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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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螺旋式的楼梯不长,加洛斯两步并作一步很快就走到了房间门口。
他却没有立刻开门进去,而是站在原地让混乱的脑子冷静下来,无论这扇门背后是安全的暂息地,还是狰狞的刑房,他希望他都能理智地接受。
心中默数了一分钟,感觉心神随着枯燥的数字沉下来,他推门进去。
——没有暗红的刑架,也没有哀嚎的雌虫和笑容扭曲的雄虫。
目光所及之处的摆设正常、普通,甚至比他在军校的宿舍配置好、空间大。
房间的空地上放着一个熟悉的黑色包裹,那是他军校的行李。
他这下真的有些惊讶了,自从被保卫虫拿下押入戒律所,过去获得的荣誉化为乌有,他还以为这些东西都被当成垃圾销毁了。
雌虫们不会在意垃圾的想法,真正让他过去的证明完整的放在这里的另有其虫。
这真的是……要好好感谢呢。
他打开背包,里面都是他的随身物品和证件,衣服和其他杂物遗失了没关系,证件和奖牌、证书丢了,以他现在的罪虫身份可是很难补办的……他拾起一块沉甸甸的金牌,仿佛能透过它看到不久前意气风发的自己,而现在只能从玻璃框里取出来丢进黑暗的角落。
这是他该受的。
雌虫从生下来就被教导∶不能控制自己、不能压抑本性的虫都是该销毁的失败品。
那天,他其实中途有恢复意识,也清楚地知道狂化的虫身下压着的根本不是雄虫。
没有信息素,没有精神力,无力抵抗,无法逃离。
那陌生的生物如冷雨中一枝细伶伶的花,在灾难中飘零无助,浑身散发着恐惧的气味,双手却用力地死死抓着他,他望着那簇发白的指尖,恍然发现自己作为丑陋的、发狂的雌虫,竟然是被他依赖的、信任的。
可面对这样柔弱可爱的小东西,他只想压着它、捏一捏,最好能吃一吃。
最后保卫虫们用钢刀把他插在地上,把那昏过去仍在瑟瑟发抖的生物夺走时,他暴怒的同时也是真后悔没能尝到它的味道。
嚼一下也行啊……他刚想了一下,颈间佩戴的抑制装置检测到雌虫体温上升、溢出荷尔蒙,立马给了他一针强效抑制剂。
强劲注射的液体在鼓动的血管里激起冷冷的疼痛。
“嘶……”他霎时浑身无力,跪倒在地。
当审判庭出具那孩子身上的多处压迫伤,指控他蓄意伤害,他是认的。
即使有及时的、高效的治疗,也不能否认他的确伤害了他。
可他没想到,失去了所有光环,在臭气熏天、乌漆嘛黑的戒律所矿场麻木地挥舞石镐的罪虫,也能得到来自天上的尊贵的雄子阁下的原谅。
雄子甚至还要把他接到身边!消息一传开,经常鞭笞犯虫的狱守嫉妒得眼都绿了,戒律所群虫激愤,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加洛斯都要小心明面或暗地的恶意。那段艰难的日子,就算是拥有强大体魄、超快恢复的加洛斯也有点顶不住。
但他一直不敢置信,只觉得有虫在整他、消遣他,还狠狠揍了不少虫发泄火气。
直到有一天,押他进所的工作虫胀紫了脸把他提出来,打着“不能在雄子面前失仪”的旗号用高压水枪一次次冲击他,未来得及恢复的伤口一次次被冲开,他痛得弯腰,恍惚中听到他们要他去治伤,他才意识到这可能不是雌虫们恶意的玩笑。
再一次见到那种奇异的生物,它已成为高高在上的雄子。
见面之前,他预想了许多请求原谅、表达感激的说辞,连五体投地的动作都想了好几个。
没用上,他被装在狭小的箱子里送到他面前。
被剥夺视觉、听觉,成为奴隶,这就是他以后的生活吗?
他又想错了。
不知为何又重见光明,甚至恢复他大半的肢体自由。解除束缚只留下脖子上的抑制装置时,雌虫们的脸铁青中透着黑沉,相反的是,雄子的笑容灿烂像中心公园时段最好的阳光。
温暖,但不灼虫。
他更消瘦了。加洛斯惊诧地想,研究所到底在干什么把雄虫养成这样,雄保会又干什么去了?收雌虫的税用到哪去了!
搬家的时候,他们一起坐在车的后排,雄子说他是人类,他叫林蒙,虫族关于这两个字的发音圆润,口型像嘟嘟嘴。
对于“人类”,加洛斯满脑子问号,不敢问。对于软软的“林蒙”,加洛斯更不敢看,他怕失控,怕吓到脆弱的雄子。
之后短暂的相处让加洛斯更加确定,之后的日子里他一定要更加小心,要让说话的音调更轻、一举一动都要更稳重才行。
林蒙看上去从容、亲切,但加洛斯依然能隐约嗅到恐惧的味道。
更美味了。
“砰——”他狠狠地给了脑袋一拳。
……
…………
………………
天边刚刚泛起微光时,林蒙就睡不下去了。
他顶着巨大的黑眼圈度过了新家的第一晚,在卫生间洗漱完,打着哈欠打开房门,然后被跪在门口的雌虫吓了一大跳。
“啊!”他脚拌着脚往后退,同时大喊道:“不要吃我!”
