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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合作(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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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知许挥剑格挡着不断射来的弩箭,她心头一沉:“中计了! 这是圈套!”
“你怎么来了!”林枝意质问道,迟知许护在供桌前,却不知敌人藏在何处。他背对着林枝意答道:"我见今日花涧坊没有开门,便知有鬼了。”
他突然注意到佛像背后的阴影里有微光闪动,抓起供桌上的香炉扔过去,只听 “哐当“ 一声,香灰在空中弥漫开,几个黑衣人从佛像后翻了出来,香灰进了眼睛。
迟知许腰间的长剑出鞘,银光划破雾霭,刺向那几个黑衣人,他喊道:“柳公子,你们先跑!”柳轻风只带了两个跟他来洛川的护院,知道实力差距悬殊,他拽起林枝意就往庙外跑去,可黑衣人越来越多,几人都陷入混战当中。
林枝意被一个黑衣人拽住,她闪身避开对方的长刀,指尖弹出银针,刚想抛出蛇藤散,却被对方一把抓住,冰凉的刀口抵在她的喉间,血珠溢出来滚落在地面。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黑衣人突然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一把长剑从他的背后贯穿,他在地上渐渐失去了呼吸。
“快走!“ 迟知许转身又刺向另一个黑衣人,拉着林枝意往外跑:“这里不宜久留!”
三人冲出破庙时,林枝意回头望了眼那片摇曳的常春藤,阳光穿过云层照在断壁上,她突然发现砖缝里卡着半片图纸。
璇玑阁的厢房里,烛火在灯台上跳跃,三人的影子投在墙上,随着晚风摇曳着,房内忽明忽暗,犹如三人的心境。
林枝意铺开从破庙带回的半张河道图,指尖划过那些密密麻麻的线条:“这图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绘制手法很特别,像是用某种植物汁液画的。”
迟知许取过一盏油灯,将地图凑近火焰:“有些特殊汁液遇热会显色,许是他暗藏玄机。”
火苗舔舐着宣纸边缘,原本空白的地方渐渐浮现出暗红色的字迹。柳轻风惊呼:这才是真的投毒虫的地方,这个郁岚也太阴险了!”
得把这图纸交给官府的人,可他们真的会管吗?林枝意决定把这图纸交给齐默凡,希望他还仅存这一点良知。
迟知许催动马车,车辙滚过寻常的热闹街巷,如今所有人都是人心慌慌,洗衣的大娘不敢靠近水源,乌蓬船上的船夫也独留下船停靠在岸边,结果几条街巷才到衙门的巷子口,忽然巷口的哭喊声像针一样扎进二人的耳朵。
林枝意撩开布帘问道:“怎么了?”目光顺着迟知许示意的方向扫去,正撞见几个官差正拖拽着一个怀抱婴儿的妇人往外走。那妇人的裙摆被硬生生蹭在地上,拖出一道暗红的血痕,她干裂的嘴唇里反复念叨着:“救救我的孩子!”
拖拽间,妇人怀里的襁褓突然散开,孩子骨碌碌滚落在地。骨瘦如柴的身体,却有一个鼓胀的肚子,在枯黄的皮肤上绷出骇人的弧度。那两个官差,拍了拍身上的灰就走了。
林枝意使了个眼色给迟知许,两人一道走过林枝意搀扶起女人,迟知许则接过她手中的孩子。
迟知许的指尖触到那孩子皮肤时,只觉得一片滚烫。他迅速扯开襁褓,孩童腹部的肿胀如鼓,青紫色的血管在蜡黄的皮肤上蜿蜒,肚脐翻在肚子外面,面容凹陷,神智不清。
车辙印碾过长街,林枝意抱着孩子冲进璇玑阁,吓了在擦拭柜台的春芳姐一跳,这几日都没什么生意,酒桌上积了层薄薄的灰尘,白苏走出后厨,疑惑地问道:“林郎中这是怎么了?”
