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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第 1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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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就是为了这么个破地方。
辛可威终于知道这俩人唱得是哪出儿了。难怪一个卖力地唱另一个卖力的拆台,最后依然能绑了他这个唯一的糊涂鬼殊途同归。
哪里来的什么庄子和殷檀,风惊幔一开始的打算就是把他和步跃夕甩包自己一人独自下海。步跃夕一眼便识穿了她的心思,于是顺着她的话题而目的却是不留痕迹地百般阻扰。
眼见独食是吃不成了,索性有好大家分吧。
“这里就是梅老太公的海底墓啊。”
辛可威透过满目的破壁残垣努力联想着它昔日巍巍壮观的样子,只有四个字:不感兴趣。
“都已经塌成这个样子了,而且还是一座疑冢,这有什么好看的?”
“确实没什么好看。”步跃夕频频地摇头外加一脸地符合。“倒是某人若存了心想到此偷点什么东西的话,又怎么好跟你明说呢你说是吧。”
“嗯?”
如此登不上台面的歹毒心思就这么被轻易戳穿,风惊幔甚至一点都不惊讶。似乎这家伙能抖出她的什么底牌她都不惊讶。没准也许说不得,早就习惯了。
“啊哈!我知道你特意跑去见梅方楚讨教的是什么了。是……”惊讶的只有辛可威。
毕竟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到底也不是多长脸的事。既然大家皆心照不宣,那何苦还要讲出来呢。
辛可威难得将落在嘴边的话切了半句,忽然改口道:“听说这个入口极其的难找,你们是怎么做到这么轻易找到的?”
“因为来过。”二人异口同声地道。
自那日引出夏空濛了了这一桩公案之后,风惊幔可是一日都没闲着。好在距离上一次随同席璇李出海所隔时日尚短,路线还算记得分明。最主要的是海底墓穴既已坍塌,其本身的移动装置连同墓葬一起遭到了严重破坏。在附近这片海域循着庞大建筑塌陷的痕迹一路找来,寻到主墓的准确位置便不再是难事了。
当然,入墓行窃绝非求得梅家机关术的最佳途径。况且,可从来没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海底墓葬与此有关。
为了那位还算争气的秦小公子,风惊幔也只能不遗余力。奈何万般方法全部都想到了却被梅方楚格外敷衍的一句话打发掉了。
“你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何必又来问我?”
就是说,对风惊幔还是蛮大方的。出口便赠了其一万六千金,不多不少。
风惊幔第一次切实感受到了,梅方楚对他那位同样有名的爹享誉生前身后的秘术传承一事是真的不曾上心过。淡漠生疏的语气,惜字如金的回答,还有,较之风惊幔开口之前更为空洞乏味的眼神。
算了。求人不如已。求已……全凭运气。
风惊幔的此次海底之行就是奔着撞大运来的。保不保密本不打紧,既然十有八九会空手而归,又何必一早便告诉身边的人自己要做这一趟贼呢?
步跃夕说完看了看风惊幔,“能找得这么准,该不会背着大伙一个人来踩过点儿了吧?这实话嘛其实就适合早一点讲,只有开了口我们才知道怎么帮你啊。反正这里用不了多久就会全塌了,若真藏了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就这么埋在这里还怪可惜的……”
“等等,你刚才说我们现在呆的这个地方也会塌?那是什么时候?用不了多久是多久啊?”辛可威终于头脑在线了一回,忙不迭地问道。
“已经完全陷落的那个方向就是后室的位置。原本是一间很大的冰室,我跟席璇李带出来的那面鼓就是在那间冰室里发现的。当时我们谁都没有留意,那面鼓另一侧的坚冰里沉埋着的,就是其对应的羟萝鱼的鱼身。”
“或许是因为我们离开前做过的补救,后室尽毁但没有第一时间牵连到主墓室。但房子可以塌一半,设计精巧的墓葬则断然不会。控制迁移的机关都已经破坏掉了,这里的沉陷绝对只是时间的问题。也可能,只需要一个契机。”
没想到返程路上还顺便探了个险。“我可真是那个命最苦的人了,我为什么要跟你们两个一起回来?”
