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乱]突然出现的短篇》洛白什

10、我亲爱的是只羊

　　——『你这个法阵，保真吗？』
　　据说有阿拉丁神灯可以许愿，面对喷泉抛出硬币又是另一种祝愿，每一样都笼罩着奇幻的色彩。
　　但绝不会是眼前这只小小的、躺在法阵中央动都不动一下的小羊。
　　“喂、喂？”我蹲下来，小心地推了他几下，语气犹疑，“你……还活着吗？”
　　对人类说这种话大概是不礼貌的，这我知道。不过，他很显然是只羊啊！
　　拥有黑色卷毛和弯弯角的小羊，整张脸都埋在毛毛里，远远看去，就像一团没有生命的毛线团。
　　被我推了几下，小羊才慢吞吞地换了个姿势，这下我终于能看到他的脸了……不是，为什么羊会戴眼镜？
　　不过比这更奇怪的是那张过分漂亮可爱的脸，我本以为法阵失败只召唤出一只普通的山羊，没想到……居然是混血吗？
　　认真看着他时我才发现，其实他的头发（如果那能算头发的话）是漂亮的、浓到发黑的紫色，毛茸茸的看起来非常好摸。
　　我忍不住戳了戳他鼓起的脸颊，暗叹一声□□弹弹手感一流。
　　小羊投来一道不解的目光，而后缓慢地扭开了头。他好像不喜欢被人触碰，但又根本懒得挪动，只在我的骚扰下扭来扭去。
　　终于，他似乎不耐烦地开口：
　　“那个啊……我……是被你召唤……（哈欠）……来的恶魔……”
　　说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一副困倦又没干劲的模样，也不在乎我的反应，活像加班了一个月的社畜。
　　“不对，社畜什么的，不是我吗？！”我喃喃自语。
　　骂人终究骂到了自己头上。
　　那个连续加班一个月的社畜其实是我，这也是我召唤他的理由。我偶然在一本破旧的魔法书里发现了“召唤许愿灵”的法阵，据说对方可以为召唤者实现一切愿望。
　　本着“试试就试试”的想法，我在自己的房间画下了法阵，静待属于我的“许愿灵”降临。
　　再然后，我就得到了这只乌漆嘛黑的小羊。
　　哦，虽然他自称是“来自十三层地狱的大恶魔”。
　　“喂！喂！”眼看着小羊又要睡过去，我连忙摇晃着他的双肩，气急败坏地喊起来。
　　“给我醒醒啊喂！”
　　“你不是大恶魔吗！倒是实现我的愿望啊！！！”
　　“……嗯？”小羊用手揉了揉眼睛，那双漂亮的、红绿半分的眼眸淡淡扫来，明明还是没干劲的模样，却让我悚然一惊。
　　“愿望、啊……”小羊慢吞吞地开口，“那么，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你不是大恶魔吗？那就自己猜啊！”我撇撇嘴，对小羊的消极怠工非常不满。
　　“哈啊……”小羊又打了个哈欠，瞧着比刚才更消极了，“因为很麻烦啊……人类的灵魂也是很麻烦的东西……不如你直接说吧，还快一点……”
　　“我的愿望……”真到了这个时候，我却诡异地犹豫起来。最终，我移开视线，鼓足勇气道：
　　“我想谈恋爱！”
　　“——哈啊？”即便是“来自十三层地狱的大恶魔”，闻言也投来诧异的一瞥。
　　“好啦好啦我知道我大费周章许这种愿望很奇怪！”我双手捻着衣角，脸涨的通红，还是不情不愿地向他解释，“那我毕竟是人类嘛！而且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是嗫嚅般：“所以在死之前，我也想体验一下甜甜的恋爱啊！有问题吗？！”
　　“不，倒是没有问题。”小羊终于抬起头，神色意外的认真，“既然你这么诚心，就由我来成为你的恋人……”
　　“等等等等等？！！”我连忙制止不知为何精神起来的小羊，“打个商量啊，你这样……能谈恋爱？”
　　不是我多事，这家伙半人半羊的模样脸还那么嫩，感觉自己在犯罪好吗！