紧跟着的迟知许搀着个妇人,那女人身形矮小,粗布烂衫,腿一瘸一拐的却跑得比迟知许还急切。
林枝意一路小跑到药库门口,喊里头在记录档案的苏木去把药炉的火点上,说罢把孩子安置在厢房的榻上,自转身跑出门冲进药库,指尖在百余个药罐间飞快点过。
“柳轻风,取活水来!” 她将孩子平放于榻上,解开被褥的瞬间,一股腥甜的气息在鼻尖漫开来 ,仔细着一瞧,孩童腹部的肿胀已泛出青黑色,皮肤被撑得透亮。
她用手探着孩子的脉搏:“得先让他把虫子先呕出来。” 那女人冲进了屋,趴在床边,林枝意见她也是护儿心切,给迟知许轻声说了句:“看着她。”便走出门了。
她取了些药方中的药材,石凿在掌心转得飞快,褐色药粉簌簌落在粗瓷碗里。
柳轻风提着铜壶进来时,正撞见她用尽力气的在捣药,窄脸上满是倔强的神色。
她一把接过水壶,吩咐苏木看着火,自己则又进屋去了。
她用银簪撬开孩子紧抿的牙关,那张小嘴发白微微颤抖着。
“温水,要刚好能入口的。” 林枝意接过煮好的药碗,又拿来一个痰盂,她用银匙舀着药糊,一点点往孩子嘴里送,药汁顺着嘴角流下,在被褥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妇人趴在地上哭喊:“姑娘,求你救救他…… 我家男人没撑住……我儿要是没了我这活不下去啦!” 林枝意头也没回,另一只手已抓起痰盂,她拿出针囊,干脆得扎入孩子的喉间。
剩下的药罐在炭炉上咕嘟作响时,孩子突然剧烈抽搐,四肢绷得笔直。
林枝意立刻停了手,拿来痰盂。“迟公子,麻烦拿一下这个。” 她边说边往药罐里加了把 茯苓,褐色的药汤泛起细密的泡沫,蒸腾的热气里飘着股涩味。
只听见“呕”的一声,那孩子一口黑水吐在痰盂里,第一口第二口,一刻钟后才停下来,虚弱的倒在榻上,昏死过去,迟知许拿着痰盂走出了门,表情倒也没有什么不悦,只是皱着眉头。
林枝意见此情形,上前把了下孩子的脉搏,总算是平滑了许多,基本上的淤堵已散去,只需要服些温补的药即可。
她才放心走出门,看苏木在熬制的温补汤剂。
半个时辰后,第一碗汤药晾至温凉。林枝意用银匙搅了搅,药渣沉淀在碗底,形成细碎的颗粒。
“这药得灌得慢,不然会呛进肺里。” 她让一旁的母亲按住孩子的肩,自己则捏着下巴,一勺勺将药汁送进去。
孩童的意识慢慢清醒,喉咙动了动,竟下意识地吞咽起来,乌黑的嘴唇渐渐有了丝血色。
但下一瞬,孩子突然发出一声微弱的啼哭,小嘴一张,呕出些白色的粘痰,里面裹着三条细如棉线的乳白虫。
林枝意立刻用银筷将那条虫夹进醋碗里,看着它们在酸液中蜷缩成球,不再蠕动,这才松了手。
外头的炭火渐渐熄了,厢房里只剩下药香与孩子微弱的呼吸声,那鼓胀的腹部平复下去了些,腹部的青筋也渐渐消去了。
林枝意用布巾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着案几上称药的空碗,忽然想起母亲从前曾说过:“治虫毒,三分靠药,七分靠撑。”
她将剩下的药配好,递给妇人:“每天给孩子冲一计,三天后若能哭闹出声,就没事了。”
那妇人直接跪倒在地,拼命磕着脑袋,说着:“谢谢郎中,谢谢,真的,要不是有您…我可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林枝意把她从地上搀扶起来:“婶子,你男人之前也是这般死的?”
女人一听,眼泪珠子就跟断了线的珍珠般往下掉,哭道:“我家那口子,本是花涧坊的账房,那日他突然回来说要我们娘两回老家玩两天。”
她哽咽了下接着道:“等我们回来了,才发现整个家都被烧了,我家那口子也不见了。我们找去花涧坊,守门的却说他…”她哭的泣不成声。
林枝意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把她扶到案几边坐下,说道:“慢慢讲。”
“他们说他死了,得了怪病。被官府拉走了,我知道肯定有古怪。”女人伤心的说着。
林枝意追问道:“何出此言?”
女人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出来:“花涧坊的账本,有问题!本来我不该说的,可是现在他都走了,应该也无所谓了。”
账本?那男人是花涧坊的账房,莫非他抓到了郁岚的把柄才被他杀人灭口了。
可是现在郁岚也跑了,账本八成也已经被他销毁了。
“你们可还有地方去?”林枝意问道,女人为难的扣着指头,没有出声。
林枝意见她这神情,她微微一笑:“想留在此处吗?不过东家不养闲人,婶子可会干什么?”
那女人为难的想了想答道:“我出身乡野,什么也不会,不过我可以学!若要说擅长,我会些针线。”
她站起身来便要跪下,林枝意忙去扶她起来,说道:“我说了也不算,我得跟东家说,不过你们就先住在此处吧!”
女人感动得,用袖子抹着泪,她紧紧攥着林枝意的手,深深得说了句:“谢谢!”
林枝意淡淡的笑了一下,抬眼于廊下的迟知许对视一眼。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眸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