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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第 105 章 ...


  •   终于将夜盏凉送走了。

      远远地望着正门口一群人的背影,辛可威到底没有忍住兴冲冲地吹起了口哨。如果不是方才一顿饭辣到嘴巴发麻,这串哨音至少还能再清亮两个度。

      “诶,听清他们说什么没有?”步跃夕从旁边靠过来,目光同样望着正门的方向,给了辛可威一胳膊肘。

      辛可威嗤笑了一声,“当然。你以为我只是来吹欢送哨哒?夜盏凉说了,因祜城内接连有人殒命,他会留在研几宫念上五七八天的经,不会即刻赶去回老家。”

      “还有呢?”

      “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让我们尽管去找他。”辛可威很耐心地答道。

      “还有呢?”步跃夕继续问着眼睛都没眨一下。

      “还有?”辛可威转过头来,盯着步跃夕一脸狐疑,压低了声音道:“还有可就不是嘴上说的了。你瞧出什么来了?”

      “那个玄然的背景确实不像表面上那样干净,他可是梅方楚的老朋友。是夜盏凉自己说的。”

      什么?

      “夜……”

      辛可威正欲追问,惊诧之余声音大了点儿,被步跃夕一脚踩在了脚面上。以至于彭千树等人折回院内经过二人身边时,只当辛可威的表情是对夜盏凉已经忍耐到了极点的意思。

      “记不记得夜盏凉在席间说过的一句话:亲见故人亡,如何度思量。”

      “记得。”辛可威不假思索地回道:“众所周知,夜盏凉跟玄然的交情匪浅,且玄然死的时候,他就在当场。”

      步跃夕又道:“离席之前他还讲过这样一句,‘他此次来祜城也有幸得见玄然的昔日旧友’。夜盏凉讲话从来不会令人觉得突兀,话题和语境皆没有问题。不过仔细想来,究竟是怎样的人,使得夜盏凉也要称一句‘有幸得见’。至少有两个条件是一定要满足的,其一是身份,其二……”

      “相见不易。”辛可威不自觉地微张了嘴,接道:“跃夕,你的意思是说,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的那句‘亲见故人亡’说的是他自己。但还有一种可能,夜盏凉的指向另有其人,就是梅方楚。”

      步跃夕望向他肯定地点了下头。

      “等等,让我想一想。”

      戌时将尽,前院的人都已经散了。辛可威抚着额头来回踱了几步,不解地向步跃夕道:“这个分析听上去有那么点跳跃呀。若如你所想,夜盏凉是有意将他二人的关系透漏给我们的,那他为什么不直接讲?还要绕这么大个弯子铺垫得如此隐晦?”

      “你以为夜盏凉是你啊?”

      “又来?”他白了步跃夕一眼,“如果我是他,也只有一个理由还说得过去:实情烫嘴,不想说而已。”

      “你这不是看得挺通透的嘛。”步跃夕笑道。

      “我可比不得你。”辛可威随后脸色变了变,“别怪我老生常谈哦。说来也是一种猜测,你有几成把握?”

      “都说了是猜测了,哪来的什么把握。也就是,比在你眼前飞过的那枚松针的把握大了那么一点点。”

      步跃夕言罢迅速敛起了唇边的笑意,并没有给辛可威挤眉弄眼警告自己的机会,“不开玩笑了。若非胸有成竹,我先前就不会讲得那样肯定。夜盏凉在讲这两句话的时候,还附加了一个特别的小动作,且这个动作整晚只出现过两次。”

      “我知道了!”

      知道你知道了。早知道被你吼得这么大声我就多余告诉你!步跃夕一个人在原地揉了揉耳朵,打算回他那座偏远的院子去睡觉了。

      对于辛可威撇下他一个人抽了疯般的跑掉这样的行为,步跃夕还是可以理解的。夜盏凉的小动作是用右手的食指摩挲筷枕上突起的那朵梅花。好巧不巧,那套餐具中筷枕上所有的梅花都是辛可威在一次醉酒后一时兴起画上去的,共计三十六朵。

      所以说,醉酒,既可以耽误事,也可以成事。辛可威当日但凡少喝上半坛,画在上面的都不见得会是梅花。

      依旧是夜盏凉的手。只不过这次滑过指腹的是一串念珠。

      自午后起,宫内众道士的议论之词就没有间断过。倘若已经抓到凶手这样的消息会没经过犹来阁的授意便不胫而走,犹来阁就真的可以关门了。

      夜盏凉笑了笑。

      终归是自己的心不够静。窗外,即便没有人语还有鸟儿的啼鸣,还有,万事万物。心念已动,静坐也无用。夜盏凉索性走出房门,打算亲耳听听外面的人还讲了些什么。

      “不仅是我们研几宫,听说就连楼心月和梅府的右卫也都撤走了。”

      “那什么时候能等到结果?”

