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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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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加洛斯在门外客气的询问,林蒙内心不满地嘀咕着,手上却很快的按了遥控。
因林蒙的特殊和精神不稳定,不管是研究所还是雄保会都不敢按从前服侍其他阁下的经验行事。
观察之下按林蒙的喜恶给他最大的独立空间,轻易不会放虫打扰,阁下清醒时,连控制门开关的遥控都放在他自己手里,进出必要汇报得到允许才能进,放进去的也多是智能机器人。但这并不是说林蒙这里就不用费心、不用管,房间里有多少明面上暗地里的摄像头,林蒙都懒得找。
“滴——”门开了,露出军雌挺拔的身形。
他换了一套黑色军式制服,更显出宽肩窄腰,身高腿长的好身材。往常散落的雾灰色头发梳成大背头,露出一张眉目深邃,高鼻薄唇的俊脸。不知是不是灯光的原因,他抬眼望向他时,眼瞳仿若闪着华彩的绿宝石。
当这么一位北欧风格的型男缓缓走近时,林蒙的潮人恐惧症差点发作,他下意识拉高被子盖住贫瘠的小学生身材,手也伸上去扒拉几下刚在床上翻来覆去变得蓬乱的头发。
人一窘迫就会显得很忙。
林蒙手忙脚乱还要装作无事,脸是僵的,说话态度和刚才心里嘀咕的天差地别:“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察觉到阁下的紧张,加洛斯在床边单膝下跪,努力放松面部表情,尽量不带给林蒙更多压力:“没什么,我来向您汇报此次研究所应受到的处罚,和该给您的补偿。”
“根据雄保会的调查,研究所对您的问询超过了《雄虫阁下保护协议》规定的范围,并引发您严重的精神力失控,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对此造成一切的损失皆由研究所负责,对此,还有对您的赔偿有……”
关乎到昨天他又一次引发的事故,林蒙一下子坐了起来,本想好好听听的,但听到后面都是无意义的念经,他更关心以后还会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虫族对人类的兴趣到底有多大?
想到脑袋痛也暂时想不出来,林蒙放弃了,他将目光重新放回加洛斯身上,准备仔细看看他有没有受伤——从平视转变为看得更全的俯视,他立马被雌虫的帅脸和鼓鼓的胸肌闪到眼睛,本来想细问伤势的嘴巴脱口而出:“……你先拿把椅子坐吧。”
突然被关心的雌虫还没反应过来,林蒙就发现他的病房里没有待客的配置,没有椅子给雌虫坐,他用眼睛比了比,掀开被子往旁边挪挪,拍拍床上空出来的一大块位置,说:“呃,没椅子。来,坐这儿吧。”
要不是知道面前的雄虫不算一只真正的虫,加洛斯会以为他在邀请他。
暗暗决定以后在生活中潜移默化地给阁下灌输虫族生理知识,加洛斯表示盛情难却,诚挚地道谢后侧身坐上床沿。
呜哇,块头好大。林蒙羡慕了一下那肌肉发达的臂膀,再对比自己细细的肢体,默然不语。
加洛斯也没有说话,依林蒙的浅薄了解,他在组织语言。
安静让他们感到宁静,拉近的距离让彼此的体温和气味也变得清晰起来。
加洛斯身上的味道……像水果味的冰淇淋,冰凉凉的甜蜜。
还挺好闻的。他悄悄地在雌虫看不见的地方大吸一口,却没想到加洛斯非常敏感,身子一抖,脸转向他,惊讶意味呼之欲出。
林蒙:“沐浴露挺好闻哈,啥牌子的?”
加洛斯没听懂,在林蒙强撑的视线中笑了一笑,好心的没有追问。
但林蒙还是多此一举道:“哈哈不好意思啊,其实我凑这么近是想看看你的choker,好时髦啊。”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真有点感兴趣:“能不能给我整一个?”
加洛斯理了理领口,有意遮挡雄子无知者无畏的眼神,说:“这是给雌虫用的抑制装置,这种东西,阁下还是不要尝试了。”
林蒙忽觉不对,这带刺的玩意儿竟不是装饰品吗?他立马就要去摸,被雌虫拦下了,将他两只手拢在自己手里,不要他乱动,林蒙有点恼火:“这啥啊,抑制啥啊搞个狼牙棒搁脖子上!我还以为是种装饰品看你戴了这么久,你脖子不会被扎穿了吧喂……给我看看!”
林蒙提高音量吼他,加洛斯就不敢拘着他了,但坚决不让雄子柔软的指腹碰到锐利的针尖,自己用手挡着。
林蒙简直要被他气死了,不敢扯着加洛斯叫唤,怕动他一下让雌虫加重伤势,狠狠砸一下床,怒道:“是谁!是谁这么残忍,给你戴这种东西!”
