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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生魂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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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院中站定,打算等卫大娘刺过来时夺剑缚身贴符一套解决。
但还是在我要夺剑的时刻,忽然有人抓住我的手完后一扯,眼前出现了一个宽大的背影,是卫衍……
现在我很怀疑,被操控的人不是卫大娘而是卫家父子,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反常!
在这样莫名其妙的情况下,连罪魁祸首,墙角那女子,都忍不住笑了!
一击不成,卫大娘忽然转身朝外跑去,我想追上去却被拉住了,卫衍紧张地看着我,“危险,别去!”
就只是这么简单的一耽误,卫大娘消失,只剩那女子越笑越猖狂。
“糟了,诗会!”卫家父子马上往外跑去,怕出事,千徊也快速跟上。
其实只要解决了操控者,卫大娘自然会醒来,所以我直接端出孟婆汤,捏住女子的嘴就要往下灌。
“你到底要给我喝什么!你就不怕我让那女人杀人吗?放开我——”
“都说了是孟婆汤了。”无视她的尖叫,我继续手上的动作,“这里到诗会那边还是有段路的,足够千徊追上她了。”
“是吗,那你知道我可以让她自杀的吗?”女子继续挣扎。
好吧,这倒是没想到,放下手中的碗,我忍不住叹了口气,“姑娘,无论你这一番作为的结果如何,待走过奈何桥穿过轮回池后,便都成了空,何必如此固执呢?你若伤害了无辜之人,必将接受审判,冥府判官的刑罚你无法想象。”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对冥府之事如此了解。”
看左右无人,我摘下了手上的玉镯,女子看着瞪大的眼睛里有些惊恐。
“在人间,你们管我叫,孟婆。”
女子应该是信了我的话,生怕真的给她灌下孟婆汤忘却前尘,便不再挣扎,任我牵着来到了花园中。
此时花园中的诗会可谓是一片混乱,卫大娘正在人群中演着她的捉妖戏码,“好一个藏妖窟,哪儿来这么多山精野怪。”随即又指着一个黑书生,“你这小妖,长得好生粗鄙,本大仙这就收了你。”
被指的黑书生相对于性命的威胁,似乎自尊受到了更大的伤害,怒视卫大娘好一阵,发现拿她没办法,只好噙着眼泪“哼”地一声往人群里躲。
卫府的管家,也就是卫大娘的丈夫,正急得团团转,他带着几个五大三粗的护院围在一边,不停对卫大娘喊着:“阿娟,你在做什么,快放下剑,莫要伤了人”。
被操控的卫大娘根本听不进任何人的话,她武力猛涨,身手敏捷,出手利落,闪躲迅速,护院们竟抓不到她,还差点伤在她剑下,只好跟她保持距离。
不过千徊不是已经跟来了,怎么还任她胡来?他去哪儿了?我在人群中找了一圈,发现他被卫筠护得死死的,完全找不到机会出手,表情十分寒冷,而卫筠只当他受了惊吓,护得更紧了。
“姑娘,你让她收手吧。”我对身旁的女子说。
没想到,她目光低垂不肯看我,我又说了一遍,才听到她小声嘀咕:“失控了。”
“什么?”
她继续小声地辩解,“她身上残留的是我生前的灵力,可我的身体死了超过一盏茶的时间,我控制不了了。”
“哎……”我没忍住叹了口气,算了,叹气也没用,幸好事先拿下了镯子,众人看不见我,不必忌讳那许多。
活动了一下手脚,朝着卫大娘走去,一个手刀就劈落了她手中的剑,回手抓住她的手腕,直接将双手反剪至背后。
“呔,大胆,哪个小妖偷袭我,速速放开本大仙!” 卫大娘虽身体被束缚,意识还是没醒来,我又在她袖子里藏了张符纸,暂时压制她体内的灵力,既然灵力的主人已死,那灵力不久便会消散。
众人见刚才还在疯砍的卫大娘忽然长剑落地,以奇怪的姿势扭转身体,纷纷议论了起来。
“难道这大娘不是犯了疯症,这里竟真有污秽之物?”“听说少城主前些时日亦是中了邪,城主为了旺盛阳气,才特地将诗会提前”“我来卫府办事见过卫大娘,是个和善可亲的妇人,若非秽物缠身,哪能这般胡闹。”
总管反应倒快,带着护院立马就围上来了,用绳子把卫大娘捆了个结实,便捆还边哭,“阿娟啊,孩儿他娘,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附身的魂魄抓到了,卫大娘的问题也解决了,没必要继续耽搁在这儿,可以直接离开了,我朝看着我的千徊做了个走人的手势,却见他摇了摇头,指了指手上的玉镯子,让我回去。
为什么还要回去,事情都解决了不是?虽然奇怪,我还是让那女子在角落里等我,然后带上镯子,装作气喘吁吁地跑回去。
“十六姑娘,你方才去了哪儿?”卫衍看到我,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
“我没跟上你们,又迷路了,卫大娘呢,她怎么样了?”
