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海，你这秃驴》既腐亦宅

13、无情无欲

　　过了蜀魏国的分界线，便再也没有看到先前那般惨象。

　　“自皈依佛，当愿众生，体解大道，发无上心。自皈依法，当愿众生，深入经藏，智慧如海。自皈依僧，当愿众生，统理大众，一切无碍……”

　　佘夙袇只是愣愣的望着天一动不动，眼中流露出茫然之色。

　　“你不高兴？”坐在一旁打坐的和尚突兀的开口道。

　　佘夙袇有些吃惊的扭过头望着和尚，险些扭断自己的脊椎，不可置信的眨眨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这还是小白第一次主动和她搭话！

　　等了很久也没有下文，佘夙袇终究忍不住好奇地问：“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和尚沉默很久，久到佘夙袇以为他又入定的时候，才淡淡道：“你不说话。”

　　“你居然会注意到我，我以为你只关心今天又消灭了多少妖怪呢？”佘夙袇笑道。

　　“小白，你是在关心我对不对。哈哈，我就知道你还是有感情的，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佘夙袇夸张道。

　　“哈哈哈哈——”

　　“你不高兴。”和尚平淡的一句话立刻让佘夙袇闭上嘴。

　　佘夙袇叹了口气，重新望着蓝蓝的天空不自然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不高兴？”

　　“你知道什么是高兴吗？”佘夙袇心里也是一叹。

　　“只要是任何一个有感情的生物，看到到自己的同类处于那种境地，都会有感觉的。你明白吗？”

　　佘夙袇看着和尚眼中一闪即逝的困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佘夙袇注意到和尚正襟危坐，像个小学生一样，认真的凝视着自己，佘夙袇来了兴致。“怎么说呢？感情这种东西完全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佘夙袇苦恼的开口。

　　“每天看到不同的风景，你有没有什么感觉？”

　　佘夙袇深呼吸，嗅着风中淡淡花香，陶醉道：“比如说你看到路旁恣意怒放的花朵，你可能就在想‘好美的鲜花啊。’”

　　视野中杂草丛生，触目所及浓绿万枝红一点，然而唯有一朵半残的鲜花也快低到泥土里。

　　“然后，你就会觉得心情很好，觉得很舒服，具体表现是，额……”佘夙袇艰难道。枝头最后一瓣花瓣，也随着佘夙袇话音落下随风飘落，只剩下光秃秃的花蕾在风中摇曳。“嘴角会上翘……”

　　“咳咳，这个不算。”太丢人，佘夙袇尴尬道，“看那边，看那边。”

　　顺着佘夙袇的视线，对面只有一堆乱石嶙峋，泥沙污垢附在上面，乌黑黑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佘夙袇干咳一声道：“真是具有后现代艺术气息，当然你不会明白。”

　　一连出现失误，佘夙袇不好意思的慌乱的转过身，闭上眼，沉醉道：“真是好美丽的风景啊。”

　　一睁开眼，对面一排歪脖子树栽正对着佘夙袇，树腰上裂开的皱痕像是放声大笑的嘴脸。

　　“欣赏风景这种事情，主要还是要看心境的，你说是不是？”

　　佘夙袇蹭着和尚的腿，睁大了眼眸，莹莹墨瞳腾起水雾，可怜兮兮的凝望着和尚，希望能博取一丝同情。

　　可惜佘夙袇忘记了，对方是什么人。

　　和尚冷眼旁观佘夙袇一系列表演，直到此刻才惜字如金，吐出一个字：“走。”

　　“不要这么不给面子。”

　　“等等我啊！”

　　和尚听着耳边喋喋不休的噪音，低下头看着一路追上的佘夙袇，灰暗的眼眸中重新亮起点点光辉，原本有些浮躁的心立刻归于平静，果然这样会跑，会叫，会生气才对。

　　舒服？和尚忽然伸手，冰凉的指尖摸着冰冷的唇，微微上翘的弧度，和尚皱着眉，这就是所谓的——愉悦？

　　这种感觉似乎真的很不错。

　　佘夙袇期盼的凝视着和尚，撒娇道：“小白~”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佘夙袇和和尚站在山路口，不远处几缕炊烟回旋上升。

