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饲犬》顾不留

77、艳情

　　亥时过后众人都已睡去，守夜的部曲也懈怠下来，狄飞趁机遁入林中，须臾过后方苟和谢观澜两人也跟了出去。

　　三人持着火折子在马车附近的林子探路，彼时狄飞手着那罐子鬼磷，用一条白布巾蒙住口鼻，正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着。

　　向来英姿飒爽的振威校尉如今就像一个小贼，方苟看得忍不住笑，引得狄飞狐疑看来，他便立马垂头藏起来。

　　谢观澜看他：“你想要做什么？”

　　“放火……”方苟憋笑憋得声音有些颤，朝谢观澜眨了眨眼，“不知谢御史可曾听过这样一句话没有？鬼火随人自走，孤魂摄阳索命。”

　　谢观澜看向那陶罐子：“原来是磷化氢。”

　　方苟奇道：“林化轻是什么？”

　　狄飞：“这不就是今日那老头说的话么？”

　　方苟朝他戏谑道：“狄校尉难道就没觉得那老人家有些眼熟？”

　　狄飞一脸茫然：“没有啊。”

　　方苟用眼神示意他看手里的陶罐子：“能烧出鬼火来索命的可不正是鬼磷么。”

　　狄飞恍然大悟：“乱葬岗的那个鬼老头！娘的他果然在吓唬我！”

　　方苟忙道：“他可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若是只有我们今夜的鬼火，这群宋家人不一定会信。经他这么一闹，我们再来放火……”

　　狄飞顿时咧嘴一笑：“他们还不吓得屁滚尿流！”

　　方苟笑吟吟道：“只求能将他们吓跑就好。至于能不能趁乱带走那群孩童，便要看狄校尉的本领了。”

　　三人再往林子深处走了一段路来到一个稍微开阔的地方，方苟道：“此处风大气散，可助鬼火烧得更旺散得更开。”

　　狄飞会意，正要拨陶罐塞子，谢观澜却突然挥手制止。

　　“怎么了？”

　　“有人。”

　　谢观澜凝眉说了两字，随即便朝一侧走去。

　　方苟与狄飞相觑一眼，方苟让狄飞在这里等候，然后跟了过去。两人又走了数十步钻进一片密不透风的树丛中，在枝叶缝隙中突然看见一团忽明忽暗的火光，有两个被拉长了的人影投在地上。

　　彼时一人坐在树下一块大石上，另一个人跪在地上，相对而视。下位者是那个名叫阿当的部曲，而上位者竟是宋韫玉。

　　彼时的宋韫玉脸色阴沉森寒，堪比那青面獠牙的恶鬼一般可怖。

　　“这么说，那老头果真是在装神弄鬼？”

　　阿当道：“是，那女尸虽然看着可怖，但还有气息，是个活人。”

　　宋韫玉冷笑道：“我本来还等着看宋康年会是怎么一个死法呢，不曾想这年头骗子的伎俩还挺高，装神弄鬼竟装得如此逼真。也罢，把宋康年折腾成那副可笑模样已经够我乐一场了。”

　　“他怕得都不敢闭眼睡觉。”

　　宋韫玉目露凶光，声音更冷了：“那蠢货跟他那个愚蠢至极的娘一样只会撒泼，我看了就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给我杀了他？”

　　“阿玉，你再等等我，等我找到机会，我就……”

　　“给你机会？我都等你三年了！近年来父亲越发昏聩，把贡茶这样的大事交给他，再这样下去宋家迟早毁在他手里！他一个人死也就罢了，要是又惹得圣上发怒降罪全族，我也得死！”

　　阿当猛地一颤，低头不敢再看宋康年。

　　宋韫玉讽刺地冷笑道：“怎么不说话了？从一个刀头舔血的江湖浪子变成前程无限的宋家大公子贴身护卫，这荣华富贵让你舍不得了？还是你忘了他是怎么从我手上抢走你，又是怎么当着所有人羞辱我的？是啊，我一个低贱的奴生子怎么配有护卫呢，你不想回来也是理所当然的。”

　　阿当悲愤仰头道：“我没有！阿玉你相信我，我时时刻刻都想回来当你的护卫！！”

　　“护卫？”宋韫玉一挑眉稍，声音轻了几分，有些飘然，“只是护卫那么简单吗？嗯？”

　　“阿玉，你明知道、明知道我的……”

　　“我知道，我自然知道，不然我不会在这种紧要关头还跟你来这里。”

　　宋韫玉的声音仿佛能够蛊惑人心似的，引得阿当伏低身子缓缓凑向他。

　　宋韫玉将手放在阿当的后脑上抚摸着：“……可你要记得只要有他在一天，我这一辈子在宋家就不可能抬头挺胸做人，这一辈子都不配有护卫。要怎么做你该心里有数才是。”

　　“我知道，阿玉你等我……”

　　阿当的声音变得含糊不清。

　　宋韫玉的声音有些不稳：“我要他回不了扬州，能不能做到？”