“她没事了。”回答我的是卫筠,但他的眼睛真是一刻都没离开千徊,“吓到了吧,快同你阿姐回去休息吧。”
千徊摇了摇头,“少城主,我们是时候该走了,接下来的诗会,春景会过来。”
“怎么了?因为刚才的事儿吗?”知道千徊要走,卫筠即刻紧张了起来,“今天是我不好,做事不够周全,让姑娘受到惊吓,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好不好?”
“是啊,孟姑娘你就留下吧,我保证今天的意外不会再发生。”卫衍也来帮腔。
堂堂城主和少城主这么对一个乐师,看来真的很重视“孟姑娘”,可惜这份情谊放错地方了。
千徊只是摇摇头,“并非如此,匆忙离开的原因请恕小女不能告知,但绝非因为此事,这两日城主与少爷的招待,孟寻与小妹十分感激。”
言罢,无论卫衍父子如何劝说,千徊只是摇头。
见卫筠实在不舍,我提议到:“少爷看重阿姐的琴音,不妨在我们离开前,与阿姐合奏一曲吧。”
卫筠显然心动了,但一曲琴音便要他割舍心仪的姑娘依旧为难,没想到千徊点头同意我的提议后,意外地对他笑了。
这两天千徊被看上他美貌的人缠得烦,对外人连个嘴角都没挑过,此刻一笑,冷意散尽,犹如冬日暖阳,卫筠一瞬间就迷失了,只是痴痴点头。
千徊指了指卫筠手上的血痕,说:“少城主先把手上的伤裹好,我在此处等你。”
卫筠还是痴痴地点头,跟侍女暂时离开,闹剧并没有给诗会带来太多影响,大家只是讨论了一会儿,又开始吟诗作对,卫衍也去安抚招待众人了。
“为什么还要费这番功夫,直接走不好么?”我趁机问千徊。
“你啊……”他弹了我的脑袋,“如果你心心念念人忽然就消失了,你会怎么办?”
不知为何,我想起了当初恍惚中出现的那个与千徊一般长相的忘川,“大概,会是不停地寻找与等待吧。”
“我们现身人间,与人接触,便结了缘,那离开时要好好地了却这段缘,成为他们的过去。”
了缘啊,是啊,能和在意的人好好地道别也曾是我所追求的,如今我却把那般遗憾忘却,想着说走就走,实是不该,很不该。
没等多久卫筠回来了,他不仅裹好了伤,还换了身素雅的竹纹白衫,重新梳了头发,一旁的侍女摆好琴后,特地燃了香,看来卫筠很重视这一曲。
千徊与他对立行了礼,坐下抚琴弹奏,二人并未交流,卫筠跟着千徊的琴音拨弦相和,两道琴声婉转交叠,迤逦缱绻,似风逐浮云,如枝挽落叶。
园中原本吟诗作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静若无人,只剩琴声回荡,原来所有的人都被这琴曲吸引,噤声不语,闭目侧耳,用心倾听。
忽然有些羡慕卫筠,拥有如此醉人的道别。
我在一旁等待这场道别的结束,有个侍女小跑着找来,说是卫大娘醒了要见我。
奇怪,虽然她待我好,但也不至于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想见我,感觉有些可疑,我便跟着去看看。
说好见卫大娘,但侍女却带着我到了卫衍的书房,我问她:“姑娘这是何意?”
“婢子也不清楚。”侍女把我让到书房中,自己却站在门外,“卫大娘醒后,知道孟姑娘要离开,很是难过,一只念着要补救,然后管家就让我把姑娘带到这儿。”
说着她朝我行了个礼,忽然就关上门,听声音还锁上了,外面传来她安慰的声音:“姑娘莫怕,在里面静待片刻,不多久会有人来开门的。”说完就走了。
虽说这门关不住我,但着实好奇卫大娘倒地在盘算什么,于是坐下来静静等待,不一会儿,就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卫大……嗯?城主?”进来的居然是卫衍。
他看见我也很吃惊,“十六姑娘?怎么是你?”