      “你问我,我哪知道。”

      ……

      夜盏凉听了一路,原以为也听不到什么新词了。刚要转回房,宫内角门前的甬道上,几名道士的窃窃私语声无意间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暗室里面的东西全部都搬出来了吗?务必整理仔细了千万别有遗漏,快些抬走焚化了吧。”说话的是常伴在玄然身边的宫内执事。

      “听说,住持这个死法阴气极重,那间暗室要不要从外面拆掉,还是直接封死?”

      “……”

      下面的话突然听不清了。想来是执事怕小道士们多事,堵了他们的话。

      “夜、夜居士。”

      “居士。”

      既然听不到那还不如干脆用看的。偷窥可从来不是夜盏凉的风格。因为不需要。

      夜盏凉自侧门快步转到甬路上,大大方方的自几名道士面前经过,面对众人也只是稍侧了眼峰十分自然的礼貌回礼,步伐丝毫没有慢上半分。

      如此,那几名道士也好松上一口气,抬起若干个笨重的箱子匆匆忙忙自角门出宫去了。

      身后已经无人。然而夜盏凉却没有离开。

      他的呼吸似乎有些急促,呆呆地立在那里竟然显得有几分僵硬,宛如突然之间整个人没有来由地紧张了起来。很快,他的耳边响起了阵阵梵音,是经文。准确的说,是玄然那日念错的那一篇。

      瞬间,夜盏凉的眼前复原了当日的幻境,他的理智在竭力的摆脱进而回忆脑海中仅有的真实。面前的祭坛,背后的松针,还有那股摄人心魄的味道。

      香虽已失,记忆犹存。

      是了。就是这个味道。浅浅地游散在那几只箱子方才经过的甬道上。

      夜幕深垂。

      犹来阁内,一处僻静但看得出是花了心思来打理的园子。远望去,边上的假山宛如用厚墨挥手泼就,暗夜中流泻出一种别样的森秀苍劲。

      一个人影快速地自假山后闪出。他走的并不快,脚下的声音甚至没有惊起头顶上方乘凉的麻雀。猝然间,他的脚下踩到了什么,数枚暗箭由四方八方向他袭来。就在他侧头躲过最后一支暗箭时,面上蓦地迎了火光。

      那是项无庸的脸。

      去路已被人牢牢地封死。辛可威臂挽满弓,脸上的笑带着一种久违的邪魅,五支燃起的箭头对准项无庸离弦而出。

      有声音,在园子的另外一侧。

      辛可威抽出腰间的软鞭,鞭梢精准地钩住假山上突起的一角,整个人便如一面纸鸢般轻巧地荡了过去。

      高兴的似乎有点早。若非他反应及时于落地之前改了路线,不知道哪位好心的师兄挖的坑就这样让他悄无声息地给填了。

      怎么还有?

      辛可威耐着好大的性子躲过了第二波箭雨,不曾想在临近主殿的殿门时被一直隐于暗处的某人给偷袭了。

      这股子缺德味儿不用细品就特别像是步跃夕干出来的。一张网奈何不了他太长时间,然而他眼下迫切需要争取的就是时间。面前的人朝他一咧嘴飞身进了殿门不见了。

      我了个去。没想到肖猪的彭千树居然干出了狐狸的事儿。如果不是有言在先出声即出局,辛可威此刻恨不得扯了脖子喊上一嗓子——步跃夕你人呢还能不能死回来干点儿正事儿!

