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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风暴(下) ...

  •   -ooc预警

      下午的采访像一场设定好程序的华丽演出。念坐在嘉宾席前排,黑色的套装线条利落,妆容精致地掩盖了所有的病容和疲惫。镁光灯闪烁不停,捕捉着她每一个微笑,每一次点头。她流畅地回答着主持人的问题,阐述着自己名为“破界”系列的设计理念,声音清亮,逻辑清晰,举手投足间是新锐设计师的自信锋芒。

      “念小姐,您的破界系列充满了打破常规的勇气,这种力量感的来源是什么?”一个记者问道。

      念的目光掠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心底却一片冰凉。力量感?来源?是五年前摔门而去的那个夜晚?是无数个咬着牙熬过来的通宵?还是……酒店房间里那场无声的溃败?

      “……源于对固有框架的质疑,”她的声音平稳无波,像在背诵早已烂熟于心的标准答案,“以及,对自身可能性永不停歇的探索。”标准的无懈可击的回应,赢得了台下礼貌而热烈的掌声。

      她完美地扮演着“新锐设计师念·阿克曼”。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铠甲之下的每一寸骨骼都带着酸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尚未痊愈的隐痛。那粒被强行吞下的退烧药,似乎只带走了表面的高热,却把更深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茫,沉沉地压在了心底。

      设计周的喧嚣终于随着采访的结束落下了帷幕。念拖着沉重的行李箱,拒绝了艾米丽担忧的陪伴,独自一人离开巴黎。飞机落地后,她撑着还有些虚浮的步子走向自己位于安静街区的公寓。

      转过熟悉的街角,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公寓楼前的那片空地,然后脚步猛地钉在原地。

      公寓楼入口旁,那棵巨大的樱树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安静地倚靠着树干。他穿着简单的黑色外套,身形挺拔而清俊,侧脸线条在暮色四合的天光下显得有些模糊,却带着利威尔独有的、无法错认的冷硬轮廓。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疑问像闪电般劈过念的脑海,带着惊愕和一种更深的、难以言喻的恐慌。他不是应该在巴黎?他在这里做什么?评估她回到“安全区”的状态?还是……来为那场未完成的“风险处置”画上最后一个句号?

      行李箱的滚轮在寂静的街道上发出单调的声响,利威尔似乎被这声音惊动,缓缓转过头。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隔着渐渐浓重的暮色,隔着五年漫长时光的沟壑,与念的目光猝然相撞。

      念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鼓动,撞击着肋骨,带来一阵阵闷痛。她强迫自己挺直脊背,维持着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尊严。她拖着箱子,一步一步的走向公寓楼入口,走向那个樱树下的身影。

      距离慢慢缩短。直到能看清他眼底那片熟悉的灰蓝色,像沉淀了所有风暴后的深海,平静却深不见底。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没有审视,只是安静地看着,仿佛要将她此刻疲惫而真实的模样,一丝不漏地刻印进去。

      念在他面前停下脚步。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身体深处翻涌的疲惫、委屈、愤怒……无数复杂的情绪像汹涌的暗流,冲击着她最后的防线,让她的眼眶无法控制地灼热起来。

      就在念以为自己快要被这无声的对峙压垮时,利威尔动了。他朝她伸出手,径直伸向她手中紧紧攥着的、沉重的行李箱拉杆。属于她的重量,就这样被他无声地接了过去。

      念的手僵在半空中,指尖还残留着他掌心那一点微凉干燥的触感。她愕然地抬起头,撞进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里。那里面依旧没有什么激烈的情绪,却带着一种近乎深沉的平静。

      五年筑起的高墙,设计周上完美的铠甲,昨夜被打碎的尊严……所有尖锐的棱角,所有用来武装自己的刺,在这一刻,在他无声接过重量的瞬间,似乎都失去了支撑的根基。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初秋傍晚的空气带着凉意和湿润的泥土气息涌入肺腑。喉咙里堵着的那块坚冰,似乎在这无声的暖流中,悄然融化了一角。

      利威尔沉默地提着她的行李箱,跟在她身后走进电梯。狭窄的空间里,只有电梯运行的低鸣和两人几乎不可闻的呼吸声。念低着头,心绪纷乱。

      念打开公寓门,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她侧过身让利威尔先进,他没有迟疑,将行李箱放在玄关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客厅——设计稿散落在工作台上,几盆绿植生机勃勃,一切都带着念特有的、蓬勃的生命力。

      念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背对着他,声音带着刻意的疏离:“箱子放这里就好。谢谢。”

      “水在哪里?”利威尔的声音平静无波,打破了她刻意流出的界限。念猛地转身,愕然地看着他。他走进客厅,正站在开放式厨房的中岛台前,目光扫视了一圈。

      “你……”

      “你的烧刚退,需要补充水分。”他像是没看到她的惊讶,目光落在水壶上,动作流畅地接水,烧水。姿态自然得仿佛他从未离开过五年,仿佛这只是他们同居公寓里再平常不过的一个傍晚。

      念僵在原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在暖光灯下忙碌,烧水壶发出细微的嗡鸣声。这场景太过熟悉,又太过陌生。五年前,他也总是这样,在她熬夜画图累瘫在沙发上时,沉默地递来一杯温水。

      水烧开了。利威尔倒了半杯热水,又兑了些瓶装矿泉水,试了试玻璃杯壁的温度,然后才转过身将杯子递向她。

      “喝掉。”他的语气很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

      念看着那杯温水,再看进他平静无波的瞳孔。昨晚在酒店那种被剥开伪装的难堪感再次涌上,混合着身体的虚弱和一种深沉的委屈。她没有接,反而后退了一步,声音因为压抑的情绪而微微发颤:

