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留言》南栀一梦

83、苦痛

　　陈星在一旁都听到了，尤其是刘芳告发陈蓉的那些恶行。
　　陈星站在角落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背后的双手早已捏紧，在不知不觉中加重了力道。
　　陈星本以为自己不会再为当年那些事动容，可当那些再被揭开的时候，就好像她尘封已久还没愈合，只是随着时间搁置的伤疤，再次裂开。
　　陈星眼底起了波澜，是怒气，在等待着爆发的时刻。
　　陈天把陈星护在身后，一直都在观察她的表情，此刻的他心里五味杂陈。
　　陈天是悔恨，是愧疚，是他没能早一点接受这个全世界最好的妹妹。
　　陈天转过身面对着陈星，他看着陈星平淡的面容下藏着挣扎的痛苦。
　　陈天心疼极了，他双手抚上陈星的肩膀，试图安抚她激动的心。
　　陈天轻声道：“陈星，冷静一点，别激动，慢慢呼吸……”
　　陈天太害怕陈星控制不住情绪而刺激到她脆弱的心脏。
　　陈天见识过陈星心脏病复发的样子，她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脸色惨白，又无力呼救，每一幕都在扎陈天的心。
　　陈星对着陈天露出一抹僵硬的微笑，只是想让他安心。
　　陈星没说话，只是伸手附在陈天放在她肩膀处的手掌，慢慢带着他的手滑落。
　　陈天的手落下，陈星没有了束缚，她困在内心深处的猛兽也挣开了枷锁。
　　陈星在越过陈天的那一瞬间，她的眼神已经不是淡然如水了，恍惚间如海浪翻滚，掀起波涛骇浪。
　　陈星径直走向徐玮，二话没说，没有一丝犹豫，挥起手巴掌，带着微风扇在徐玮的脸上。
　　陈星这一下是用了很大的力，困在心底的猛兽仍然没有得到解脱，反而愈发的猖獗。
　　陈星不解气，还要再扇一巴掌，只是这一次被徐晗拦住了。
　　徐晗握着陈星的胳膊，没有让她再打过去。
　　徐玮感觉到脸颊火辣辣的疼，再看向陈星的时候，她的眼睛锋利如刀，不是一般的刀，是冰川中带着寒凉的冰刀，刺骨又狠厉。
　　徐玮害怕极了，双手附在脸上，躲在徐晗身后，不敢再看陈星一眼。
　　那些年徐玮欺负陈星的时候，陈星都是畏畏缩缩的，没有反抗和挣扎，只有一双要落泪却倔强的眼睛。
　　在徐玮的记忆中，陈星不可能是现在这样，她真的不一样了。
　　徐玮浑身发抖藏在徐晗身后，和昔日的猖狂相比，真是讽刺极了。
　　陈星已经不会再惧怕了，又岂会被徐晗控制住。
　　陈星用力一甩，徐晗似乎没察觉到，险些失去平衡倒在地上。
　　徐晗脸上一惊道：“陈星，你太过分了，凭什么打我弟弟？”
　　陈星还没开口说什么，陈天就先站在陈星身旁，微微侧过身子，试图给她遮挡。
　　陈天小声道：“陈星，哥在，做你想做的。”
　　陈天的话传进陈星耳朵里，带着一股暖流，一点点暖化了陈星心底的寒冰。
　　陈星眼底泛着泪光，但却是暖的，甜的……
　　陈星偏过头对着陈天微微一笑，不再是刻意的笑，是真心感谢，这一次她不是一个人了。
　　陈天看到陈星的笑，知道她没事才长舒一口气。
　　压在陈星心底的苦痛太多了，像一座会移动的大山一样，被时间短暂搁浅。
　　但不会消失。
　　陈星语气冷淡道：“过分吗？我怎么觉得还不够。”
　　徐晗扭头看了一眼徐玮的脸，对着陈星道：“陈星，我弟弟的脸都肿了，你怎么下得去手？”
　　陈星冷笑一声道：“是吗？可是我还没打够，仅仅只是一巴掌，根本抵消不了他当初对我做的事。”
　　徐晗自己都有些心虚，她虽然没有虚伪更过分，但没少阴阳陈星。
　　徐晗道：“陈星，我弟弟年纪小不懂事，他……”
　　陈星高声打断她，“不懂事？我和他年纪一样大，况且他还比我大几个月，甚至那两年他看起来比我大两岁。”
　　陈星从出生起就因为心脏病的原因身体弱，个头也小，和年龄一样大的徐玮比起来，小了一个头。
　　再加上徐玮身强体壮，陈星在他面前根本没有还手的能力，就那样被他明着暗着欺负了两年。
　　陈星一步一步朝徐晗身后的徐玮走去，他们一退再退。
　　陈星道：“徐玮，你还记得你当初是怎么对我的吗？”
　　徐晗身后的徐玮在瑟瑟发抖，脸上的疼让他说话都难受。
　　徐玮装傻道：“我不知道，别问我，都跟我没关系……”
　　陈星轻蔑一笑，“好，你不记得没关系。”
　　作恶的人永远不会记得他们欺负过的弱小，因为在他们眼里欺负人就是家常便饭。
