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令傲娇前任破防》苏南斋

10、第 10 章

　　“如今中原已定，酷烈的刑罚对敌人就罢了，但不能对我大昭的臣民。我想请叶侍医帮忙，看看哪些刑罚容易伤人过甚。”

　　她点点头，“慎王仁心，是子民之福。”

　　他朝着她向前一步，俯身压过来：“那我给你介绍一下。”

　　周身都被他冷峻的气息覆盖，她微微攥了下拳头。

　　慎王拿起一条硬木，从下到上打量了一番，“这是笞杖，用于鞭打囚犯的臀和腿，会留下成条的血痕，若是用力过度，常常会皮开肉绽。”他指着地上层叠的厚重木板，“这是木枷，用来束住犯人的颈部和双手，用于羁押或示众。常用于站枷，犯人戴枷站立，不可坐下或躺卧，长时间可致身体衰竭。”他从跳跃的火盆中捡起一根铁条，“这是烙铁，用滚烫的碳火烧得通红，而后按到囚犯的身体上，顷刻间皮肤就会变焦，留下乌黑的伤痕。”

　　他拿起一根带着血迹的鞭子，冲她一步步走来，高大的身体透着凛冽的气息把她整个包围，他抓住她的手腕，把鞭子放到她手里，低沉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这个不用介绍了吧，用来鞭打脊背......”

　　或许是心里早已为这一天做好了准备，事到临头她反而生出了勇气，她往后一退,用一双微微发红的眼睛看着他的双眸，“这个......不合理。”

　　“为何？”

　　“鞭刑并非重刑，但是人的五脏都靠近脊背，而针灸时穴位不准就有致人死地的危险，更何况是没轻没重的鞭打呢？若是本应承受轻刑的人却要面临重刑的风险，岂不是不公平？”

　　他点点头，“言之有理，既如此，那就废除鞭刑。”

　　她把鞭子放回桌上，发出砰的碰撞声。他往前走进一步，投下一个淡漠却又威严的眼神，“其他的我就不介绍了，怕吓到你，随我来吧。”

　　她刚燃起来的气势又灭下去一半，跟着他到了一个干净的屋内。一盆淡红色的水被狱卒端了上来。

　　“这是血水？”

　　他捉住她的手便往水里按，她猝不及防得叫出了声。

　　没有任何感觉，但她的心还是咚咚狂跳。“这是雄黄，叶侍医连这个也不认得了？”她稳下心一闻，果然是雄黄的味道。

　　他一把松开她的手，在盆里洗了两下拿起白布悠然地擦手。叶知秋悬着的心落回了原处，但是面上却讪讪地，“原来是要洗手。”他把白布扔到桌上，看着她发红欲哭的眼睛，面无表情地，“今日多谢叶侍医帮忙，我还有事，狱卒会领你出去。”说罢便起身离开了。

　　叶知秋回过神来，眼神从屋顶收回，若不是因为她是御前的人，慎王当时恐怕就直接把她投入大牢审问了，哪里还能等得到今天？至于后来的种种，父亲曾经那样爱母亲都会变心，更何况是一个选女人就像选衣服的皇子？况且就算有那么一点也早已因为她的背叛而烟消云散了。

　　她再次嘲笑自己的痴心妄想，竟然因为一个醉吻而想入非非，这些年不管是被训练为细作还是入宫当差，过的都是刀尖上的日子，她必须保持清醒，才能活下去。想明白了就没什么了，她很快睡去。

　　慎王从回屋开始就一直在枯坐，酒气渐渐消散，仅有的一点可以让他暂时逃避的指望也没有了，脑子愈发清晰，他也愈发难捱。他的拳头一直攥得很紧，就这么绷着放在桌上。今晚怎么会这么冲动，就这么放纵地吻她，虽然这是他无比渴望的，凉亭上的片刻曾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

　　可是，他简直粗暴地不像话，她那么抗拒一定是被弄疼了。她真的只是因为疼痛而抗拒的吗？他闭上眼不敢再想下去了，面对敌军的千军万马他都不曾如此恐慌过。

　　第一缕阳光洒进屋里，驱散了一整夜的黑暗。

　　他的心经过这一夜的七上八下终于在破晓时分稍稍平静下来。行军的时候整夜不睡是常事，一般到了清早是最难熬的，可是他竟然没有一丝困意。他叫人来打水梳洗，脱掉还染着酒气的衣服，换上一身轻盈的浅灰色的外袍，他要见她，不管她是什么反应他都做好了应付的准备。