　　阿当的脑袋耸动着，宋韫玉等了片刻不见回应，顿时又拧起眉头：“怎么又不说话了？！”

　　说罢一脚蹬上阿当的肩膀，将他踹开，然而阿当纹丝不动，反而捧住他的脚，一脸痴迷地凑上去舔、舐起来。

　　直到此时方苟这才发现宋韫玉的下半身竟然不着片缕！

　　方苟：“……”

　　怎的这两人竟然三更半夜躲在这深山老林里胡作非为？

　　方苟赶紧移开眼非礼勿视，然而目光转到了谢观澜脸上，却见他一脸气定神闲地看着。

　　方苟：“……”

　　那边宋韫玉轻喘着怒斥：“哑巴了就给我滚！我不要废物！”

　　“我不是废物……”阿当爬起来，将宋韫玉抱在怀里。

　　眼看着两人愈发放肆，方苟一把将谢观澜拉走。

　　谢观澜的声音在身后悠悠响起：“你不留下听听他们打算怎么杀宋康年的？”

　　方苟斜了他一眼，继续待下去听到的可不是这种事！

　　前方，狄飞仍站在那风大气散的位置，见谢观澜和方苟从树丛里出来，便以为一切准备妥当，当即朝他们打手势，问是不是要点燃鬼磷。

　　方苟登时吓了一跳，赶紧打手势阻止他。回头看去，那火光若隐若现，那吟哦起伏不断。

　　彼时点鬼火，怕会把这对野鸳鸯给吓坏了吧。

　　方苟只能停下来，听着吟哦何时停歇才能让狄飞动手。

　　那边狄飞纳闷地打手势问为什么还不行动，方苟窘迫极了，眼神飘忽不定，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耳边突然响起来谢观澜一声极轻的笑，方苟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儿般打了个激灵，瞪眼瞧了过去。

　　谢观澜道：“我是真的有些好奇，为何你每次看见这些都会如此惊慌失措？”

　　方苟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看了看宋韫玉那边，又回头看谢观澜，似乎是被他这样完全没有顾忌地开口说话惊到了。

　　哑然了半晌，他终于憋出声音来，满腔匪夷所思：“那不然要如何？”

　　像你一般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动脚，又或是撞见别人偷、欢还看得津津有味吗？

　　谢观澜眯了眯眼：“难道你对着心上人也这般不自在？”

　　“我？心上人？”方苟目瞪口呆地指着自己，“我哪里来的——”

　　话没说完，那边的吟哦不知道何时停了，宋韫玉的声音响起，突然已近在咫尺。

　　方苟登时一惊，连忙打手势让狄飞开始撒鬼磷。

　　狄飞当即拔开塞子高举陶罐，足不点地一路狂奔而去。同时谢观澜运劲将火折子朝狄飞径直掷去——

　　火折子所到之处，猛地爆燃起一片青色火焰，被风一吹，随即飘散到树林各处。一时间，整片树林亮起了诡异的幽蓝荧光。

　　宋韫玉从树丛出来，被照得满脸青光，惊得吸了一口冷气：“这是什么？”

　　话音刚落，一团幽火忽然朝他飞来！

　　阿当反应极快将他抱住，往马车那边狂奔而去。然而那些青色火焰就像能看到似的，竟然一路跟着他们飘去。

　　树丛中，狄飞一个劲儿地撒鬼磷烧鬼火，谢观澜以掌风送出，看方苟指哪打哪。

　　方苟道：“接下就交给狄校尉了。”

　　火焰飘到马车那边时，吓得众人魂飞天外，压根儿没发现谢观澜和方苟偷偷溜回了马车。

　　“是鬼火！真的是鬼火！”

　　“鬼火来索命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们连滚带爬地四处逃窜，拉车的马被这动静吓得鬃毛倒竖，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山路本来就颠簸，如今马车狂奔更是，方苟将方枝儿牢牢抱在怀里，免得她被撞伤。谢观澜又将方苟揽进怀里，稳如泰山地坐着。

　　方苟朝他感激一笑。

　　“慌什么？慌什么！”被颠醒的宋康年骂骂咧咧地爬起来将脑袋伸出车窗，没想到入眼全是横飞四散的鬼火，登时大叫，“鬼鬼鬼鬼、鬼火！”

　　阿当抱着宋韫玉跳上马车，宋韫玉一脸不可置信，当即大喊：“不可能！这肯定是假的！是有人在装神弄鬼！快停下来！”

　　人尚且可控，可马真的不听使唤，无论车夫怎么遏制都始终没停下来。而那青色火焰一直如影随形地跟着，仿若数不清的孤魂野鬼叫嚣着要将他们吞噬。

　　一直在车里被颠得翻来滚去的宋康年一头撞车壁上，咚地一声，吓得同样狼狈不已的侍女顾不得自己，连滚带爬地过去扶他。然而宋康年像是被撞昏过去了，丝毫不动弹。

　　“大公子？大公子！”

　　侍女将毫无声息的宋康年翻过面来，却见他竟然七窍流血，嘴唇乌黑。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探鼻息，已然冰凉一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