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来的真心》映墨书

6、一纸合约

　　时愉最终还是选择了加入王瑜的团队。

　　苏教授的核心课题组门槛太高，如果这个课题有实质性的进展。

　　那么加入苏教授的团队就很简单了。

　　王瑜给他的待遇很好。

　　他们的课题是苏教授团队一个小方向。

　　医疗纳米机器人在精准医疗领域的应用与产业化探索。

　　这个领域并不算小众冷门。

　　除了官方实验室持续投入，嗅觉灵敏的相关行业巨头也纷纷布局。

　　向一些展现出成熟潜力的团队抛出橄榄枝。

　　王瑜无疑是其中的幸运儿，他几乎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雄厚的资金支持，畅通无阻的信息渠道。

　　以及他自身似乎永不枯竭的热情，构筑起一个极具吸引力的平台。

　　正式加入实验室的头几天，时愉内心确实涌动着庆幸。

　　这里的设备崭新，氛围也比想象中自由宽松许多。

　　王瑜作为负责人，丝毫没有架子。

　　一个周末的下午，结束了一个阶段的实验。

　　时愉收拾好东西，像往常一样准备回宿舍补个觉。

　　刚走到实验室门口，却被王瑜一把拉住。

　　“时愉！”王瑜的声音带着一贯的爽朗。

　　“先别急着走，今天帮个忙，陪我去个地方？”

　　时愉下意识地瞥了眼手表，时间尚早。

　　看着王瑜期待的眼神，他点了点头：“好。”

　　相处下来，他觉得王瑜是个真正阳光开朗、好相处的人，他提出的要求，应该不会太为难人。

　　引擎的轰鸣划破了傍晚的宁静。

　　王瑜那辆线条流畅的跑车载着两人，在A市初秋的街道上疾驰。

　　风从敞开的车窗灌入，带着丝丝凉意，卷起时愉额前的碎发。

　　临近中秋，白昼渐短，天色比往日更早地染上了一层灰蓝的暮色。

　　跑车利落地滑入一家高级西餐厅的地下停车场。

　　王瑜熟门熟路地领着时愉步入光洁如镜的电梯轿厢。

　　明亮的顶灯下，光可鉴人的金属壁面清晰地映照出并肩而立的两人。

　　王瑜显然也注意到了镜中的影像，他侧头打量了一下时愉。

　　随口问道：“哎，时愉，你多高？”

　　“上次体检是180.5。”时愉如实回答。

　　王瑜咧嘴一笑，带着点少年气的得意：“嘿，咱俩差不多，我181。”

　　电梯门无声滑开，打断了这短暂的闲聊。

　　身着笔挺制服的服务生早已等候在门口。

　　脸上挂着训练有素的得体微笑，躬身引路，态度恭敬而热情。

　　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脚步落下悄无声息。

　　时愉心头掠过异样，轻声问身边的王瑜：“……吃饭？和谁？”

　　王瑜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当然啦！本来也到饭点了嘛。而且，”

　　他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我觉得跟你特别投缘，正好想给你引荐个人。”

　　“引荐？”时愉心头那点不好的预感瞬间放大，几乎脱口而出拒绝。

　　然而王瑜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温热的手掌直接攥住了他的手腕。

　　力道不大却不容挣脱，几乎是半拖半拽地将他带进了一间装潢奢华的包厢。

　　门开处，明亮柔和的光线倾泻而出。

　　空气中弥漫着清冽而沉稳的柑橘与雪松木混合的香气，淡雅却极具存在感。

　　长条餐桌的主位上，一个男人正姿态闲适地坐着。

　　他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双腿交叠，修长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滑动着处理公务。

　　桌面上，还静静躺着两台点菜用的平板。

　　“哥！”王瑜进门就扬起了灿烂的笑容。

　　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亲昵和兴奋：“这就是我跟你提过好多次的学长，时愉！特别优秀，跟我特别投缘！”

　　他边说边把时愉往前推了半步。

　　被称作“哥”的男人闻声抬起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时愉感觉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成冰。

　　心脏被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王瑜毫无所觉，还在兴致勃勃地介绍：“哥你看！他叫时愉，我叫王瑜，是不是挺有缘分的？而且我们长得也有点像，对吧对吧？”

　　他像个急于展示珍宝的孩子，又补充道：“我听别的学长说了，时愉学长可是年年拿一等奖学金，超级厉害的！”

　　琰，握着手机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

　　他到底是久经沙场、惯于掌控全局的上位者。

　　短暂的视线交汇后，他脸上非但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时愉预想中的尴尬或审视。

　　反而迅速挂上了一抹恰到好处的、属于成功人士的沉稳与绅士风度。

　　他微微颔首，目光平静地扫过时愉，声音低沉悦耳：“确实优秀。时同学，不必拘束，请坐。”