“那不重要,阁下。”眼见旁边仪器上数值直飙,再刺激一下就要连环警报,加洛斯也急了:“这是每一只罪虫应得到的惩罚,比起其他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雌虫的恢复能力很好,而且……”
林蒙打断他:“我不要你受这种惩罚!况且那时候是你保护了我,没有你我早就被怪物撕碎了,我真搞不懂为什么你救了我反而被惩罚、成为失去一切的罪虫。”他痛苦又真诚,愤怒的维护他的样子让加洛斯移不开眼。
在他眼中,他竟然是保护者吗。加洛斯怔怔地望着雄子着急、担忧的脸,如果你知道我才是罪魁祸首、施暴者,你还会像这样维护我吗?
不可能吧。
“这东西你能去掉吗?你那么大的力气,嘎巴一下就能把它扯坏吧?”林蒙决定先不跟笨笨的雌虫掰扯这些了,当务之急是让加洛斯先把这东西去掉,戴着这东西,每说一次话都是伤害。
出乎意料的是,军雌的拒绝干脆利落,几乎是不假思索:“我去不掉,也不能去掉。”
“为什么?”林蒙问:“你戴着这种东西做什么?”
“这是雄保会研发的、专门针对军雌的抑制装置,用来抑制军雌的力量、恢复力、攻击欲和荷尔蒙,每一个装置都有独特的秘钥和专门的负责虫,每一个戴上它的雌虫都是罪大恶极,如没有特殊情况,它会跟随雌虫一辈子。”加洛斯慢慢地说:“依我犯下的罪孽,这是我该受的,阁下,其实已经很好了,在所有罪虫的下场里,我是幸运的,还能留在您身边赎罪。”
“有些罪虫已流放到暗无天日的垃圾星,终身不得回归虫族了。”加洛斯对林蒙刚才那一拳有些担忧,他试探性地将手覆盖上那攥得紧紧的拳头,试图让他松一松紧张的状态。
见他小脸还垮得厉害,加洛斯继续说:“我是多么幸运,能留在您这么一位仁慈而强大的阁下身边。”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眨眨眼:“我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和您说谢谢……我过去的经历,曾经获得的荣誉没有都毁在烧废物的火炉里,还能留下些痕迹,我是发自内心地崇敬您、感谢您。”
“而且有这个,我只要一有对您不敬的想法,抑制剂会很快让我清醒,我能以更冷静、理智的姿态站在您面前。”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说不出话的林蒙,低声求他:“别取下来,好吗?我需要它。”我需要一个能跟在你身边的理由。——他的眼睛仿佛在这么说。
“你们都是疯子吗。”林蒙沉默良久,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样不合理的惩罚,你也认吗?”
不是不合理啊。
他为什么不说出那日中心公园的真相,为什么要伪装——时至今日,他依旧深深渴望着这奇异的生物。
每一分,每一秒,虫好似被分成两半,一半在眷念他的温柔善良,另一半在窥伺他的薄嫩躯体,如若哪一天真的解放,他恐怕真的会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只需一瞬间。
但在那一瞬间到来之前,他无法避免地深深被吸引。
不想他皱眉毛,不想他冷着脸,不想他嘴里吐出难听懂的语言。
他低着头,好似认命的、无法反驳的样子惹得雄子直戳他的肩膀,恨铁不成钢:“我真是服了,你愿意痛就痛吧!反正痛不在我身上。”
“我根本理解不了你们这些可恶的虫子……”他说着说着悲从中来,偏过头抹了把眼睛。
加洛斯用能发出的、最轻柔的声音哄他:“您不需要理解啊,雄虫阁下位于虫族之上,您只需要开心、快乐就好了。”
“您不用担心,也不用慌张,能伤害您的虫我会一一为您清除,会阻碍您前进的事物,赌上雌虫的身份,我会尽数毁灭它们。”
“不要。”奇异生物散发出恐惧的味道,垂着头的样子好似一株无叶无壤的、孤零零的沉重花苞。“什么清除、毁灭,我在意的不是这个……”
加洛斯知道那种美丽而珍奇的花,它盛开的样子能让无数虫为之倾倒,但也十分脆弱,不仅花期短暂,在没盛开前就有可能因为过多的花瓣坠下枝头,要想它开花,必须要进行干预,剪掉多余的重量。
花苞发出没有意义的声音:“如果没有人能理解我,没有人能和我在同一高度交流,我会寂寞地死掉的。”
“我很害怕。”他难以启齿,小声说道:“你们这些虫子,看我的眼神。”
“有的看见我像看见财富,有的看见我像看见研究的方向,有的看见我像看见未来的希望,有的看见我像看见欲望。”
“在你们眼中,我是什么呢?我好像不是一个有着具体存在意义的生物……”
加洛斯不愿做冷漠的剪花匠,更不愿用“活着”的借口去肆意伤害。
他希望能理解他、了解他。
“……蒙。”雌虫不熟练的口型仿佛一个滑稽的嘟嘟嘴,他说:“林蒙。”
非人的绿色眼珠倒映出一个小小的人类,他说,你是林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