　　“？”小羊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指了指自己，“哦，你说这个身体吗？”
　　“虽然很麻烦，但为了实现你的愿望的话……”他终于舍得慢吞吞地坐起来，手肘支在膝盖上，掌心正好托着自己的脸，“我也是有青年形态的……嗯，就是变回去太麻烦了……唉，工作好难，果然还是睡一觉……”
　　虽然这么说着，可是下一秒，那只软萌的黑紫色小羊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过分漂亮的青年。
　　“！！！！！！！！”
　　我倒吸一口凉气。
　　是这样的，在人生的最后阶段，我拥有了恋人，尽管，他是一位恶魔。
　　他的名字叫……
　　“明石国行。”青年困倦地趴在桌子上，头都不抬一下，摆足了“死都不工作”的架势。
　　虽然是我的恋人，但该干的活一个都不能逃！
　　“恋人必做的100件小事……不如就这个吧！”我兴致勃勃地将手机举到他面前，“陪我去做这些，也算是完成我的心愿了！”
　　他瞟了一眼屏幕，兴致缺缺地移开视线。
　　我的失望几乎是立刻摆在了脸上。
　　我知道自己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不然可能会死。但是没办法，天性如此，我根本藏不住自己的情绪。
　　“嘛——”青年扭回头，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如果这是你的愿望的话。”
　　“好耶！”我喜形于色。
　　我的恋人明石国行是个超级没干劲的家伙，送去上班第一天就会被开除的那种。
　　但是他会好好完成我的愿望，无论多么细小琐碎的事情，一旦决定了就会认真去做。
　　真是个奇怪的恶魔。
　　“明石——”一般来说，被我拖长了声调呼喊，他很快就会回应才对。
　　尽管回应也是懒懒的，只是意思意思抬起头，做出一副“我听见了”的模样，其实根本就没有动。
　　我家不算大，只是普通的独居公寓，所以只能委屈他窝在沙发上。不过小羊本人似乎并没有“委屈”的感觉，我特意买的“超超超超——回弹沙发”如今成了真正的“巢”，他能一天二十四小时瘫在上面动都不动一下。
　　“起来啦——！”我摇晃着明石国行的双肩，看着他随着我的动作晃起来，柔若无骨似的，我罕见地暴躁了。
　　“你是面条吗？！！！！”
　　“嗨嗨……”忽然，头顶被温柔地抚摩了。
　　明石国行眯着眼，不像往常那般戴着眼镜，我一抬头，直直撞进那双清透的异色瞳眸里。
　　果然，无论看多少次，那张脸都漂亮得不可思议。
　　“嘛，今天是……去电影院对吧？”
　　“不是啊！！”被美色蒙蔽双眼的我立刻冷静下来，三十多度的嘴吐出冰冷的话语，“今天是去游乐园！游乐园！”
　　电影院昨天才去过啊！你这家伙！
　　虽然他总是不记得我们的日程安排，虽然他总是在沙发上一睡就是一天……可是，我能感受到他在认认真真完成我的心愿。
　　从他手里接过一束气球，又和他分食了一只超大甜筒，我很容易就被这些小事哄得笑弯了眼，一边舔食冰淇淋一边偷偷瞄他。
　　明石国行似乎完全没有察觉。
　　即便在酷热的夏天，他还是穿着那身严严实实的、自称“工作服”的套装，只有胸口开了超低的缝，毫不客气地露出一点儿漂亮的身材。而之前长长的头发也为了方便打理已经剪短了，更显干练帅气。
　　“是摩天轮！”
　　此时天已经黑了，可夏夜还是该死的闷热，我干脆兴致勃勃地拽起恋人：“我们去坐摩天轮吧！”
　　——总听说，等摩天轮升至最高点，此时接吻的情侣就能永永远远不分离。
　　我坐在摩天轮的包厢里，低着头，悄悄攥紧了裙摆，手心里全都是汗。
　　——可我早就不再奢求“永远”了。
　　“啊。”身旁的他忽然低叹一声，而后，柔软的、微凉的东西贴在了我的额头上。
　　——一个轻而又轻的吻。
　　——而摩天轮恰好停在最高点。
　　“！！！”