“卫大娘让我来的。”
他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什么,“哎,这个阿娟,这般多事。”
“城主可是有什么事是十六可以分担的?”我的好奇心蠢蠢欲动。
卫衍没说话,犹豫了一会儿,顺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发现杯子空了,又放下,最后叹了口气,慢慢走到了书柜前,抽出一张画卷,递给我。
打开画卷,画的是个十六岁左右的姑娘,明眸皓齿笑容开朗,重点是,画中姑娘的长相与我十分相似。
看到这画,之前一些奇怪的事忽然就不奇怪了,无论是提前入府的特殊待遇,卫大娘等一众府内老人的热情,遇到危险时挡在我面前的卫衍,这些喜爱并非对我,而是对这画中人,大概那一小碟一小碟精致的糖葫芦也不例外。
我将画还给卫衍,卫衍接过后挂到了墙上,恰恰与墙上的痕迹相符,他看着画中人,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开了口。
“这是盈儿,我的夫人,这幅画是我们定亲那年我为她画的,在我的书房挂了二十三年了”,说起他的夫人,卫衍古板的脸上竟有了一丝温柔。
“我与盈儿自小相识,她天真烂漫,爱笑爱胡闹,当了娘之后还是像个小孩子一样喜欢吃糖葫芦,我以为她会一辈子在我身边吵着要糖葫芦吃。”
“可是十六年前她走了,走得那么突然,明明前一天还说要吃阿娟做的糖葫芦,我却念叨她吃太多不给她,第二天怎么就没醒来了呢?是生气了吗?”
卫夫人是十六年前去世的,而春景好像告诉王大人他们,我是十六岁。
原来如此啊,又是一个痴情人的痴想。
“前几天,筠儿病的奇怪,我找了陵城颇有修为的道长,他说,筠儿被邪物附过身,虽然邪物已经离开了他的身体,但可能还在府中,让我聚居些人,阳气重些或能驱赶,因此我才将诗会提前。”
“嗯嗯,卫大娘给我说过的。”我点点头。
“其实,道长还跟我说了一件事”,卫衍顿了顿,犹豫着开口,“他说,或许我能有机会再见到盈儿。”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但还是静静地听着。
“那天在乐坊见到你,我觉得你就是盈儿!她走了十六年,你刚好十六岁,同盈儿长得一样,也那么喜欢吃糖葫芦,你……”
其实我很想说,这一切不过是巧合罢了,人转世了便是另一个人了,不一样的长相不一样的喜好,甚至男女都不一样了,但我不该在此刻说。
见我没回话,他放缓了语气,“我知道你不信,别担心,你不需要接受这些,若不是阿娟多事,我本不想你知道。”
“卫大娘为何要告诉我呢?”
“盈儿的离开,她亦是放不下,每天一碟糖葫芦都是她亲手做的,十六年来一天不落,就摆在这画前,第二天带走换新的,这两天的糖葫芦有人吃,还回去的碟子是空的,你不知道她有多欢喜。”
“二位希望我做什么?”我直截了当地问他,“难不成留在这儿当女主人?”
卫家的父子不愧是父子,一个觊觎鬼差一个看上孟婆。
“不是不是,十六姑娘别误会!”卫衍连忙解释,“我没那种龌龊的想法,我一个老头子作甚要耽误你一个小姑娘。”
卫衍继续说,“其实筠儿说要娶孟寻姑娘,我私心是高兴的,那样你也能留下来,我会让你成为卫家的千金,给你最好的生活,为你找到天下最好的儿郎,让你风风光光出嫁,护你一生一世,所以请你考虑留下好吗?”
卫衍的一番话令人动容,想来,当初卫夫人走的太过匆忙,无论对是卫衍还是卫大娘,都是猝不及防的痛苦,如今他们这般放不下,不过也是想要一个道别罢了。
既然有这般巧合,我与卫夫人如此相似,又在此时来到这里,不妨越俎代庖,替她把这个道别给了。
于是,我看着手里的画,学着她的样子对卫衍笑了笑,说:“城主,或许你觉得我漂泊无依,但我过得很好,如果我真的是尊夫人转世,那你的盈儿也过得很好,她像鸟儿一样自由,走过山水,看过繁花,喜怒哀乐皆有人相伴,这一世的她,亦是如孩童般无忧。”
卫衍愣愣地听我说着,忽然也笑了,笑得眼睛有些湿润,他转过身去,一小会儿后又转过来,“很好,很好。十六姑娘,也请你记得,无论你到了哪里,陵城卫家都是你的靠山,即使我不在了,筠儿,筠儿以后的孩子也会护着你,如果哪天累了,就回家。”
“嗯,我会记的。”我用力地点点头。
辞别卫衍回到花园,千徊也完成了同卫筠的约定,书生学子们仍沉浸在那场琴曲的余韵里,而在卫筠依依不舍的送别中,我和千徊离开了卫府,当然,带着那个被千徊捆做一团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