辛可威无奈地苦笑着,抬手将拦在他身前的一只石像生断了的手臂撩起,“好在这个水墓除了入口那里设计得变态了一点,内里倒是没有什么机关安全得很……”
“小心!”
被辛可威捏在手里的那截断臂突然开裂腐朽,眨眼便化为了一抔尘埃。
“这是什么情况?”辛可威望了望自己脏兮兮的手方才问了一句,那只失去了重心的石像生紧跟着重重砸在了地上,随即自破漏的头顶处散出了一股墨绿色的浓烟来。
不消多说,抓紧时间闭气是正经。几个人深一脚浅一脚暂时逃离了破败的主墓道朝着墓室的方向跑去。
“不是说没有危险的吗?仅仅是一个头便放了这么重的毒气,这绝对是没想留活口啊。”风惊幔一面咳嗽一面喘了粗气道。
辛可威回道:“若海底墓没有遭到破坏,类似这种机关暗器是伤不到人的。想来这些手段不过是对墓藏本身的保护以及对入侵者的震慑。只不过,在建造墓穴时出于这种考虑的设计应该远不止于此。看来我们要多加小心了。”
他的话音刚落,步跃夕蓦在停下脚步回头望了望墓门的方向,进而又转过头来盯住自己脚下雕花的石台。
“说得没错。只是你们有没有感觉到,这个空间里还有一股力量,是明显不属于这座海底墓的。”
“啊!”
风惊幔真不是故意的,只是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个趔趄。她低头望去,脚底分明是一整张平滑的石台甚至连个雕花刻字的纹理都没有。平地上摔跟头并非是因为步跃夕的那句话,而是……
“我们似乎走进了一个法阵。”风惊幔在思考了片刻后面色无比严肃地道:“怎么办?”
“怎么现在想起来问我‘怎么办’啦?”步跃夕抬起了自己的一只手正面反面翻了翻,脸上除了无聊就是闲的,完全瞧不出任何紧张的意思。“你不如去问问打算甩开我们一个人下墓的那个风惊幔本尊。嗯,就在半个时辰之前。”
“步跃夕——”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在这奚落自己。仅仅是喊出的这么一句若想解气那还差得远了,只是墓室棚顶悬挂着的坠饰和尘土被风惊幔这一嗓子震下来不少,恍惚间连带着整间墓室都有一种自沉睡中被唤醒的错觉。
“姑奶奶你还是小点儿声吧。”辛可威在其身后道:“我怎么觉着你这一嗓子比脚下的法阵可要厉害多了。”
“胡扯。”风惊幔给了他一句,顺便随意地回了下头。
这一回头不要紧,惊得风惊幔慌乱间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因为在她身后,被骂作“胡扯”的那个家伙平白的多生出一个来。
自然,这一变化并非只有风惊幔的眼睛方能瞧得见,索性她还就不问了,安安静静地听着辛可威来自各个方向不停的聒噪声。
风惊幔很想谢谢他,如果不是这家伙那张闭不上的嘴,她也不确定自己置身如此离奇诡异的阵局里是不是真的可以这般沉得住气。
此刻,就在风惊幔的周围,远近大小有无数个由阵局虚化出来的镜面,每一张镜面都对应着一个真假难辨的步跃夕、辛可威,当然,还包括她自己。
“不要紧,我们进到的法阵只是一个迷惑五感的幻境。”耳边是步跃夕的声音。
同辛可威讲话的方式不同,这个声音是对方用灵力精准传送至风惊幔耳中的。“阵破之时或许情形较现在还要更复杂些,但至少性命无虞。”
这是什么鬼东西?更复杂还能复杂成什么样?风惊幔闭了眼凝神去听,原本絮叨个不停的辛可威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一般的宁静。
她想开口。她想试着说点儿什么,说点儿什么都行。可刚一张嘴,身体便犹如被抛入一场炼狱般的狂风过境之中令她无论做何动作和表情都显得无比艰难。
“哗啦啦。”
周身所有她感知得到和感知不到的镜面在一瞬间破碎崩裂了。尽管现实里,风惊幔的耳边并未有半分声响,所有的狂风以及破碎全部来自于她的意念间。然而,那种来自于听觉的冲击却是那样的生动真实,真实到令她无法将其完整区别于即刻照近眼前的现实。
