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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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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阴雨连绵的一天,天色总是不见转晴。
我如同往日一样呆在房中,像一尊石像,自从与林噙霜成婚后,我每日要做的事就比以前少了两件。
没人再催我练练身子,也没人盯着我非要我吃那酸苦味的药膳。
稀奇的是,少了这两件事我竟然像是无事可干了。
由于林噙霜此人树敌众多,在外走一步就涌上来三波刺客不止,因此我是不能轻易出门的,除非他能伴我出行,否则我轻则修身养性一月重则伤筋动骨大半年。
当初我是为何选择与林噙霜成婚的呢?缘由我早就记不清了,反正对于我而言和谁成婚都没有区别。
我闲来无事翻起早已落灰的柜子,偶然翻到了许多曾经娘送给我逗趣的玩意,不知不觉就开始回想起过去。
我虽然是慕家长女,父亲的第一个孩子,但却并不得他喜爱,我多多少少也能猜出来一些理由,从不自讨没趣往他跟前凑。
可安稳的日子总是很难长久,随着我年龄越来越大,父亲着急将我嫁出去的心思也越发显著,好在他虽然不算喜爱我,却也谈不上厌烦,没随便找几个歪瓜裂枣就给我送出去了。
虽说我是个病秧子,但继承了父亲与娘亲相貌的长处之后,也勉强能拿得出手,只不过父亲提出要求太过苛刻,与他们家门当户对又恰好符合要求的人寥寥无几,这才耽搁了不少日子。
他要求上门提亲的男子不能超过而立之年,不曾去过柳陌花巷,样貌端正与我相当,还得门当户对。
不谈后面几点,光是那不曾去过柳陌花巷就能够过滤大半男子,从前去没去过不好确认,可成婚后便一次也去不得了,对于许多男子来说可是巨大的损失,尤其是对于有些身家的男子。
父亲是将我当作联姻工具,也正是因为对我容貌和虚假的名气的自信,才使得他敢提出那么高的要求。
一个每月需要花费大量财物投入还不一定能活几个年头的药罐子,哪怕她有倾国倾城的容貌,或是文曲星下凡般的才情,也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哪里值得这么多的投入。
符合这样要求又门当户对的郎君哪个不是别人家踏破门槛都要挤进去的,想也知道不会有冤大头送上门,简直异想天开。
起初,所有人都是这般念头,包括我本人也是这种想法,直到林噙霜的出现。
天底下竟然真的存在这么一个人还恰好看上病怏怏的慕家大小姐,不介意人病怏怏甚至可能活不了几年的身子上门来提亲?简直就像是一个阴谋。
但事实就是如此,直到顺利成婚后我才不得不认清现实,这个连我一面都没见过就要娶我的男子居然是认真的,荒唐到可笑。
成婚当日高兴的只有顺利把药罐子女儿送走的父亲。
成婚日之前,我也曾旁敲侧击打探过林噙霜是否真的清楚知晓了父亲提出的那些要求,以及我身体的毛病,只得到了对方不咸不淡的一句,“知晓了。”我得了答案便不再多言,也没有试图挣扎。
一直到如今,过去了足有两年时间,我与林噙霜的相处方式似乎和当初并没有什么差别。
他从不与我亲近,我也乐的轻松,我一直忍受不了陌生的人触碰我的身体,医师除外。
但林噙霜的洞府还是太僻静了,再加上他没有在府上安排一个佣人,我常常感到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我一个人。
能清晰地听见流水声,鸟类在竹林间窜动的摩挲声以及我自己一举一动发出的声音。
我从来没有在林府听到过除了我以外的脚步声,林噙霜就像是一个鬼魂,每一次出现都毫无征兆,又或许是我的感官太过于迟钝,据说病久了的人反应会变慢,就当作是如此吧。
非常神奇的是,这里虽然没有一个佣人我的生活却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不便,就仿佛有一个隐形人一直在观察我的一举一动,然后为我洗衣做饭,甚至梳头穿衣。
奇怪的是我居然没有生出一点恐惧的情绪,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好奇心去探究其中的原理,毕竟知道最多的总是死得最快的。
从半年前开始,这种如同隐居一般的生活就被一波连着一波的刺客打破。