　　他的话瞬间击溃了时愉紧绷到极点的紧张气氛。

　　一句话，将时愉紧张的气氛击溃。

　　时愉暗暗松了口气，几乎是屏着呼吸，在王瑜旁边的侧位小心翼翼地坐下。

　　三人之间，隔着一个笑容明媚的王瑜。

　　“时愉，这是我哥，王琰，H集团现任总经理！”

　　王瑜热情地介绍着，带着一种与有荣焉的自豪。

　　“以后咱们的课题要是成功了，专利这块儿，找我哥准没错！”

　　王琰将手边的一个平板推给王瑜，又将另一个轻轻滑到时愉面前：“我晚餐习惯吃得不多，你们随意点些自己喜欢的。”

　　他的姿态自然流畅，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暗涌从未发生。

　　王瑜毫不客气，手指在屏幕上轻点，熟练地点。

　　清蒸小澳龙、金秋肥美的十月黄大闸蟹、招牌脆皮乳鸽……

　　尽是些时令昂贵的菜品。

　　时愉则只加了一道再普通不过的清炒上海青。

　　一道道精致菜肴陆续上桌，色香味俱全。

　　席间，王瑜的嘴几乎没停过，兴致勃勃地分享着校园里的趣事轶闻。

　　说到兴起处，他甚至会习惯性地、亲昵地将手搭在王琰的手臂上摇晃两下。

　　每当这时，时愉能敏锐地捕捉到王琰深邃的眼眸会几不可察地收缩一下。

　　搭在桌沿的手指也会微微蜷起，流露出复杂情绪。

　　然而王瑜似乎浑然不觉，依旧眉飞色舞。

　　时愉垂下眼帘，安静地吃着盘中的青菜，努力将自己缩成一道无声的背景。

　　王琰对弟弟的宠溺几乎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

　　他慢条斯理地戴上一次性手套，动作优雅地将肥美的大闸蟹拆解开来。

　　剔出雪白的蟹肉，仔细地堆放在王瑜面前的骨碟里。

　　无论是坚硬的蟹壳，还是需要巧劲的龙虾钳，他都耐心地一一处理妥当。

　　阳光开朗的小王子，只需负责品尝美食和享受这份来自兄长的、近乎纵容的照顾。

　　“哥~”王瑜适时地撒着娇，嘴里塞着蟹肉，含糊不清地赞叹，“你真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了！”

　　王琰嘴角勾起一抹浅淡却真实的弧度，显然很受用。

　　这顿饭对时愉而言却吃得如坐针毡，味同嚼蜡。

　　他只勉强吃了几口青菜和一小碗鲍鱼红烧肉捞饭，胃里沉甸甸的。

　　王琰席间没看过他一眼，全部都倾注在王瑜身上。

　　“嗡嗡嗡——”

　　王瑜放在桌上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立刻接起：“啊？……好，我知道了，这就回去！”

　　挂断电话，他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看向王琰：“哥，家里有点急事，我得赶紧回去一趟。你帮我送送时愉回学校吧？”

　　听到“家”这个字，王琰脸上那抹温和的笑意瞬间淡去。

　　眼底掠过一丝极快、难以捕捉的疏离与淡漠。

　　他点点头，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嗯，去吧。到了给我个电话。”

　　王瑜立刻转向时愉，带着歉意和一点小狡黠，飞快地在他耳边低声说：“抱歉啊学长，家里突然有事。”

　　“让我哥送你回去，别担心，他就是看起来严肃点，其实人很好的！”

　　说完，他朝王琰挥挥手，像一阵风似的匆匆离开了包厢。

　　厚重的包厢门在王瑜身后轻轻合拢。刹那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刚才被王瑜声音和动作填满的空间，骤然陷入寂静。

　　只剩下餐桌上未尽的佳肴散发着余温，以及那若有似无的柑橘雪松香氛。

　　时愉深吸一口气，率先打破了沉默。

　　声音带着紧绷：“抱歉，王先生，我不知道今天……是来见您。”

　　他斟酌着措辞，解释这场尴尬的相遇。

　　“嗯。”王琰应了一声，听不出喜怒。

　　他的目光掠过时愉面前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菜，停留片刻。

　　才淡淡道：“再吃点吧，不急。吃完我送你回去。”

　　语气平静，甚至算得上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时愉这才悄悄地将提到嗓子眼的心放回原处一点。

　　他注意到王琰垂下眼帘，修长的手指开始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敲击着什么，似乎在处理紧急事务。

　　时愉不敢再耽搁，重新拿起筷子，对着面前精致的菜肴加快了进食的速度。

　　然而王瑜点的实在太多了，纵使他努力多吃，桌上依然剩下不少。

　　四只完整的大闸蟹，两只几乎没动的澳龙，还有半盘青口贝……

　　“走吧，这些不用管了。”王琰收起手机，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起身准备离开。

　　“王先生，”时愉迟疑了一下，还是轻声开口。

　　“这些……我可以打包带走吗？丢了太可惜。”

