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百鬼夜行之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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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帕希斯在没开灯的客厅摸索水壶时，突然听见走廊方向传来声响。
那是声极具穿透力的凄厉猫叫，如同尖锐玻璃刮擦黑板，将安宁夜幕挠成片片碎帛。他嘶了一声，立刻扔下水杯去开门。
果然，是那只名为煤球的黑猫，正趴在502门前，像是一小坨实质化的黑暗。很难想象，那娇小身躯竟里能爆发出如此具有破坏性的叫声。
然而，一旦有人出现，它便开始若无其事地舔爪子，假装刚才令人头皮发麻的动静与己无关。
穿着睡衣的千弥站在旁边，她看起来有些憔悴，看见帕希斯时眼前一亮：
“煤球半夜突然开始挠门，我把它放出来，结果......”
帕希斯知道她未尽的言中之意。
他们都目击过水人形的出现，很难不把煤球现在的异样和之前的情况联想起来。
楼道中弥漫着一股潮湿霉点和醋酸混合的古怪气味，感应灯随着猫叫声的起伏明暗闪烁，一派山雨欲来的危机感。
在千弥低头尝试给南娜发信息时，帕希斯仰头，看向墙壁的一块污渍。
以他做房管多年的经验，那个角度应该藏有摄像头，正在向观众实时转播他们的行动。
在短暂的瞬息，青年敛起戏中人无知的假面，流露出作为一件舞台道具的淡漠神情。
实际上，他并没有参与解谜或是维护秩序的义务，只需要对杜淮柏一人负责，这意味着其他主播的生死与他无关。
或者，用更加残酷的功利思维去考量如何？就像恐怖电影总会用配角凄惨的死亡来烘托气氛，其他主播的死也会增加频道热度，宛如一盘佳肴生猛而鲜美的点缀。
南娜的脸浮现在帕希斯脑海中，外貌和个性都相对平庸，多么合适的第一牺牲人选。
事已至此，把一筹莫展的千弥劝回屋，不浪费睡眠时间多好？
......
但，怎么说呢，帕希斯抿嘴，无意识地用犬齿研磨嘴唇，直到品尝到淡淡的血咸味。异常发生在面前却不作为，总觉得让人心有不甘。
“晚上好。”
突兀的问候声从身后传来。杜淮柏靠在门口，他也被刚才的声响惊醒，眉眼间覆着一层薄霜般的困倦。
他也看见了黑猫，于是蹲下，口中吹出轻轻的哨音。
然而意外的是，向来高冷的煤球居然温顺地靠了过去，蹭起他的掌心。杜淮柏抚摸着它，指腹握枪留下的薄茧让猫咪舒服得的直呼噜。
“晚上好.....杜淮柏，你知道恒河公寓的钥匙由谁保管吗？”
“你是担心娜女士再次遇到意外吗。”
杜淮柏没有直接回答问题，他如此平淡的陈述情况，然后抬起头，人们总能从那双淡蓝瞳孔中如实窥见自己的倒影。
“千弥是灵异爱好者，但你对别人的关注总是非比寻常，为什么？”
这个问题让帕希斯愣住了。我总不能说，有副本正在进行中吧，他想。
不过的确，这种怪事对于剧场内居住的主播们来说早已习以为常，就像是战乱国家的居民对乱飞的子弹感到麻木，过度关心反而显得奇怪。
所以他苦笑一下，拐了个最简单的理由：
“嗯.....你就当我喜欢多管闲事吧。”
总觉得，立起了老好人这种充满Flag又无趣的人设呢。
“我知道了。你想要进502，是吧？”
然而，这个理由似乎说服了杜淮柏，他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如此问道。
是啊，这不是正确的废话吗，还是说你有撬锁之类我不了解的秘技？帕希斯叉腰看着他，但他只是转身，消失在客厅的黑暗中。
“你觉得打电话给房东如何？我有很不好的预感。”
千弥扯了扯他的袖口，焦虑地问，帕希斯不得不收回注意力。