　　我猛地抬起头，只觉得双颊烫得过分，张嘴半天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这回轮到明石国行晃我了。
　　他学着早上我的动作摇晃两下，见我还是没反应，干脆薅了把我的脑袋。
　　我发现这人真的很喜欢摸我头，可恶啊，长得高了不起吗！别忘了刚见面的时候你可是个小孩！！
　　“走了，回去了。”他轻柔地揽过我的双肩，不知有意无意为我挡去了夜风……
　　……本来应该是这样。
　　但是该死的，现在是夏天啊！！！
　　从夏天到秋天，在明石国行的陪伴下，时间就像欢快的兔子一样跑得飞快。
　　而那张“一百件小事”已经完成了大半。
　　我死死盯着仅剩的几件事，好像这样它们就能变长一点、再长一点……
　　可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在向我发出警告，它想告诉我，我已然时日无多。
　　自十八岁患上药石无医的重病，我就觉得，自己的时间好像停止了一样。家里为了治疗我几乎掏空积蓄，直到两年前我自己喊了“stop”。
　　我搬出原来的家，在近郊租了一间小小的公寓，拒绝了悲痛的父母，准备安安静静地等死。
　　可就在这时，我从旧书里发现了那个魔法阵，而后，我见到了他。
　　我是个骗子。我才不是什么社畜。
　　我口中的连续加班的生活都是我编的，恋爱的事也是。许是因为那是我最向往的生活，所以当时才会脱口而出吧。
　　我望着镜子，不知何时泪流满面。
　　在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决然离群索居、静待死亡到来的最后——
　　……
　　……我在计划表的最后一行画上了勾。
　　明石国行这两天越来越嗜睡了。
　　虽然他总是在睡觉，但很显然，最近尤为严重，经常一睡就是两三天。
　　我最开始还没当回事，只以为他是太累了。
　　直到我发现他开始频繁地变回初遇时的幼童模样，紫到发黑的头发也褪色似的变成了薄薄的雪青色。
　　这不对劲。
　　我用力摇醒他：“明石！明石国行！”
　　明石国行慢慢睁开眼，眼神还有些茫然，就像每个清晨那样。
　　“你怎么了？”
　　我指着他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的头发，没发现自己已然带了哭腔：“你在掉色……”
　　“啊……”他缓缓开口，仿佛每说一个字都很吃力。
　　在他慢到不能再慢的讲述中，我得到了一个，关于“与人类契约的恶魔”的故事。
　　当恶魔被召唤到人间，他的魔力就在飞速消散，变回幼生态、头发褪色，乃至羊角消失，都是魔力消散的表现。
　　等他彻底失去魔力，就会像空气一样消失在我面前。
　　不过那不是死亡，他会带着从我这得到的“心愿”回到恶魔的世界，又变回那个无所不能的“十三层大恶魔”。
　　“这样啊……”我抹了把眼泪，不知该哭该笑，“那，我的愿望已经完成了，你是不是也要离开了？”
　　这场漫长的、好似没有尽头的绮丽梦境，似乎要走到尽头了。
　　明石国行甚至来不及对我再说些什么，就像他说的那样，消失在了空气中。
　　凛冽的冬天就要到了。
　　我死在一个冬天的清晨，那天难得出了太阳，温柔的阳光洒在我的床边，让我想起某个人的目光。
　　在父母的陪伴下，我平静地停止了呼吸。
　　（喜欢BE的到这里可以停下了！！以下是包饺砸结局！）
　　——可我又睁开了眼。
　　“欢迎来到十三层地狱！！！”
　　红发的小恶魔笑嘻嘻地扇动翅膀扑过来，又是撒花又是撒糖的（但是糖是正经糖吗？）。
　　另一边，一位银发的小恶魔托着腮，一双绿宝石般的眼瞳好奇地看着我。
　　而不远处，一位紫发的青年困倦地打了个哈欠，一副总是睡不醒的模样。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