　　“我要去，我要去，你别想甩掉我。”

　　和尚冷冷的瞧着脚下赖皮打滚，死缠烂打就是一定要去的佘夙袇，凉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一甩长袖，用行动告诉她答案——不行。

　　不用说，一定是连今天是什么日子都忘记了。和尚微憋着眉，对于佘夙袇不报有任何希望。

　　佘夙袇见百般恳求都不成，不由怒视和尚，在和尚背后龇牙咧嘴。

　　和尚霍然转过身，佘夙袇一惊，连忙调整表情，咧开血盆大口，粲然一笑，露出白森森的尖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和尚只是盯着山路尽头，佘夙袇心中一动，收起笑脸道：“有人来了。”却趁这个机会，顺着及地的衣摆，以迅捷不及掩耳之势窜入和尚的衣袖。

　　和尚盯着衣袖许久，终是抬起头漠然的看着转角处，因为真的有人来。

　　“轱辘轱辘”木轮缓缓碾过凸凹不平的地面。

　　牛车缓缓停在镇口。

　　一人率先从牛车下来，年约三十左右，身穿白绢单襦，褒衣博带，风姿卓越，一看便知身份不凡，必是阀门士族。

　　士人推开仆人递过来的手，亲手撩开帘子，恭敬道：“大师，到了。”

　　一旁的仆人低伏着身子，忍不住悄悄打量，究竟是何等人能让主人如此厚待。

　　居然是一个年轻的和尚？仆从恍然大悟，自家主人一直歆慕佛学，难怪会如此厚待。只是年纪看上去不过弱冠，到底有何等本事？

　　和尚双手合十朝那人微微行礼。

　　牛车上佘夙袇一直小心翼翼的卷缩在和尚的袖里，不敢露出头来。此刻下了牛车感慨道，终于下来了，这路实在太颠簸了，一路上尽两人讨论佛法，她又不敢打扰小白，真是无聊之极。

　　士人摆手称道：“岂敢岂敢。大师佛学精深，在下自愧不如。”

　　士人略微沉吟道：“不瞒大师，在下乃晋公门下门徒，不知大师可愿……”

　　“红尘色相皆是虚幻。”

　　士人看着和尚淡漠的表情，苦笑道：“大师勿怪，却是在下失礼了。”心中更为敬佩，若说如今权倾天下不是曹家，而是司马一族。如此断然拒绝，果真不昧权势，超凡脱俗。

　　士人遗憾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与大师探讨佛理。”

　　和尚漠然道：“娑婆世间一切因缘而生、因缘而作之有为法。性空缘起，缘起性空，如是如是。”

　　街道上，一群小孩额头画着“王”字，欢闹的从和尚身边跑过，一位妇人在后面追，手里攥着以五色丝线合股成绳，怒吼道：“纪昀，你别跑，五彩丝还没戴呢？”

　　和尚和蛇，她可不敢顶着这样的组合招摇过世。佘夙袇无奈的透着衣袖听着外面熙熙攘攘的喧闹声。只能听到声音，却什么都不能做，比呆在马车上还要痛苦。

　　“小白你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吗？”佘夙袇凝声成线，传入和尚耳中。

　　想起那人临行前的邀请，佘夙袇知道小白一定能够会拒绝，但是却勾起她的疑问，小白有什么欲望吗？

　　“修行之人……”

　　“应无凡俗之情，也无凡俗之欲，方可得到成仙，证得正果。”佘夙袇无声的念出后半句，一字不差。

　　佘夙袇无奈的叹了口气，就知道小白会这样说。

　　“骗人！”佘夙袇不满道，“欲望这种东西谁都有吧，要不然你为什么一心问道？”

　　“欲求正果，这难道不是欲望吗？”

　　和尚的脚步顿住。

　　成仙也是一种欲望吗？

　　和尚望着北边，连带着袖袍里德佘夙袇也惊觉。

　　闹市中居然有淡淡的妖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