不行。先不说这位神秘房东大概率是由剧场人员进行代理，就算打电话能找到人，对方赶来也要几个小时，真有什么事足以让南娜死得透透的。
让莱茵帮忙？不行，后勤部没那么容易为这种破坏副本流程的行动开绿灯。
在两人一筹莫展之际，突然，他们听见方才沉寂的门内传来声响。
先是一声极轻的咔嚓，然后有人由远及近走到了502门后
帕希斯竖起耳朵警觉分辨，那脚步极其正常，像有人踩着拖鞋在木地板上行走略带拖沓的啪嗒声。
难道刚才只是南娜睡得太死，没听见他们的敲门声？
那也没办法，他闭上眼，准备好承受半夜扰民必然承受的狂风骤雨。
随后，门开了。帕希斯神色如常地从门后未知黑暗中现身，踩着他那双毛绒熊拖鞋径直穿过走廊回到自己家内。
.....等等，你说出来的是谁？
“你刚刚不是还在这边......你是怎么开的门？”
“同楼层阳台平齐的，我跳过去了。”
杜淮柏淡淡回答，他似乎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毫无世俗的欲望，满脸只有对床的怀念。
“那是能跳过去的吗？！万一你掉下去怎么办？”
千弥瞪圆眼睛，用手指在面前比划着距离。
帕希斯理解她的担忧，那阳台相距至少几米，接近人类跳跃力的极限，他无法遏制想象对方如飞鸟般掠过夜色的身影。
似乎误解了少女的担忧，杜淮柏认真地想了想，表情严肃起来。他本就相当高挑，乌黑眉睫低垂时散发着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人的行动分为三种，能做、想做和会去做，我只是恰好能做到罢了。以及，危险动作请勿模仿。”
不会有人模仿的啦，帕希斯强颜欢笑。
有趣的是，即使他们从未降低过说话音量，也没能惊扰501内的寂静，仿佛栖息于此的只有潮湿的空气。
难道，南娜在无人注意的情况下已经悄悄出门度假了？这样的猜想只持续短短几秒，有重物坠地的声音从卧室传出，随后是类似于踢蹬床脚的挣扎声。
没有犹豫，一行人冲进卧室。
打开灯，他们最先看见的便是一团凌乱的被铺在地面滚动，像是做了噩梦的人在胡乱蛄蛹，乍看之下，那是番颇为滑稽的场景。
受到亮光所刺激，那被单表面泛起涟漪：水从湿透的布料中渗出，汇聚成水人形的头颅，自空洞五官投射来的视线冰冷，仿佛在警告这群可能破坏自己计划的僭越者。
啪，布料掀开一角，南娜小半张脸从缝隙中露出，因为窒息已经变得青紫。水人形裹缠着她，仿佛在进行殉情的抱拥。
显然，方才那几下吸引众人注意力的踢蹬就是她最后的力气，她的脸再次被盖住，水茧的颤抖也变得微弱。
面粉，这里有面粉吗？！这是最先浮现在帕希斯脑中的念头，他惊惧的发现自己的思路已经开始被杜淮柏传染。
而后者确实是这么做的，厨房方向传来丁零当啷的翻找声。
然而，他们之中还有高手。虽然脸色煞白，但千弥还是强忍着恐惧从口袋掏出什么。
她从门板上撕下一张空白黄纸，在上面潦草涂画。然后，啪，她用给水人形一耳光的力气，将符纸拍在它的头顶上，口中念念有词。
黄纸浸水迅速融化，朱红符文烙入水人形体内，它颤抖起来，不甘地扭动着，身躯却不可逆地溃散成一地污水。
等等，恐怖副本居然能这么解决吗？
像是回应帕希斯的瞠目结舌，千弥带着笑容颤抖地举起手，恐怖论坛叱咤风云的美少女灵异少女喵咪酱向他比了个胜利的V：
“.......网上学的！我在钢笔里灌了朱砂，毛笔太难用了。”
帕希斯不想评价，他只是觉得头有点疼，感觉要长脑子了。
这是优秀的匹配机制。他很想把房间里的隐藏直播摄像头撬出来，查询后勤部给公寓选住户时的精神状态。
这真的还能称得上恐怖副本吗？还是说我太过先入为主，其实这次直播分类在喜剧频道？
南娜像条湿漉漉的鱼般在地面的水洼抖动，她哇地吐出一口水，奋力呼吸弥补身体缺失的氧气。奇怪的是，她没有因劫后余生产生丝毫喜悦，溃散瞳孔注视着虚无的某处。
抱着面粉袋归来的杜淮柏及时收住手，没有让这可怜的女人再遭受一次不幸。
