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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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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是没料到,几天之后他就得到消息了。
蛛网帮派来送消息仆役名唤柱儿,因展昭说过不是甚地机密大事,不必费心遮遮掩掩,故而柱儿也十分随意,拎着一篮曹家楼做的点心就来找展昭。
展昭问起,柱儿便笑道:“要说这银叶子也是近三四年才出现的,又没做出什么事,官人不晓得也是寻常。此人名唤洛惟,因身法轻灵,来去如风,且手中银叶子飞舞起来状如燕尾,故江湖人又送她个名号,唤作飞燕子。”
“飞燕子洛惟?”展昭全身一震,愈加确定了那日遇见的洛惟,便是她无疑了。
原来她真是女的……
展昭蓦然想起自己还跟她一桌吃酒,甚至还将她搂在怀里,虽然不是故意的……
想到这里,他的脸蓦然红了,一阵不知所措。
回过神,就听见柱儿仍在说话:“这洛娘子也是有趣,师出哪里查不出来,住在哪里倒是查出来了。也巧了,她住得不远,就在开封。”
“从府上所在的果子街出去上启圣院街,一路往北,到了梁门里大街再一路往西,出梁门上西大街,到肃门大街再一路往北向瓮市子对面,有一座明湖,湖畔六七人家,那棵最大的柳树后面一座,就是她家。”
展昭骑着马在街头悠悠散步,一路喃喃念叨着柱儿指的路,在经过西华门街的时候,还心虚地四下看了看,还好不见当时被他故意指错了路的白衣少年,便连忙策马过去了。
按照纸条上的指点,骑着马出了内城,倒也没费多少波折就找到了明湖。
果如柱儿所言,湖畔三三两两坐落六七人家,湖畔杨柳依依,最大的那棵柳树附近果然有一处宅院,远观是清新雅致,庄重大方,倒颇有唐时风采。
当时正是金乌将坠,湖畔微风轻拂,青草芳香,被阳关染成金色的柳树下有一块平整干净的大石头,一个梳着流苏髻、穿着石榴裙的小丫鬟正坐在上面专心致志地绣花,分外娇俏可人。
看来就是这里了。
展昭下马牵着,走上去对小丫鬟拱手:“有劳这小娘子,还请问洛娘子可是住在此处?”
“洛娘子?”小丫鬟抬起头来,好奇地看看展昭,起身拍了拍衣衫,明眸皓齿地一笑,“官人找我们家小娘子有事?不巧小娘子出去了。”
展昭听了心中不由一阵失望:“出去了?她何时出去的?去了哪里?可曾说几时回来?”
石榴裙小丫头摇摇头,笑道:“不曾说过。但想必快回来了,官人可要等等?”正说着,忽然错开目光,看着展昭身后一喜:“咿?那可不就是小娘子回来了么?”
展昭顺着她的目光回头一看,看到一个清丽女子骑着一匹马悠悠过来,雪锦衣,浅蓝半臂,腰间束着一根织银萝花腰带,白锻提花锦靴,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只用浅蓝色发带扎了个半头,长长的带尾随意垂下,与黑发混在一处,甚是清爽好看。
她手中挥着一根青青的柳条,闭着眼神态悠然,口中喃喃自语哼着什么,颇为悠哉。马背上还背着一个大包袱,也不知里头装了什么,圆滚滚的看来很是沉重。
果然就是她呀!展昭苦笑,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石榴裙小丫头迎上前去笑道:“小娘子回来得正好,有位官人找你呢。”
“谁找我?”洛惟这才睁开眼睛,见到展昭不由吃了一惊,随即笑道,“好厉害,你竟找到这里来?”
展昭很快整理好心态,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笑道:“说好我请客,怎能让你掏钱?”
洛惟一愣,笑了起来,一跃下马,大大方方地接过银子塞进怀里,对小丫鬟笑道:“石榴,你张口闭口有位官人,可知他是谁?近月来红透京城的展大官人是也。枉你在我耳边念叨了数月,真佛到了跟前却不认得了?”
石榴闻言便吃了一惊,讶然望着展昭:“官人就是那个名满开封的青年才俊,御猫展昭展大人么?石榴这厢有礼了!”
对于这顶高帽子,展昭表示压力很大:“小娘子折杀在下了。展昭一介草莽,蒙圣上错爱才有了这个封号,岂敢称才俊?”
洛惟笑道:“进去说吧。”言罢叫道:“墨竹、墨竹!!”
“来啦来啦!!”被唤作墨竹的一名模样机灵可爱的小厮急匆匆地从屋里出来,迎上前对洛惟和展昭行了个叉手礼,笑道,“小娘子回来了。”
洛惟将手里的缰绳交给他,笑道:“把马都牵到棚里去,好生照料。”
墨竹与石榴应了一声,一人牵着一头马走了。
展昭起初还真有点担心,因他的马名为“踏雪”的,性情十分暴烈挑剔,并不爱与生人接近,但不知为何这回竟跟石榴走了,且还是难得的乖巧。
难道它喜欢石榴还多过我这个主子?展昭心里有些小郁闷。
墨竹走了,石榴走了,洛惟看看地上,又看了看展昭,忽然一笑:“力气活一般都是你们男人干的吧?”说着指了指地上的包袱。
展昭略略一怔,不由会意一笑,见这包袱看形状颇像个冬瓜,摸起来却总觉得有些扎手,便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佛经。”洛惟顺口回答,然后晃着柳条儿悠哉进了门。
“佛经?”展昭狐疑地回头看看包袱,只当洛惟是在开玩笑,便笑道,“金刚经还是法华经?”