依旧是那间墓室。棚顶摇摇欲坠的一抹罩纱于幻境内外始终在顽强地□□着,似乎一切都未曾变过。然而,放眼望去却仅余了风惊幔一个人。
他们走散了。
至少性命无虞。还真是话只挑紧要的说啊。这个重点就划得特别好。只要命在,无论多复杂随他去就好了。
风惊幔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仅凭她一个人,莫说是不属于海底墓穴的其他力量了,光是再摔碎一个石像生的头都很难说自己能不能搞得定。
好在,风大梦师还是有自己能搞得定的舒适区的,比如,她这个筑梦师的头衔中最亮眼的那个字。
武神庙东轩,虽然她在最接近成功的一次末了结了一张破网,但那次的经历却使得她寻梦解梦的悟性修为大有精进。
说不上是因为太仆柏昭送的那粒网纹瓜给了她灵感还是连日来诵读的夜盏凉亲手抄的那篇经文令她真正静了心,或许两者兼而有之吧。
配合着风惊幔落下的手势,一根洁白的翎羽于残垣断壁中轻舞飞扬的样子美得有些不真实。
既然对方可以利用阵法来制造幻境,幻境的空间之内则一定会留下施术之人的意识流。只是,若想捕捉这种东西可谓玄之又玄,大可至一场内心剖白小至尘埃,横竖尝试又不要钱。
不可多得的一次免费练手机会风惊幔还是蹭到了些心得的。
辛可威在阵局中挣扎时甚至都没忘想着自己差点儿没把她感动死——“身边有个贼里贼气的朋友到底免不了要跟着吃瓜烙……”
“我……”
到底是有多深的怨念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被风惊幔一搜一个准儿?我看你像瓜烙!你们全阁的人都贼里贼气!!
施术人的意识比她的一张脸都要干净,什么都没留下。
步跃夕在阵中应该是想法最多的那一个,然而以他的灵力,不消说一个辛可威了,即使将施术人端了老底也不见得会寻得到他的只字片语。
风惊幔正欲罢了手不玩儿了,而她的那片翎羽居然破天荒头一次不情愿听她的召唤。像极了一只未玩儿尽兴的宠物狗,边撒娇边耍赖皮说什么也不甘心随主人回去自己的窝。
“咦?这就还蛮奇怪的。”
灵物随主,索性去就去吧。收回手势,风惊幔这才感受着羽毛一心努力奔赴的那个方向。正是早已陷落成一片废墟的后室。
这个决定令她唯一后悔的,怕不就是一路上应接不暇的飞灰和泥泞了。干的是飞灰,湿的是泥泞,好好的一只纯白色的翎羽偏偏要混迹于此。
相比较能看到些什么,风惊幔反而被怎么把这根毛洗出来分去了大半的注意力。直到她看见了一滴很特别的水滴。
那滴水滴明显不属于这座海底墓穴,甚至不属于这片深海。
过分的恬静,甚至让人忽略了一些影像,那些宛如走马花灯般在它身上流转着的各色影像。是了。曾经有无数人自它的身旁路过。
良久之后,一枚叶片小心翼翼地收走了那滴水滴,继而出现的是一页斑驳如水幕的空白。还是空白。
一帧接一帧的空白。
就在风惊幔耐着性子以为真的不会再有下文时,一个婴孩的脸出现在她的眼前。这一次,没有了之前漫长的等待和空白,婴孩的脸和身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停的变化着。
不知在哪一瞬间,风惊幔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骤然加快。最后定格在她的视线中的,是璃幻的脸。
收回翎羽,她背靠在墓室内一面平整的壁墙上调息了很久。带给她震撼的不止是璃幻的脸,还有一个与璃幻同时进入她脑海中的问题。
这座海底墓内,有一个人,在同她做着相同的事。
相同的力量定然会在相互之间影响作用。在这个过程中,对方一定也发现了她。
风惊幔做的是通过翎羽,在墓穴的范围之内意图探得有用的信息,翎羽也叫做她手上的原结。而对方则是通过方才她看到的那一幕画面,来寻找其想找的事物,或者,想找的某个人。
究竟是谁,竟然懂得催动寻梦的方法且以璃幻作为原结?而他要寻找的,又会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