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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树皮 ...

  •   两人瞬间噤声,可门口的敲门声也不过响了一瞬,此刻又是寂静无声。

      仿佛刚刚不过是他们的幻觉。

      “仙人,那声音?”

      “我也听到了。”崔执夷表情严肃:“出去看看。”

      屠玉猛地起身,几步走到门边,毫不犹豫拉开。

      呼——

      只有一阵凉爽的穿堂风呼啸而过,卷起屠玉鬓间的碎发。

      门外空空荡荡,只有月光照阶,树影婆娑。

      人呢?

      屠玉还待追出去查看,却觉脚下一绊,她低头一看,一件叠放得整整齐齐的衣袍正静静躺在门口。

      她回屋坐在床上,手指抚过衣服面料,这料子并不算多好,但胜在干净。

      “有人在暗中观察我们。”

      “与往井下抛麻绳和往学宫递任务的,是同一个?”屠玉问。

      “不好说,但最起码是一伙的。”

      “那现在该怎么办?”屠玉看向手中衣服:“这衣服......”

      崔执夷心中斟酌半晌:“穿上吧,既然他执意隐瞒身份,我们也可以静观其变。”

      “无论明天如何,但凡有人面色有异,露出马脚,我们也可探查一二。”

      “好。”

      浓黑夜色褪去,天际光晕泄出,驱散星辰圆月,晨光漫过屋檐,万物轮廓渐显。

      第二日。

      “来使,您这......怎么换了身衣服?”赵德康眼睛在屠玉身上扫了一圈,停在了她两只包扎过的手掌上:“这手怎么也受伤了?”

      屠玉一脸无谓地摆摆手:“害,昨日许是睡迷糊了,半夜竟从床榻上摔了下去,两只手给擦伤了。我见没什么大碍,就自己随便处理了一下。”

      赵德康眉头微蹙:“是我们这地方简陋,没能招待好来使,不然让拙荆再为您重新包扎一下?”

      屠玉连忙挥起她包扎好的手:“没那回事,是我自己不小心,这手没什么大碍的,不用麻烦萍娘了。”

      见她不是客套,而是确实不用,赵德康倒也没强求,只是盯着她换好的衣服,继续追问。

      “那这衣服又是?我记得来使您来的时候并未携带行李啊。”赵德康脸上仍堆着笑,可眼睛却滴溜溜地转着。“昨日下榻匆忙,竟忘记给来使准备换洗衣物,是我们一时不察。”

      屠玉闻言,却只是笑而不语。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正在这时,萍娘轻轻碰了碰赵德康的手臂,柔声提醒道:“夫君,时辰也不早了,您不是还要出去处理公务?”

      这梯子有了,自然有人顺着下来。

      他猛地回神,一拍自己的脑门,恍然笑道:“啊!是了是了,多谢萍娘提醒的及时。”

      赵德康转而看了一眼静立的屠玉,笑容收敛了些,弯腰拱手道:“那在下便先行告退了。”

      “自然,公务要紧,赵里正您快去吧。”屠玉含笑应道,目送赵德康离去。

      待他身影远去,她脸上的笑容瞬间褪去,转向仍留在原地的萍娘,开口道了句“多谢”。

      萍娘摇摇头,声音依旧温和:“妾身只是看时辰确实不早,怕误了夫君的公务,这才提醒一句罢了。”她顿了顿,目光平静地迎向屠玉探究的眼神,“当不得来使一句谢。”

      屠玉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萍娘的脸,似乎想从上面找寻片点蛛丝马迹。

      可萍娘却无丝毫不悦,只是朝屠玉微微颔首:“妾身还要照顾阿福,恕我先行离去。”语毕,朝屠玉福了福身子,便也转身离开了。

      这两人一走,屠玉脸上的表情立马松懈下来。

      “仙人,您觉得这二人,谁的嫌疑更大些?”

      崔执夷略作沉吟,答道:“单就这二人来看,自然是萍娘嫌疑更大些,她似乎在有意帮你遮掩。”他话头一转,接着道:“而赵德康,他才是那个不希望你继续深究下去的人。”

      说到此处,他话语中带了一丝困惑:“他们既是夫妻,为何态度会如此不同?这不合常理啊。”

      屠玉脑中也乱作一团,本以为这桐花村是鬼神作祟,可现下溺女婴、井下幼童居所、赵德康夫妻二人迥异的态度、神秘人的援助,还有那个疯掉的阿秀,一桩桩一件件,都比单纯的鬼神之事要麻烦得多。

      当然,还有那个不远万里,将事情捅到学宫去的人,她会是——

      “是我啊,阿福,我是你的母亲啊。”

      屋外忽然传来女人的声音,屠玉神情骤然一凛,这声音怎么如此熟悉,似乎从哪听过。

      好像是......