　　他吩咐侍女等她醒来就带她来前厅。刚坐下，她便来了，看到他的第一眼有些回避。他看着窗外的日光洒在她身上，雪白的肌肤呈半透明的光亮，细腻如脂。水汪汪的眸子扑闪扑闪一下下眨进他的心里。她走过来冲他行了个礼，坐到了他对面。他的目光下移，移到了她樱红的唇上，又赶忙移开。

　　一道道餐点被端上桌来，都是按着她的口味来。她早早地醒了，昨夜的事霎时涌上心头，睡意便被驱散得一点不剩。她抱着被角，回想起跟他的点点滴滴。越想越觉得深夜人总是更悲观，那个吻还是出自他的心，她决定不管怎么样都要试探他一下。

　　两个人只是各自沉默着用餐，谁都没有多言一句。终于他打破了安静。

　　“昨晚我喝多了。”

　　她手中的勺子一顿，抬起头看着他，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他看起来有些疲惫。

　　“昨夜你可有清醒的时候？”

　　“宿醉头疼，你不妨帮我回忆一下？”她有些被噎到，只好继续低头喝粥。

　　“你睡得可好？”

　　“还好。”

　　尽管拼命压制，他还是有些不爽。她怎么看起来如此平静，仿佛昨夜他们只是像往常一样什么都没做过。

　　“说实话，是吓了我一跳，但是我不介意。”虽然桌上都是她爱吃的，但是她揣着话的缘故一直食不甘味，这下总算说出来了，她不禁心跳如鼓又觉得有些直白，便赶忙又找补了一句，“毕竟喝多了。”

　　她的一字一句都像是在往他心上扎刀，这是什么宽容他无礼过失的大方姿态？她在居高临下得可怜他。她一贯如此，除了被发现时对他恶狠狠是真的，其他时候在他面前都是伪装，装成没有破绽的样子，装成爱他的样子。心里的一点愧疚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既然用过美人计，她怎么会介意？

　　“是吗，看来冒犯你了。”他把食巾一把扔在桌上，起身直接离开。

　　她震惊得看着他迈开长腿张扬而去的身影，自己辗转反侧才决定往前走的一步，却被他弃如敝屣，她在他眼里到底算什么？只是一个妓女？

　　她强装镇定起身离开，一边神游着一边走路，没看清脚下有一根枯树枝，被猛地拌了一跤。

　　却不想被稳稳地扶住，她抬起眼，竟然是太子。

　　他一向温和如水的眼睛里难得满是焦急，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站稳，又有分寸地收回了手。

　　“太子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我听说昨夜你留宿慎王府，实在放心不下，本想一早就去拜访，却没想在路上碰见了你，我跟了你有一会儿了，你都没察觉，发生什么了？”

　　她看着他眼里真挚的担忧，心下微动，不禁想起来曾经他也是这样对她有过一点真心。“昨夜只是惯常应诊，太子不必忧心。”

　　他带着她坐上马车，两人相对而坐。“你不说我也知道，慎王那日为了你不惜让利，看来他对你的情意实在不浅。他是不是对你有所表示了？”

　　叶知秋没想到自己的日子过得果真如在战场，连崩溃的时间都不能有，必须马上应付当下的境况。“是，所以微臣有些不安。虽说是微臣一手促成的，但是如今怕是真的要跟不爱的人共度一生，觉得有些难受。”

　　太子俯身靠得她近一些，龙涎香的气息让她有些慌乱。“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嫁给他的。”

　　叶知秋想起他曾经在牢狱里嘲讽她的神情：“你不会以为，我真会纳你为妾吧？”想到这里，她对慎王的愧疚突然有些淡化了，她本就不愿低头给人做妾的，哪怕是皇子也不行。更何况在他眼里她连这个资格也没有。

　　太子看着她沉默着并未答话，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那日是我鲁莽了，导致你被贵妃针对。”

　　叶知秋有些诧异于他会这样直白地跟她讲这些，看来他是真信任她。她装作不明白地看着他：“什么？”

　　他抽身坐回去，思索了两秒：“没什么，只是一厢情愿，反正也找不出什么端倪。你只需在贵妃面前承认我心口痛的老毛病是你帮我缓解的，她不会为难你的。“

　　叶知秋听闻关怀地看着他：”心口痛？太子可否愿意让微臣为你诊脉？”

　　他的眼睛里迸发出光亮，清晨的一束阳光从车窗透进来照在他脸上，加上他和煦的笑容，整个人温润如暖玉。

　　她闭上眼细细思索着脉象，却听到耳畔响起他的声音：“你关心我，我真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