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间》二两山桔

3、阴转小雨

　　雨天夜间十一点半的城市道路已经没有行人，霓虹灯忽明忽灭。整座城市像是姜桃床头的呼吸灯。
　　她一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喃喃道：“好。”
　　成拾开过最后一道红绿灯，拐进小区找了个空位停下。
　　他侧过头看向姜桃的睡颜。耳垂上的笑脸耳坠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摘下来了，窗外的光透过玻璃上的雨珠分散在姜桃身上，她的轮廓被晕开，形成一层毛茸茸的保护罩。
　　成拾抬手将音乐的声音调低了些。
　　“嗯？”，声音的变化让姜桃清醒了一些，“到了吗？”她看到了外面的居民楼。
　　“到了。”成拾收回目光，“我送你到楼下吧，下过雨的夜路不好走。”说着又发动了车子。
　　“啊，那麻烦你了。这里往前开两栋楼就是。”姜桃坐直了身体。
　　外面又“沙沙”地下起了小雨，轻飘飘地落在车子上。雨点没有大到可以滑落，固执地附着在挡风玻璃上，车窗上偶尔有几滴汇集成大雨珠的雨点随着风像流星一样划开。
　　“今天真的谢谢，雨天上下班实在有些麻烦。”，姜桃像是梦醒一般，忽然变得有些淡漠。
　　“不用，同学嘛，应该的。”成拾感知到了她的一些变化，手指摩挲了一下方向盘。
　　“嗯，就在这里停吧。”，姜桃垂下了眼皮，“这些天要忙新款，等空下来我请你吃饭。”，她开了车门准备出去。
　　“好，那我等你。”，成拾转头看去，看不到她被车门挡住的上半身。
　　“嗯，好。”姜桃关上车门走进单元楼。

　　她到家后走到阳台向下张望，成拾刚刚停车的地方只剩路灯折射在潮湿地面的反光。
　　不要多想呀姜桃，当时那么微薄的情感到现在已经消散干净了吧。她头垫在架在阳台栏杆上的手。
　　她想她需要睡个好觉。
　　“丽姐，明天我请一天假哦。”姜桃发完今天的最后一条信息将自己塞进了软乎乎的被窝。
　　外面的夜静得出奇，像是从未下过雨。路灯也不知道自己该照亮谁，就这么孤独地立着。

　　“哎，桃子。你就当陪我去玩嘛。”一道清丽的身影在姜桃身边蹦蹦跳跳。
　　“可是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姜桃细声回着，“而且那天我还有选修课要考试呢。”她踢踢脚边的石子。
　　“很近的，就在校门外面，你吃完中饭回来正好考试，不然我一个好尴尬。”袁可来回晃着姜桃的胳膊。
　　“唉，好吧。”姜桃无奈地看向袁可。
　　场景慢慢模糊又清晰出聚餐的情景。
　　“还好你和我一起，不然无聊透顶。要不是为了这个学分才不来，热死了。”袁可来回翻着烧烤架上的肉。
　　“一直站在烤架边肯定热，我们去树下的吊床那吧。”姜桃指着不远处的树。
　　“那这肉没人管耶。”袁可把肉夹到了盘子里。
　　“你看除了你谁管，大家都觉得热。快走吧。”姜桃拉着袁可的手朝吊床走。
　　“其实这里好玩的挺多的，但是好热。”袁可坐进了吊床。
　　“江鹿这个地方真是奇了，都入秋了还这么热。”，姜桃坐在了树荫里的草坪上，“明年都要毕业了还要忙着赚学分。”她的手指在草地上转着圈。
　　“要毕业了还没感受过校园恋爱，真可惜啊姜桃同志。”袁可叹着气躺了下去。
　　“不想谈。”姜桃酷酷地蹦出几个字。
　　“有没有一个185以上的大帅哥来看看我们姜桃啊。”
　　“90%的概率是没有的，师范类学校就不要妄想了……”，姜桃话锋一转，“有时候还是可以想想的，毕竟还有10%的概率。”
　　“你看见谁了！”袁可立马弹了起来。
　　“喏，那边，那个蹲在地上用手遮太阳的男生。”姜桃努努嘴。
　　“看到了，是有点小帅！怎么样，去要联系方式？”袁可兴奋地拍拍姜桃。
　　“不了吧？都要毕业了，不想谈。”姜桃又低下了头嚯嚯她面前的草。
　　“你啊，就是想太多。还没谈呢就想着分了。”袁可又躺了回去。
　　姜桃抬眼注视着那个在太阳下穿着军绿色卫衣的男生。他这会儿将手移开了，向太阳大敞着脸，好像已经妥协，干脆让阳光直射面庞。
　　他坐着的草坡比姜桃所在的要低一些，占据了地理优势的姜桃目光笔直地投放在男生的脸上。
　　怎么是现在才遇见呢，早两年多好。
　　“姜桃，扫一扫。”突然男生的脸在姜桃眼前放大，语调昭示着他的好心情。
　　她一脚踏空，睁开了双眼。
　　是梦啊。
　　姜桃躺在床上眨巴了几下眼睛，抬手抓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发现后来成拾还发了条消息：我到家了，晚安。她想了想没再回复。
　　翻身下床拉开了窗帘，天光已经大亮，只是还飘着毛毛细雨。
　　“下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姜桃走到阳台拿衣服，“还是买个烘干机吧，衣服晒不干的味道真难闻。”
　　其实那天姜桃最终拿到了成拾的联系方式，在聚餐结束后和部长打听来的，加上好友后他的头像静静地躺在联系人列表里。
　　要是能早一点遇见就好了。
　　早一点遇见，我就不用踟蹰着走向你，不用端着一颗患得患失的心走向你，我会走得更坚定一些，更无畏一些。
　　姜桃坐在沙发上随意扯了扯衣服：算了，不想了，谁知道他现在到底什么样，三年能改变一个人太多了。
　　而且当时我们的感情也没有很浓烈，不是吗？
　　“小顾小顾，我今天晚上八点去你店里，准备好我的酒。”姜桃给顾一荷发送了一条语音。
　　她和顾一荷的聊天一般都有时差，酒吧下午六点营业到次日凌晨三点，这个时候的顾一荷还在与周公会晤呢。
　　本来想在家躺一天的姜桃因为那场梦被搅得心烦意乱，洗漱完就打着伞去隔壁商城逛超市了。
　　“超市的东西比暖间丰富多了。”，姜桃拿起一瓶咖啡，“好好的，我想它做什么。”她摇了摇头。
　　“你好，小姐，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饮料区的导购看到姜桃一次次拿起又放下。
　　“呃，你们这‘蓝绵’这个牌子的咖啡不卖了吗？”她之前明明买到过几次。
　　“蓝绵已经不进货了，前几天刚清掉库存。”，导购展现着她的满分笑容，“小姐可以看看其它牌子的咖啡，我可以为您推荐您喜欢的口味。”
　　“哦，不用了，谢谢。”姜桃放下手中的咖啡。
　　其实姜桃已经分不清蓝绵和其它咖啡的区别了，那是她在大学时期情有独钟的咖啡，好喝不贵，现在在商场很少能见到它。
　　但每次买零食饮料时她总喜欢挑一个熟悉的牌子。味觉像是收纳盒，它收藏着独属于一个人的旧时光，连带着那一刻怀揣着的少女心事。
　　昨天暖间里的那两罐“蓝绵”咖啡，循着味觉连接到时空另一端的姜桃。霎时间那些陈旧的、隐约的、被遮掩的情感在她胸腔弥漫开来。
　　又酸又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