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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番外-雨檐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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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飘起细密的雨丝,念把新兵的考核记录归档塞进书柜,背后的利威尔在处理新的外交报告。念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刻意压制的、极轻的咳嗽。
念转身看见利威尔正对着报告皱眉,捏着纸张的指节因为用力有些泛白。窗户漏进来的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有些苍白的皮肤。他听见动静抬头时,她清晰地看见他眼底的红血丝,像揉碎的晚霞沉在灰蓝色的深海里。
“利威尔?”念走近他,看见利威尔下意识的皱眉,喉结滚动着又压下一声咳嗽。“你从今天早上就不对劲,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利威尔没有看她,垂下的灰蓝色瞳孔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发雾,“这些报告下午要……”
话没说完就被一阵急促的咳嗽打断。他下意识地侧过脸,念看着他匆忙压下咳意,指缝间漏出的气音里,连平时冷硬的线条都显出了几分脆弱。念皱起眉,手背贴上他的额头——比平时热得多。
“你发烧了。”她抽走他手里的报告,指尖擦过他发烫的耳垂,声音里带了些嗔怪,“你从昨晚就没有好好休息,生病了为什么不说,还要熬夜处理报告?”
“别闹。”利威尔想拨开她的手,动作却慢了半拍,被她牢牢按住肩膀。他闻到她发间的皂角香,混着训练场的青草气,是和平年代才有的味道。放在两年前,他绝不会允许自己在她面前露出半分虚弱,可现在……他偏过头,避开她的视线,“只是低烧。”
“低烧也得休息!”念把报告推到一边,利威尔却握住她的手,掌心带着灼热,“我处理完这些就…”
“我来处理!”念皱着眉看他,像看着一只不配合的猫,语气里带了少见的强硬,“我是你的副官,而且埃尔文团长和韩吉分队长都在,少你一个兵团又不会散架。要么自己走,要么我把你绑去医疗室,你自己选。”
利威尔盯着她急红了的眼眶,忽然没了声音。窗外的雨突然变急,敲打玻璃的声音像鼓点敲得人心慌。他最终还是伸出手,顺着念的力道站了起来。
医疗室的窗帘拉得很严实,只漏进几缕细碎的光。念把湿毛巾敷在利威尔额上时,他已经烧得有些迷糊,眉头却还皱着。
“笨蛋。”她小声骂着,指尖轻轻抚平他眉间的褶皱。她很少见到他这副模样。记忆里的利威尔永远是坚不可摧的——在巨木之森连斩女巨人,在史托黑斯特区拖着伤腿将艾伦从巨人后颈斩出。可现在,他就躺在这儿,被一场低烧击得卸下所有防备,连呼吸都带着脆弱的热气。
利威尔连咳嗽都带着沙哑,念小心翼翼地扶他起来,端起桌上的温水。他的头靠在她肩上,发丝蹭过她的颈窝,带着烫人的温度。喂他喝水时,他的唇瓣不小心碰到她的指尖,像羽毛轻轻扫过,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给他喂完水,念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转身想去换条毛巾,却被他拽住了衣角。他的手指没什么力气,攥得却很牢,像当年刚被捡回来的她,“别走…”
“不走。”念坐回床边,把他的手握在手里,他的掌心还是烫得吓人,“睡吧,我在这里。”
利威尔没再说话,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却始终没松开她的手。念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冬夜,她发着高烧缩在被子里,也是这样攥着他的衣角,才能安心睡着。
也就不久的功夫,利威尔的体温不仅没降,反而烧得更厉害了。念摸他额头时吓了一跳,像触到一块烧红的烙铁。韩吉匆匆赶来时,看着忙得团团转的念和床上昏沉的利威尔,忍不住揶揄了几句,“啧啧,人类最强居然栽在发烧上了?”
“韩吉分队长!”念拉了拉她的袖子,眼里带着急切,“快看看他怎么回事。”
韩吉检查完,把退烧药递给念:“炎症没消,问题不大,让他睡,多补水,要是晚上还烧就叫我。”她临走前还朝念眨了眨眼,“小念照顾人真是越来越熟练了,不像小时候总被照顾的时候。”
念的脸颊发烫,把韩吉推出去,转身时看见利威尔醒了,正睁着蒙眬的眼睛看着她。他的视线有些虚焦,像蒙着层水汽。
“吵到你了?”念走过去,把温水放到床头,语气还是硬邦邦的。
利威尔没接话,只是看着她的眼睛,灰蓝色瞳孔在昏暗中亮得惊人:“生气了?”
“没有。”她别过脸,却被利威尔握住手腕拉到床沿。利威尔顺势把脸埋在她肩窝,呼吸带着病气的热意,蹭得她颈侧发痒。
念的心跳漏了一拍,刚要张口,就感觉到他环在她腰上的手臂松了松,像是没力气了。她低头时,正好撞上他泛红的眼睛——这个永远挺直脊背的人,此刻却像株被雨打蔫的植物,把所有尖刺都收了起来。
“吃药。”她终究还是软了语气,用另一只手去探他的额头,被他顺势握住手指按在自己脸颊上。利威尔的皮肤烫得惊人,却在她指尖落下时微微战栗,像得到了某种慰藉。
吃药时他很乖,只是在吞咽时蹙了蹙眉,喉结滚动的弧度格外明显。念刚要收回手,就被他轻轻咬住指尖,力道很轻,像在撒娇。她猛地抽回手,指尖还留着他唇齿的温度,连带着耳根都烧了起来。
“还难受吗?”她转身去拧毛巾,声音有点发飘。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声响,利威尔大概是想坐起来,念回头时,正看见他扶着床头柜试图起身,脸色白得像纸。
“躺好!”她快步走过去按住他的肩膀,被他反手抓住手腕往怀里带。他把脸埋在她发间,呼吸带着浓重的药味:“陪我会儿。”
念被他按在怀里,听着他胸腔里不稳的心跳,他总是这样,永远把“没事”挂在嘴边的人,连生病都要藏着掖着,好像示弱是件比死更难堪的事。
“以后不许再这样硬撑了。”她的声音闷闷的,“你要是倒下了……”
“不会。”利威尔打断她,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动作带着点笨拙的温柔,“有你看着,倒不了。”
雨还在下,敲打着屋檐发出沙沙的响。念靠在他怀里数着他的心跳,感觉到他环在她腰上的手臂渐渐放松,呼吸也平稳了些。她低头时,看见他腕间的红绳和她的灰绳缠在一起,像个解不开的结。
利威尔掀开被子,拍了拍自己的身侧,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陪我躺会。”
念有些无奈的看着固执的他,顺从的被他揽进怀里。他的怀抱还带着些热意,像冬日晒过太阳的被子。
“以后不硬撑了。”他忽然说,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低沉而认真,“不会再让你生气了。”
念往他怀里钻了钻,把脸埋在他胸口,闷闷地“嗯”了一声。
窗外的雨势转小,月光透过云层漏进来,在被单上投下片细碎的银辉。念看着利威尔沉睡的侧脸,突然觉得,偶尔让这个强大的人卸下盔甲,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这样,他才像个活生生的人,会生病,会撒娇,会需要她的照顾。而那个习惯被保护的人,也能学会守护。
她低头在他眉心印下一个轻吻,像在安抚一只终于肯放下防备的小兽,声音轻的散在空气里:
“晚安,利威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