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海底·带走我吧（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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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燃！”
“你可算是回来了。”
穿着碎花裙子、外搭浅黄色外套，短发女士是洛溪，在很多年前救猫事件中，一直护着橘猫不后退，最后领养了橘猫。
“嗯，刚回来。”季燃回答简洁。
“最近还好吗？”洛溪关心道。
“还行，你呢？” 季燃有点聊天终结者，把话题堵死了。
“考研上岸了，考公也上岸了，在努力朝着检察官的方向前进，我一定要让公平正义落到实处！”
当时没有完整的证据链，录完口供后，施暴者被教育一番后放走。洛溪真的很生气，自己明明学的是法学，却无能无力，眼睁睁看着人渣败类离开。
“为检察官干杯，为公平正义干杯。”季燃举杯，洛溪与她干杯。
“小橘前年走了，可能是之前流浪吃了太多苦，没有普通小猫寿命长。”洛溪眼底满是难过，说：“如果你早点回来，或许能见到最后一面。”
“我们把它救下来，相当于为它延长寿命了。你收养它的时间，一定会是猫生最幸福的时间，不要太自责了。”季燃一边安慰着，一边递过去一张纸巾。
洛溪接过纸巾，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件物品，递给季燃，说：“我收集了小橘的猫毛，做了同款毛毡公仔，给你留作纪念。”
季燃端详着毛毡公仔，心中酸涩，吸了吸鼻子，低声说：“谢谢。”
两人卡着时间回到洛溪单位门口，临走前，洛溪再次抱了抱季燃，说：“欢迎回来。”
夏弥将一切收归眼中，心口闷闷的。
*
到了下班时间，季燃去接陈星苒。
高峰期，路上有点堵车，目的地是剧院。到达剧院时，距离开场仅有40分钟。
季燃身上穿着剪裁得体的小西装，陈星苒换了一套白色小裙子，有点小隆重。
陈星苒下班时间晚，来不及吃晚饭，于是，两人在剧院门口埋头啃着汉堡，有点小滑稽。
隆重又滑稽，季燃边吃着汉堡，边笑起来。
“快吃啦！赶不及进场啦！”陈星苒咀嚼着，还得分神叮嘱季燃。
简单果腹后，两人还补了口红。
今晚上演的音乐剧是《小王子》。
音乐剧结束后，季燃送陈星苒回家，然后独自开车离开。
『她又要去哪里呢？』夏弥猜不透。
*
不远不近的距离，夏弥跟上季燃的车。
大半个小时后，季燃停下了，缓缓走向海滩。
她往人少的地方走去，海风裹挟着腥甜的气息，卷走人体表面的温度，冷得一个哆嗦，双手交叉，裹紧着自己取暖。
在沙滩中站着，眺望无垠的黑海，白色的浪花随着退潮汹涌澎湃，一点一点地侵蚀着海岸线的砂砾，将沙滩颜色分层。
她缓慢而坚定地朝着海里走去，海水先是打湿脚背，裤脚变得湿哒哒的，再往深处走，海水逐渐没过小腿、膝盖，直至与腰齐平。
她如浮萍入海，漂浮，不顾一切。
季燃撑着黑色雨伞的场景浮现在夏弥脑海中，季燃似去参加葬礼，参加自己的葬礼。
见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朝着海里走去，夏弥一下子就慌了，顾不及太多，朝着她大喊：“季燃，停下！”
季燃不会游泳！
在采访时，曾经有人问过季燃，如果妈妈和对象同时掉下水，她会先救哪一个。
她说：“我不会游泳，所以，我会让妈妈和对象都去学游泳，然后来救我。”
再有类似的问题，她说：“万一我掉水里了，千万、一定、必须、毫不犹豫地来救我！”
夏弥看着季燃一点一点没入海里，自己的心也一点一点地沉下去，内心有一个声音：“快点，再快点！”
曾经，两人一起窝在房间看电影，其中有一部是《遗愿清单》，与死亡倒计时赛跑，去逐一实现人生想做但未实现的愿望。
“有种诗意的浪漫，在一点程度上消解了对死亡未知的恐惧。”季燃看完电影后点评，又说：“如果能看到生命倒计时也挺好的，人生最难一课是道别，我会再见一见老朋友们，好好道别再离开。”
季燃孤身一人回到穗城，又去了别的城市，这段时间一直见老朋友，是清单上的待完成事项吗？她真的要抛下自己吗？
夏弥尽量抑制自己的负面想法，越是想克制，越被负面情绪反噬。
人们常说在沙滩上散步很治愈，踩在松软的沙土上，感受与大自然的密切关联。
可此刻，夏弥却觉得沙滩上短短的一百米，仿似泥潭、似沼泽，每一步都深陷其中，越用力越被沙土所卷入。