      与打得热火朝天远观去却漆黑一片的锦园截然不同。犹来阁由正厅至院门内外,一路的灯不晓得较往日添了多少盏,宁静得却连呼吸都听得见。

      夜盏凉出得院门,车驾便已早早的等在那儿了。他转回身正欲同贺重云辞别,有什么东西猛地自他的头顶上方一闪而过。他即刻仰头用目光去捕捉,但见一路灯火的映衬下,一抹惊艳奇绝的炫紫色仿若滞留在了前方的一片夜空里。

      “夜居士?”

      待夜盏凉意识到贺重云在叫自己,他确信对方一定唤了不止这一句。

      “师弟们年纪轻些,平日里无拘无束惯了,进出阁里总是没个规矩,居士勿怪。居士请。”

      嗯。无拘无束惯了。进出又总是没个规矩。贺重云倒不如直接将名字点出来还显得有诚意一点。

      锦园主殿内,被彭千树打劫的痕迹已经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一应家具器物皆被他仔细地搜过了不提,放出的浓烟简直令人对面不相见且呛得脑壳疼。

      终于被他找到了藏匿于盆景下面的机关锁,垂挂于主殿居中位置的初霁云海图随即坠落,同时应声开启了嵌在墙壁之内一尺见方的暗隔。

      彭千树飞身去取,才至近前隔门却闭合了。他只觉背后一股劲风非比寻常,再回头看时自己同隔门之间竟多了一个人。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步跃夕赶到的虽迟,这个架势是打定了主意要用抢的了。

      他并没有放弃。当步跃夕率先将那口暗隔内的铁钟也就是本场游戏的目标擎在手里时,彭千树的杀手锏才真正派上了用场。困住辛可威的网算得了什么,犹来阁的还五最擅长的从来都是毒。

      遍布整个主殿的浓烟顷刻间散去了,那口钟到底落在了彭千树的手上。在刚刚跨进殿门的辛可威看来,完全想象不出他是如何做到的。

      鼓千树紧迫中还没忘挤出些时间来将钟细致的检查了一遍。步跃夕早在他还没有防备的时候人已经到了他的身后,原本胜利唾手可得,天晓得步跃夕是怎么想的突然改了主意撤回了那只手。

      药力对步跃夕而言或许不起作用,但辛可威毕竟还是吃不消这一挂的。待辛可威驱开了彭千树设下的最后一道屏障,对方早已跑得没影儿了。末了只得无奈地朝步跃夕摊了摊手。

      “放水放得这么明显你觉得好吗?”

      终于可以讲话了。辛可威则早就耗光了讲话的心情,给步跃夕一个怒其不争的眼神让他自行体会。

      花慈兆居中而坐,立于他身后的是贺重云。虽然行九,但贺重云的年龄却是还鹰中除还首外最大的一个。

      既是游戏,就不去跟几个小孩子争抢了,用他自己的话说从来都是不想以大欺小倚老卖老。当然,犹来阁上下能够这样以为的绝对没有第二个。若想听真话,真话就直白得多。岁数大了打坏了赔不起。

      项无庸站在辛可威和步跃夕的对面。辛可威那几箭射得确实有够狠的,不仅直接将他困在了假山旁的阵法里,外袍左袖侧边的绒羽点缀已经被箭上的火舌燎到一根都不剩了。

      闹了这么大的动静,最后叫这只破烂流丢的一只铁钟吸引去了所有人的目光到底寒碜了点。

      也不知道这么个物件是谁挑的,塞进暗隔时但凡将表面上的浮灰擦一擦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就,趴满了步跃夕和彭千树的爪印子,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彭千树将钟托在手里,来到花大人身旁,自钟内取出一枚青皮的橘子置在桌上的托盘内。原来众人争抢的钟内之物居然是个吃的。

      胜负已分。

      未待花慈兆讲话,步跃夕竟在这个时候朝着那枚橘子走了过去。

      辛可威的第一反应就是你早干嘛去了。这家伙该不会真的以为水果都已经摆盘了用抢的还管用吧。

      步跃夕的步伐迈得很是随意,眼神甚至都是放空的。他谁也没瞧,径直走到桌前拾起橘子把皮给剥了。果皮还算完整,呈一朵含苞待放的花瓣形,被他随手一丢又扔回进托盘里。

      “跃夕,你这是何意啊?”

      一旁的彭千树被他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步跃夕则体贴得反手回了他一颗完整的果肉,“要不,这个给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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