本来我还能时不时出门逛逛集市,现在真的变成了被幽禁一样,若是不能请林噙霜陪同,那最好是打消出门的念头,否则一不小心就要命丧黄泉。
不过我对此并不在意,拖着这副病怏怏的身体我外出也嫌累。
“阿姚。”
我听见有人叫我的小名,于是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一位身着墨色长袍,气息内敛的男子停驻门前,那人似乎是林噙霜?我许久未见他了,应该说在白日里我已经有大半年没见过他了,只有在夜里半睡半醒时能瞥见他来到了房中,或是偶尔失眠在深夜时能与他清醒地见上一面,但不管是什么时候他都从未唤过我的小名“阿姚”,总是叫我全名“慕姚”。
我没有多想,也不愿意多想,自然地回应了他的呼唤,想来对方应该也是不在意我的反应,毕竟一个病秧子能做什么呢。
我没有起身相迎,随意地将柜门关上,说了一句,“你回来了。”
“我思念你。”林噙霜清隽的面容流露出笑意,如同一滴水融入湖中荡开的波澜,我慢了半拍,顷刻才反应过来,没有出现什么异样。
我和林噙霜成婚两年,可从未见过他展颜一笑的模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是一个表情,更别提从他嘴里听到什么情话,简直天方夜谭,看来前来顶替他的人还不够了解我和他之间的情况。
不清楚内情,我不打算打草惊蛇,便随口将他支走,但对方似乎并不想就此离开,如果不是为了寻找林噙霜藏在林府中秘密,那就是为了我?或许吧,毕竟不管怎么说我也是林噙霜的娘子。
今天想的太多,头开始有些隐隐作痛,也可能是吹了冷风的缘故,我走到茶桌前坐下,沏了两杯茶,拿起其中一杯抿了一口,然后抬眼看了他一眼说道:“辛苦了,那就坐下喝杯茶吧。”
他见我脸色不好,便贴心地上前给我一张帕子,像一个温柔体贴的夫君,轻声细语地宽慰我,话多起来,我瞧他那张脸都觉得有些烦心了,便随口一问:“这回打算待多长时间?”
他没有即刻回答我,而是沉思片刻,走到我身旁坐下,将我的手握住,满怀忧心地说:“近来那些歹徒越发猖狂,只留你一人在此地我不放心,或许要呆上好一阵子。”
我抗拒与他接触,但还是忍住没有抽开手,仔细想想,其实这个“林噙霜”和原先的林噙霜对于我而言也并没有什么区别,哪怕原来那位林噙霜和我做过两年夫妻,也只是稍微熟悉一些的陌生人,同眼前这位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风变得更凉了,我让他去给我关窗,也借此顺势收回了手。
我摩挲掌心才发现上面流出了黏腻的汗液,分不清是我的冷汗还是他在我手上留下的心虚的痕迹。
林噙霜不会流汗,他不像是活人,与他相对和与一座石雕相对没有区别,如果不是确确实实存在这么个人,我都要认为他仅仅是我的幻想。
不管面前这位想做什么,应该都不会对我产生性命上的威胁,不然他根本不需要假扮林噙霜,直接闯进来就好了,哪里用得着使出这么迂回的手段,想来应当还是忌惮林噙霜,不敢直接对我出手。
我的喉头又开始发痒了,那盏茶也没给我压下去,见“林噙霜”去为我煎药,我就去了榻上,准备阖上眼休息一会。
这一睡就直接到了半夜三更,若不是实在头昏脑胀得难受,我怕是能到第二天才睡醒。
一睁眼我就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掺杂我身上药草的苦涩清香的熟悉味道,还有那张无悲无喜的面庞。
看来那个冒牌货已经走了。我没有询问林噙霜是什么情况,他也没有为我解释什么。
我向来对这些不感兴趣,也不关心在我熟睡过程中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此时此刻头痛欲裂,全身发冷,口干舌燥。
林噙霜喂我喝了药,味道一言难尽,但喝过之后身体发冷的情况便缓解了许多。
可我的头还是很疼,像有人用手在肆意揉捏我的大脑。
他显然是瞧出来了,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缓解了不少我头痛的状况。
我收回前言,那个冒牌货和原装货相比对我来说还是大不一样的,毕竟不是谁都有这个能耐。
沐浴完后,我很快就感到身体疲惫,一句话都没对林噙霜说就沉沉睡去。
我应该对他表示感谢的,下回见面给他绣个荷包吧,不过据说荷包是女子送给男子的定情信物,我如今才送应该是有些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