虽然这次无人伤亡，但情况也不容乐观。帕希斯看着她因为缺氧而变得青紫的手臂，如果再晚到两分钟，能得到的只有一具浮肿的尸体。
他们不可能永远在场，副本会随着时间难度升级，下一次水人形出现，就会是她的死期。
滴答，滴答。
有水从天花板落下，微弱的响声却让南娜抖如筛糠。水？是楼上住户家漏水了吗？帕希斯下意识想用手去接，被女人惊恐的呜咽所阻止。
“对，就是这个！滴答滴答！我已经知道那个怪物的真面目了！”
和南娜的恐惧截然相反，千弥像是想起了什么，兴奋地拍掌大喊。
嘘，杜淮柏将食指压在嘴唇上摇了摇，示意她先暂停可能刺激受害者的发言。他扶起南娜，礼貌地将两人接触部位控制在手肘以下。
最终，他们将南娜扶到沙发上，才走到会客厅另外一端悄悄继续对话。
“我之前一直先入为主的认为，那个怪物是扭来扭去的变体，但他们可能不是一种东西。”
千弥显然已经憋很久了，她迅速打开手机页面，眼神闪闪发光，俨然成为悬疑小说里的侦探角色。
“你们看，我在论坛找到了另一个帖子.....关于出现时会发出奇怪声音的水的怪物。”
那是一名网友的自述。某天他在洗澡时，擦拭镜面凝结的水雾时，他突然发现，自己身后站着一个没有五官，身体由水构成的诡异人形。
那个水人试图将他按在浴缸里淹死，他好不容易才逃生，为活命拜访了一位著名的灵能侦探。
侦探听了他的陈述后猜测，那水人是被称为【滴答滴答】的都市传说，传闻，如果留下溺死者的相关物品，就会有水人形出现，试图拉活人给自己陪葬。取这个名字，就是因为它们行走时会发出滴滴答答的水声。
滴答滴答还有一个特性，它们不会对陌生人产生攻击性。若是有人介入它们的行凶过程，它们便会安静地伫立，像是在凝视一般看向对方。
比起因为恶意，更像是因为寂寞，滴答滴答就是这样的都市传说。
你是不是有死于溺水的亲朋好友，留下了他们的头发或者贴身物品作为纪念？侦探这么问，然而，网友对此一头雾水。他们拜访了整座楼的邻居，都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最终，网友和侦探花了整整一周时间四处调查，最终从楼顶的水箱中找到一具重度腐烂的尸体，据说，是附近一名年轻女性，她似乎有严重的自杀倾向，一个月前留下遗书便消失无影。
网友掏钱火化了尸体，将骨灰送往佛堂供奉，此后，便再无怪事发生。
帕希斯翻阅转发来的帖子时，杜淮柏站在他侧身后。他亲爱的主播比他高大半个头，和他共看手机屏幕时呼吸吹得人耳尖发痒。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事件。
人形，滴水声，会试图淹死受害者。
的确，相比扭来扭去，这种描述接近南娜遇见的怪物。
但是，溺死者的遗物.....这里有这种东西吗？帕希斯瞥了一眼沙发上的南娜，裹在干毛巾里的女人发梢已经不再滴水，她呆呆地坐着，手里捧着一杯微波炉打热的牛奶。
说到失踪者，帕希斯的大脑开始运转发散。
百鬼夜行时有人提到，住在502的是一对年轻夫妇。
挂在玄关处的照片中，南娜和一名陌生男性相互依偎，笑得幸福烂漫。
然而，来到公寓后，他一次都没见过这位丈夫。在南娜深陷危难时，需要情感支持时，她人生最重要的男性却长期缺位。
该不会，她的丈夫已经......
在帕希斯犹豫是否要将这种猜想说出时，杜淮柏却率先开口。他蹙起眉，说话时抬头向上，视线穿透了天花板：
“说到溺水，我刚搬来这里时，听到过一个传闻。”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百鬼夜行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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