“阁下?”没听懂的雌虫下意识向他靠近,怕他摔倒,“您没事吧?”
定睛一看发现是预备好兄弟的林蒙吞了口口水,切换到虫族语言:“早上好啊,加洛斯,你这是干什么呢?”
雌虫真诚地说:“我来服侍您。”
“呵呵……”林蒙服了:“别给我搞封建那一套奥,我是入党积极分子。”
“?”加洛斯:“请原谅,阁下,您刚才说的是?”
“啊啊……没啥。”林蒙再次切换:“我不需要那些礼节,我以前生活的地方没有这种东西,我不习惯。”
他想扶起雌虫,却又不知道把手放哪,只好在空气里做“快起来”的手势。
“那怎么行!罪虫是真心实意想服侍您、照顾您……”
“停!”林蒙不想多废话,“这里就我们两个,我不想听敬称,不喜欢你随便下跪,不喜欢被服侍,我只说一次,懂?”
“这是命令吗?”加洛斯不敢置信,也不敢反驳,刚才的一次已经用完了勇气。
林蒙:“……”他好累。
“这是命令……吗?”但看着雌虫小心谨慎的拘谨模样,他又心软了,认真地注视着那双颤抖的绿眼睛,温声说:“是的。”
蒙此大赦,加洛斯一下子瘫软在地,语气却明显放松起来:“哈……真是的,怎么会有这种命令……”
林蒙垮着脸:“不行啊?”
“——行。”军雌第一次在他面前直立起来,竟然比他高了一个头,舒张的身体让流畅的肌肉线条起伏如山峦,堪比顶级男模宽广慷慨的胸怀怼在林蒙脸前,充沛的热量和荷尔蒙扑面而来,深绿的竖瞳隐在弯弯的笑眼里,“你怎么都可以。”
变脸如翻书啊,兄弟。
林蒙感觉小腿肚子有点软,不同宇宙的食物链顶端根本不能放一起比较啊!但……为了我的逼格,我的面子,这点困难算什么!
他瞄准雌虫的肩膀,卯足力从他的包围里撞出去,同时冷漠无情地说:“傻站着干嘛,不饿吗?”
加洛斯跨步跟上,笑着说:“是,我这就为您准备早餐。”
“你会做吗?”
“在校时,我将和烹饪有关的全部课程都修到了A。”
“牛。”
“过奖。”
雌虫的黑色紧身背心上面是粉嫩嫩的花边围裙,他神态自若地问:“阁下,请问冰箱里的食材我都可以使用吗?”
这什么话?他疑惑,回道:“当然,有缺什么吗?缺的话我打电话给雄保会。”
“没有,这些就足够了。”
“做多点哦,你也饿得不行了吧?咱俩大男…虫子一起吃,多做点!”
他像被按了一下暂停键,问:“我也一起吗?”
“再说怪话我不回你了。”林蒙真的不再出声。
等雌虫安静地挑完食材进了厨房,林蒙才憋不住了,像只小老鼠一样“吱吱”笑个不停,“一个大男人穿粉色哈哈哈哈……”
听力好到在厨房里听得一清二楚的雌虫皱眉,他又在说我听不懂的语言,在说什么?又在笑什么?他默默记下韵律,决定有时间学习一下。
笑得这么好听,是因为什么呢?他一边想一边走进厨房。
“夺夺夺——”“呲啦——”“轰隆隆——”
听着厨房传来的声响,也渐渐闻到诱人的香味,林蒙本来不饿的肚子开始打鸣了,他嘀咕道:“还挺像样的。”
诶,不知道人类胃能不能吃虫族这样炒的菜?他突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前段时间心情不好,其他虫给什么吃什么,食谱大部分是水果和一些液体营养液,像煎炒烹炸的虫族食物他还真没有吃过。
很奇怪的是,虫族智库里明明没有多少关于地球的记载,一些生活方式和行为模式却隐隐有地球的影子。
这是为什么?虫族的进化……究竟是什么?他正沉思呢,一盘鲜香扑鼻的牛排端上了桌,馋虫瞬间接管大脑,林蒙伸手就要——一只手按住他,递来了一大瓶奶。
林蒙:?
接着把一盘洗好了的红果果摆在他面前。
林蒙:???
始作俑者正经端坐,优雅地使用刀叉切下一块渗着血丝的肉排,喂入薄唇中,从他飞快切割的速度来看,他也饿到了,几下盘子里食物就所剩无几。
林蒙饿得头晕脑花,一口咬下半个果子,肚子有货后激情控诉道:“你就给我吃这个?!”
加洛斯强迫自己从进食的欲望中挣脱出来,转向好似下一秒就要哭鼻子的雄虫阁下,有点摸不着头脑:“雄虫阁下……不都是吃这些吗?”
“特别是,”他顿了一下,嘴边的酱汁闪着美味的光,“您……你这种未成年虫崽。”
林蒙懒得再解释人类和虫族的不同,饥饿激发潜能,他以军雌都难反应过来的速度从他停在嘴边的叉子上叼走一口肉!
再把加洛斯震惊的脸当佐料,恶狠狠地嚼嚼嚼——嚼嚼嚼嚼不烂,该死的!
他硬吞下去,哑着嗓子对雌虫说:“再来点。”
“什……么?”
“我说,给我再来点肉,我要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