其里地抱在怀里、保护它、拥戴它。
所以在听到这句话后，不出意外，沈其安和祁连被一双双在黑暗里闪着光的眼睛围了起来。
“六个人，拿六瓶水，没问题吧。”沈其安冷声说。
人群之首的那个人抬起手，伸出五指：“五瓶，你们已经拿了一瓶了。”
祁连伸手拍了拍沈其安的肩膀，然后从怀里拿出一瓶水，两指夹着瓶盖扔了出去。
“走吧，嗯？”祁连轻轻推了推站在原地，瞪着眼不说话的沈其安。
瓶子砸在地上不受控的向前滚去，为首的人没有低身捡，而是依旧昂着头以胜利者的姿态看着他们离去，水瓶终于滚到那人脚尖，人群中一人见状弯着腰跑上来，低头哈腰朝领头人扬起一个讪讪的笑，末了把那瓶水踹进怀里，转身隐入人堆，不见踪影。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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