　　哪怕只是一句贬低的话，都能轻易脱口而出，在他们心里本就应该这样，而不是不能，不可以，不对……
　　“我就帮你好好回忆一下。”
　　那些不堪的画面都刻在陈星的脑子里，她不提不代表没忘。
　　陈星本不想再拿出来说事，也从来没原谅伤害过她的任何一个人。
　　陈星没有宽容心，她能出现在这只是因为在意家人，因为有比自己更重要的东西。
　　是她一直想维护的家，虽然嘴上不说，可陈星总是对自己委曲求全，总把自己放在下一位。
　　“我刚来这里的第二天，你就来了，就因为我没喊你，你和你妈说我没教养，是个被父母遗弃的小孩，我没计较，之后的每一天，你都打着教育我的名义处处打压我……”
　　“你抢了我的鸡蛋和牛奶，我多吃一口饭，你都要说我白吃白喝，把我当佣人一样使唤……无论我想干什么事，用这里的任何东西，你都要说上一句，这些小事，你根本就不会有印象。”
　　“你虽然没有打过我，可语言上的羞辱不比身体上，不仅如此，你几次三番骗我，把我丢在很远的地方，有几次我能自己回来，可代价是，在一点一点消磨我的生命……”
　　“终于有一次我撑不住了，走了很远的路，看不见一个人，天都黑了，我也没有找到回来的路，那天还下了好大的一场雨……”
　　“我倒在路边，望着漆黑的天空，像细针一样的雨水打在我脸上，穿进我心口，真的好疼好疼……”
　　陈星忽然笑了，却是带着苦涩的滋味，那晚的记忆和感触再一次涌上心头。
　　陈星道：“你们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
　　因为陈星嘶吼的发问，在场的人都静下来，在听陈星讲述那天，她的绝望。
　　没有人回答，他们也回答不上来，因为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
　　陈星眼中泛着泪光，在一点一点汇聚成泪珠，无声的落下。
　　原来断线的珍珠是凄美的，苍凉的，让人无比心疼的……
　　“我在想太晚回去是不是就又没有饭吃了。”
　　那时陈星想了很多，可最让她痛的是，她的爸爸妈妈为什么要把她丢在奶奶家，她真的是家里能随时放弃的吗……
　　陈星那时候年纪小，不知道大人身上有很多责任，也不清楚他们是如何取舍。
　　但她听了太多乡下这群亲戚说她是天生的讨债鬼之类的话，以至于慢慢懂了什么是累赘，是负担。
　　大概就是她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在小孩子的世界里，钱就是无能的，能买来饱饭，买来快乐，甚至买来生命。
　　可没有钱，却能轻易毁了一个家，毁了她所向往的，所渴求的温暖。
　　陈星最后一滴泪落下，她就站在原地，眼睛不知看向何处，好像灵魂又重温了一遍当时的情景，整个人都是木讷的。
　　高亚梅不知何时，眼里含着泪，双手掐着陈蓉的肉，差点就把指甲嵌进肉里。
　　陈蓉挣脱不开，直喊疼。
　　陈海拦不住徐振和陈德，在他注意到陈星这边的时候，时间就像静止一般，他挨了两人一拳。
　　这一拳彻底把陈海打醒了，静止的时间再次流动。
　　陈海从不知道陈星承受了这么多，好像也没有问过，他此刻才明白自己是个多不称职的父亲。
　　陈海想起每次回老家，陈星脸上就没有出现过一点笑意，人也总是心神不宁的。
　　他问她，她也不会说，只是摇摇头。
　　原来他的女儿是这样过来的，怪不得在他和高亚梅赶去医院的时候，陈星没有看他们一眼。
　　那时候的陈星对他们是有怨气的，可终究还是抵不过她对家人的渴望。
　　陈海都不敢问陈星一句，是否还怨，也许没有答案吧，也许答案没有变过。
　　陈海突然发了疯一般对着徐振挥拳头，陈海已经想不到能解气的办法，只是觉得陈蓉和徐振一家都是罪魁祸首。
　　陈海第一次骂的很难听，是为了陈星，也算是在给自己愧疚的心找补。
　　“徐振，你……不是人，你们怎么能这样欺负我女儿？”
　　徐振也开口大骂，和陈海打得不可开交，陈德反倒被排出来了。
　　陈德在一旁看着，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高亚梅也没有去拦陈海，反而抓着陈蓉，逼问道：“陈蓉，你个不是玩意儿的东西，我自认为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竟然背着我欺负我女儿，我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