松软的沙土没有着力点，每前进一步都异常费劲。
这种深陷其中的感觉，夏弥不喜欢。
曾经，夏弥甘心沉溺在季燃充满爱意的眼神里，在交颈缠绵的情意浮沉里，如坠入海底，如坠入云端，不管怎样，季燃会稳稳地托住自己。
夜晚的海水格外冰冷，夏弥顾不上从脚上传来的寒意，赶在海水没过季燃胸前时，一把拉住了她。
“我们往回走，好不好？”夏弥克制住心下的恐慌，颤动的声线还是出卖了她的不安，耐心地哄着季燃。
季燃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然后，眼神失焦，变得空洞、茫然。
夏弥大着胆子，将季燃往岸边拉，季燃不抗拒，乖乖配合往回走。
上岸了，再次踏上稍微坚实的土地，夏弥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失去力气的夏弥，把季燃扑倒在沙滩上。
差点失去的恐惧，击溃了夏弥的理智和镇静，搂着季燃的肩膀小声啜泣。
湿透的衣服经海风一吹，严寒彻骨，打一哆嗦。
更别提两人身上沾了沙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等夏弥冷静了一些，才认真打量季燃。
“带我走吧。”
季燃眼神空洞，神情木然，悲怆而又无力的语气，让夏弥好不心疼。
海风猎猎，海潮天然的白噪音，形成一个真空的防护罩，阻挡了外界的窥探的目光，隔绝了外人聒噪的声音。
天地之间，唯有相拥的两人。
*
古希腊神话中，塞壬女妖们居住在西西里岛附近海域的一座遍地是白骨的岛屿上，用自己天籁般的歌喉，使得过往的水手倾听失神，导致航船触礁沉没。
季燃不会游泳，每当负面倾诉席卷而来时，任由自己溺在其中，不做挣扎，任由海浪将自己卷去任何一个地方。
最近又做噩梦了，极度的不安感袭来，以至于在看音乐会时，频频失神，脑海中有个念头——到海边去！
于是，季燃提前辞别了陈星苒，独自开车到海边。
会有海螺的歌声吗？
浪花能给自己回答吗？
塞壬为她量身创作了一首歌，让她情不自禁地听从塞壬的引诱，一步一步地走向海里。
世界突然变得好安静，除了海浪的白噪音，其他声音都消失了，似有一个无形的结界屏蔽了一切。
海水冷吗？
冷。
但不及北美的风暴雪冷。
在一念之间，季燃孤身走入暴风雪中，没入雪堆之中，感受自己的体温一点一点降低，在濒死之际，突然想到一个人——夏弥。
如果自己死在异国他乡，会给她带来心理负担吗？会让她彻底陷入死去的白月光陷阱中吗？会让她这一生都自责，甚至走不出一场关于季燃的回忆吗？
至少等到回国后，再见一面，把她的内疚、愧疚、自责、情爱与仇恨都处理好，也不迟。
求生的意志燃起，季燃一点一点将自己挪出雪堆，一步一步往回走。
可这里是海里啊，怎么会听到一道熟悉的声线呢？
大概是出现幻觉了吧，如同每一场有她的梦境一般。
季燃被塞壬引诱，继续往前走。
猝不及防，季燃感受到一道力量拉住了自己，回头，看到一张日思夜想的脸，脸上掩盖不住的恐慌，哀求自己往回走。
『好。』季燃内心应答了，实在是太累了，嘴上发不出任何声音。
相拥带来的触感，将塞壬歌声按下暂停键。
夏弥啜泣的声音，让季燃意思到并非幻觉。
“带我走吧。”季燃用尽所有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
“带我走吧。”
“好。”
夏弥搀扶着季燃往停车场走，摸了摸季燃的口袋，只有车钥匙。
在短短的一段路，夏弥在脑海中列出若要事项。
将季燃安顿到车上，反锁车门，夏弥跑到租赁的车中，拿走自己的物品，准备让车行的人来取车归还。
回到季燃车上，夏弥迅速订了一家酒店，下单了厚衣服、一些药物到酒店。
完成好一切，以最快速度开车到酒店办理入住。
夏弥将季燃扶到浴室，调好水温后，帮季燃洗了热水澡，换上干爽的衣服，安置在被窝里，强硬地喂下防感冒的药。
“你先躺下，我一会就来。”夏弥见季燃眼神依旧空洞，哄小孩般交代着。
夏弥以最快的速度洗澡、换衣服，回到被窝中，将季燃搂在怀中。
“给我唱首歌吧。”季燃声音很小，小到差点听不清。
夏弥应下了。
「摇啊摇，摇啊摇，
一摇摇到外婆桥，
阿婆叫我好宝宝，
娘舅给我吃块糕。」
……
申城方言自带软音软语，夏弥感受到怀中的人放松了不少，安稳地进入睡梦中。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海底·带走我吧（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