　　打包？

　　王琰侧眸望着时愉，对王琰来讲这些海鲜凉了他都不会再碰。

　　更别说打包回去隔夜了。

　　“隔夜海鲜容易拉肚子。”王琰还是决定科普一下。

　　“我带回去给舍友。”时愉解释。

　　王琰沉默了片刻，目光在时愉清俊却略显单薄的侧脸上停留了一瞬。

　　忽然问道：“你们宿舍也是四人寝？”

　　时愉点点头：“是的。”

　　王琰没再说什么，径直拿起桌边的平板，修长的手指在上面快速点了几下，然后放下。

　　他拿起西装外套，率先走向门口：“走吧，一会儿去前台拿。”

　　时愉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在前厅舒适的休息区沙发坐了片刻。

　　不一会儿，两位服务员提着两个硕大的、印有餐厅logo的保温提袋匆匆走来。

　　态度比刚才更加恭敬：“王先生，您加订的新鲜海鲜已经打包好了，请拿好。”

　　时愉急忙接过：“我来拎着就好。”

　　王琰起身，王电梯口走。

　　时愉拎着保温袋跟在后面，匆匆追了上去。

　　电梯下行，狭小的空间里，光滑如镜的金属壁面映出两人的身影。

　　镜面朦胧，却足以映照出身形的对比。

　　王琰肩宽腿长，姿态挺拔，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压迫感。

　　时愉站在他身旁，身形显得更加清瘦单薄，仿佛风一吹就会倒。

　　王琰的迈巴赫，时愉识趣的想往后排走。

　　“坐副驾。”王琰抬头示意。

　　时愉只能提着保温袋，坐到了副驾驶。

　　系上安全带，车子发动。

　　车窗外，A市的夜景彻底绽放。

　　霓虹灯编织成一片流动的光河，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反射着璀璨灯火，将整座城市渲染得如同一个巨大而梦幻的水晶宫。

　　这是金钱与权力堆砌出的、令人目眩神迷的繁华。

　　车厢内一片寂静，只有空调系统发出轻微的送风声。

　　在等待一个漫长红灯的间隙，王琰的目光落在前方变幻的霓虹上。

　　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你和王瑜，是怎么认识的？”

　　他的声音在封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低沉。

　　时愉神经一紧，谨慎地回答：“苏教授的一门选修课上，他想坐我旁边，就聊了起来，后来就熟悉了。”他尽量将过程描述得简单。

　　王琰“嗯”了一声，目光依旧看着前方。

　　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了一下，语气平淡却带着分量：“王瑜性子单纯，有时想得简单。在学校里，如果他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你多帮帮他。”

　　“如果事情超出你的能力范围……”

　　他停顿了一下，侧过头，深邃的目光第一次在车内环境中正式落在时愉脸上。

　　“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时愉羡慕他有这样强大的靠山。

　　虽然王琰对王瑜的感情不太纯粹，但从王琰签合约找他来讲。

　　他是不可能对王瑜做什么出格事的。

　　“好的王先生。”时愉答应的很痛快。

　　夜色如水，凉风流淌。

　　车子稳稳的停在A大的校门口。

　　时愉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弯腰对着车内的王琰道：“王先生，路上慢点开。”

　　说完，就关了车门。

　　“咔嚓——”

　　“咔嚓——”

　　隐秘处，有人连拍了很多张照片，包括时愉坐在王琰的副驾驶。

　　包括时愉弯腰道别。

　　时愉全然无知的回道宿舍。

　　推开门，舍友们都在书桌上。

　　有的在看书，有的在浏览学术轮胎，也有的在剪辑视频。

　　“哟？小鱼回来啦？”周文第一个发现他，摘下耳机，目光立刻被他手里的大袋子吸引，“嚯！这么大阵仗？带的啥好东西？”

　　时愉将保温袋放在桌子上：“今天有人请客吃饭，这是吃剩了打包回来，大家不介意的话……”

　　话音未落，周文已经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夸张地抱拳：“义父！您就是我亲义父！”

　　食盒打开。

　　六两大闸蟹六只。

　　保温盒盖子被揭开。

　　第一个盒子里，六只膏满黄肥、色泽诱人的大闸蟹整齐排列。

　　第二个盒子里，三只通体鲜红、个头饱满的清蒸小澳龙冒着腾腾热气，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宿舍。

　　“我靠！” “哇塞！” 惊叹声此起彼伏。

　　“小鱼，你管这叫‘剩菜’？！”舍友推了推眼镜，满脸不可思议。

　　“这分明是海天盛筵级别的宵夜啊！刚出炉的吧？”另一个舍友也凑过来，啧啧称奇。

　　时愉也彻底愣住了，眼睛微微睁大，看着眼前的“剩菜”。

　　他记得清清楚楚，包厢里明明只剩下四只大闸蟹和两只澳龙了……

　　怎么会……变成六只蟹和三只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