      “利威尔,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盯着他,眼眶无法控制地泛红,强撑着不让泪水掉下来。

      “送药?送水?送我回家?像处理一个需要善后的工作项目一样,确保我这个‘风险源’在你的可控范围内安全着陆?”她的话语像淬了冰的针,刺向对方,也刺伤自己,“然后呢?看着我继续‘逞强’,继续在你的规则之外活着,等着看我下一次什么时候‘失控’,再像昨晚一样,像个救世主一样出现,弯腰捡起我打翻的药片,再递给我一杯水,说一句‘白痴,逞强倒是没变’?”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积压了五年的怨愤、不解和深藏的痛苦:“五年了!我们早就结束了!我的生活是好是坏,是逞强还是真的强大,都跟你没关系了!我不需要你的‘风控’!不需要你的‘秩序’来框住我!你懂不懂?!”

      念几乎是吼出了最后一句,胸口剧烈起伏,虚弱的身体因为这激烈的情绪而微微摇晃。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冲破防线滚落下来,烫得她脸颊生疼。她猛地别过脸,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如此狼狈失控的模样。

      念喘息着,等待着,等待他像五年前那样,用沉默宣告她的“不可理喻”,然后转身离开。

      然而,她只听到一声极轻、极深的叹息。那叹息声很轻,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打破了死寂的水面。

      接着是脚步声。念的身体瞬间绷紧,像受惊的刺猬竖起了所有的尖刺。

      那只骨节分明、拿着水杯的手,再次固执地递到了她的面前,距离更近了些。水杯温热的触感几乎要碰到她冰凉的手指。

      “喝掉。”利威尔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不是来控制你的生活。我只是……”他的视线锁住她泪痕交错、倔强着别开的脸,声音低沉而缓慢,一字一句,砸在念的心上:

      “无法忍受看到你生病。”

      “就像五年前,无法忍受看到你的才华在狭小的公寓里窒息。”他的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种尘封已久的疲惫,“你说我不懂。或许……你说得对。”
      ??
      他的目光直抵她眼底的脆弱和委屈:“我不懂你需要的空间具体是什么形状。我以为清除障碍、提供最优路径就是保护。我习惯了用规则去规避风险,却忘了……”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艰涩,“……忘了你本身就是一场无法规避、也无需规避的风暴。”

      念彻底僵住了。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承认了?他承认了自己的“不懂”?承认了当年的错误?这简直比看到他弯腰从一片狼藉里捡药片还要让她震惊。

      “摔门离开时,”他低沉清晰地说,“你说会过得比我好。设计周上,我看到了,你做到了。”

      “可是,”他的话音一转,那灰色的眼眸深处,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翻涌起一种念从未见过的、深沉而复杂的东西——是担忧,是心疼,还有一种近乎挫败的无奈,“看到你把自己熬到倒下,看到你打翻药片时眼底的委屈和绝望…念念,”他猝不及防地叫出了那个尘封五年的称呼,声音带着沙哑和深藏的痛楚,“那不是‘过得好’。”

      这个称呼如同咒语,瞬间击穿了念所有的心防。她灰紫色的瞳孔骤然收缩,泪水汹涌得更加厉害。利威尔向前一步,将那杯温水稳稳地塞进她冰凉而僵硬的手中,然后握住她拿着杯子的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暖意和力量。

      “我用了五年时间,才明白一件事。”利威尔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决然,“我可以接受你活得光芒万丈,在世界的任何角落。但我无法接受的,”他微微俯身,拉近了距离,一字一顿的说:

      “是站在你光芒之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你燃烧自己。”

      “所以,”他握紧了她的手,连同那杯温热的水,“如果你所谓的‘过得比我好’,就是把自己逼到角落,烧得迷糊也不肯示弱,那……”

      他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坦诚和不容拒绝的坚定:

      “我做不到袖手旁观。这次,换我来学习。”

      “学习理解你的‘空间’,学习适应你的‘风暴’,”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认真,“学习在你需要的时候,不是告诉你规则,而是……”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水杯上,又缓缓移回她蓄满泪水的眼睛,“……给你一杯水。”

      “给我一个机会,”利威尔的声音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几乎可以称之为柔软的沙哑,“不是作为那个只知道计算风险的风控师,而是作为……利威尔。一个迟到了五年,终于承认自己失败,并且想要重新开始的……笨蛋。”

      最后两个字,轻得几乎像一声叹息,却带着千钧的重量,砸碎了念心中最后一道摇摇欲坠的冰墙。

      手中的水杯温暖而真实,他包裹着她手背的掌心干燥而有力。五年来的委屈、愤怒、挣扎,以及昨夜的难堪、此刻这近乎卑微的告白……所有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所有的防备。

      念的泪水汹涌而出,她张了张嘴,喉咙哽咽得发不出声音。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反手握住了他包裹着自己的手,滚烫的泪水滴落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

      利威尔紧绷的下颌线,在她回握的瞬间终于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下来。他另一只手带着一丝犹豫和生涩,最终极其轻柔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视,小心翼翼地拂去她脸颊上滚烫的泪痕。
      ??
      动作笨拙,却温柔得不可思议。

      窗外的夜色温柔降临。公寓里,暖黄的灯光下,五年漫长的分离、尖锐的棱角、冰冷的规则,在这一刻,都悄然融化在一片温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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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梗来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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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这碟醋包了饺子最后发现根本没用上醋)

      觉得这句话太利了遂写之但最后发现根本没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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