      是阿秀!不好!

      念头闪过,屠玉脸色大变,来不及多想便冲出了门外,直直奔向声音的源头。

      可待她到了地方,却发现阿秀并未像上次对待萍娘一样出手,她只是蹲在阿福面前,手中拿着一个布做的、针脚粗糙的老虎头玩偶,正轻轻摇晃着,试图逗弄他:“阿福,看,大老虎来啦!”

      然而阿福只是呆呆坐着,既不伸手去接那布老虎,也没像平常孩童一样被吸引。一双乌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在他面前双手舞动着的阿秀。

      屠玉心头猛地一跳,那孩子的眼神让她没由来得惊了一下。

      明明上次在饭桌上,那孩子虽是沉默寡言,但也不过显得内敛害羞,可如今那双大睁的眼睛里,空洞的竟像是没有一丝神采。

      屠玉还待走近再看,身后却传来一道声音。

      “阿福,到我这里来。”

      那声音一响起,原本像个木头人的阿福眼睛里竟像是注入了生气一般,整个人活了过来,从板凳上跳下来,就往声音处跑。

      屠玉扭头,正见那孩子扑向了萍娘,一头钻入她的怀中。

      萍娘将阿福一搂,歉然道:“对不住,这孩子性子内敛,怕生人。”

      屠玉没在意萍娘说了什么,将头扭回去一看,果然阿秀已经不在原地,地上唯余刚刚那只布老虎。

      她走了几步,将地上那只布老虎捡了起来,拍拍上面的余灰,又朝萍娘走去,将那布老虎递过:“刚刚阿秀娘子拿这玩偶逗弄阿福,现下她离去了,又将这玩偶扔在地上,您先替她收了去吧。”

      萍娘勾唇颔首,就要将屠玉手中的布老虎接去,她轻轻抽了下手,却没抽动。抬眼看了下屠玉,她仍面带笑意,似乎是不解她为什么不继续了,还偏了偏头。

      萍娘暗自使了些力道,仍没能将布老虎抽出来,她有些不解地朝屠玉问道:“来使,这是何意啊。”

      屠玉笑意未改:“昨夜子时,你在哪里?”

      萍娘面上笑意僵住:“来使,您的意思,妾身不明白。”

      “如今没有人,我们大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为彼此节省时间,不是吗?”

      萍娘将放到布老虎上的手松开,欠了欠身子:“若是来使没有别的事,妾身便先下去了。”

      “那昨夜我在井中发现的东西,想必你也不知道了?”屠玉语速变快,步步紧逼道。

      萍娘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若是来使真的发现了什么,大可以找我夫君一同商讨,妾身只是妇道人家,不懂这些。”她话音刚落,也没等屠玉反应,便带着阿福离去。

      “仙人,我不明白,如果昨晚上是她帮的我,为什么又不愿与我直说。”屠玉现在是真的搞不清楚了。

      “或许,也不是她呢?”

      “可她这样子,分明知情,若不是她,还能是谁?”屠玉回想从今早到现在发生的一切。

      萍娘既在赵德康面前帮她遮掩一二,却又对昨晚上的事再三缄口,就像明明知道一切,却默不作声,任由事态发展的局外人。

      “我不明白,既然有人希望我们调查清楚这件事,为何他迟迟不现身呢?”

      屠玉思绪如同乱麻,不知不觉背靠上一棵虬结老树,手指则无意识地抠着粗糙的树皮,一小块干燥的树皮被用指甲撬起,剥落于她掌心。

      她将这块树皮握于掌心,又抬头看了看这棵参天大树,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如果,是树皮有了自己的想法呢?”

      “?”

      “你说什么?”屠玉属实思维跳脱,崔执夷愣是没听明白。

      “树皮与树本是一体,可有天树皮脱落后,就有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做这一切的,并非萍娘,而是她所认识的人,就可以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语焉不详,却又帮忙在赵德康面前隐瞒了。”屠玉将树比作萍娘,将树皮比作那神秘人。

      “你的意思是说,知情人共有两人,帮助我们和将这件事递给学宫的,则是另外一人?”

      崔执夷刚一说出口,便觉得不对:“可既是如此,他为何迟迟不露面,反而任由我们在这里瞎猜?”

      “也许,她是想看看我们的能力,或者说,想看看我们愿不愿意踏这一滩浑水。”

      见屠玉语气笃定,崔执夷忍不住问道:“你心里有答案了。”

      她摇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刚才抠下的树皮碎屑。

      “我心里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她顿了顿,手一松,掌心碎屑便纷纷扬扬落下。

      屠玉望向远处:“但无论如何,去找她问问,都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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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暂时没手感,主更隔壁,填完坑回来会再写,以后可能会从头大修。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