洛惟回身,嫣然一笑:“般若波罗密多心经。”
“般若波罗密多心经?”展昭吃了一惊,不由掂量了一下身上包袱的重量——这得是多少套经书才够这么沉啊!形状看来也怪啊。
洛惟却不管展昭如此纳闷,自顾自抿嘴一笑,转身走了。而展昭也只得先弯腰把东西背进去了再说。
进了院子,放下包袱,他才注意到这院子布置颇为灵趣。
一角挖开个小水潭,以大小不一的卵石垫底铺就,清水里头养着几尾漂亮的花鲤鱼游来游去(可以透露的是:这些花鲤鱼后来的命运都比较悲惨)。上头搭着个葡萄架,一叶叶嫩青嫩青的叶子正随风轻摇,叶子下开着一串串儿几乎让人留心不到的细碎小花儿,但倘若多留心一点,也颇觉可爱。
篱笆上爬着不知名的花藤,青翠翠的藤萝上开着红艳艳小花朵儿,甚是喜人,角落里长着一从野菊花,开得极好,粉紫色的花朵绽开向天笑着,旁边就是三两丛茉莉,再过去有棵山茶,还没结蕾,叶子绿油油的成了丛,长得极好。
“那山茶是什么色?”展昭问。
洛惟脱了鞋,一边上台阶一边回答:“那是嫁接的,有红有白,也有白里带一丝红的,也有红里带了一瓣白的,还有一半红一半白的。”
展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洛惟一道坐在回廊上,触手摸到光滑的木地板。这木地板托高二尺,上了漆,擦得干净闪亮几乎可以当镜子。正厅正对着大门,厅堂摆着一件做工精致的荷花绣屏。
这地板倒干净,随处可坐。展昭心里想。
洛惟让展昭脱了鞋盘腿坐在回廊上,自己拖过那包袱,解开结子,露出其中一个圆圆的东西来,形状还真有些像冬瓜,可是皮厚而结实,上面还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刺,摸一把还挺扎手。
展昭从未见过此物,讶然道:“这是何物?”
洛惟笑而不答,从怀中拔出一把匕首,费劲地割开皮,一阵甜蜜的果香就泛开来,丑陋粗糙的表皮撕开,露出其中一瓣一瓣金黄色挤挤挨挨凑一堆儿的小果子,每一瓣都那么光滑可爱,如蜜如膏。
洛惟满意地笑了笑,唤石榴端来清水,拿来果碟,几人洗干净了手,她亲手掰下一瓣递给展昭,笑道:“差不多了,尝尝?”
展昭接过,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只觉满口幽幽清香,舌尖甘甜如蜜,登时讶然:“这是何物?”
“小心果核。”洛惟笑道,又掰了十来瓣放在果碟子里,招呼了石榴来吃,自己也拿了一瓣吃起来。
“小娘子,这果子又香又甜,真好吃!”石榴也吃得很是高兴,“这是哪里来的?”
“今日上街逛来的,”洛惟笑道,“开封就是好,南来北往的东西都有。这果子据说叫菠萝蜜,是历年大理进贡给大宋的贡品,今年居然也有在街上卖的。我就给买了来。”
“菠萝蜜?”展昭不由失笑,“怨不得你说这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真是……呵呵……”
洛惟也抿嘴笑了一阵,道:“说起这个还扯出一桩佛家故事呢。”
“佛家故事?”展昭与石榴俱是一愣。
洛惟神秘地一笑,拈起一枚果子,道:“这菠萝蜜原产自天竺。相传释迦牟尼就极爱吃它。有一回他忽然嘴馋了,就找了灵吉菩萨为他去寻。菠萝蜜在那一带四处都是,倒也不难找,灵吉菩萨很快就为释迦牟尼找来一个。”
“释迦牟尼很高兴,就坐在莲花座上吃着,正吃得高兴呢,座下文殊菩萨路过看见释迦牟尼背对着外面坐在莲花座上,头一点一点的不知在做什么,就很奇怪地上前问:世尊,你在干嘛呢?”
“释迦牟尼吓了一跳,可是嘴里塞满了菠萝蜜,咿咿呜呜说不出话来,也不敢转过身来怕人看见,甚是尴尬着急。旁边灵吉菩萨发现了,赶紧过来给释迦牟尼解围,说:世尊在思考新经呢。”
“文殊菩萨很崇拜:请教世尊,这新经的名字是什么呢?”
“释迦牟尼还是说不出话来,灵吉菩萨就赶紧说了:这新经的名字叫般若……菠萝蜜多新经!”
说到这里,洛惟就停了下来,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们。
两人闻言皆是懵懂得呆了呆,忽然醒悟过来,一同笑了起来。
石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哎哟,真是罪过!小娘子这笑话可莫让佛家弟子听见了。要跟你拼命的!”
洛惟笑道:“这世上开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太上老君的笑话还少了?也没见他们有不高兴的。不妨事。这么多果子我们吃不完,你跟墨竹也带些回去给弟弟妹妹尝尝鲜。”
石榴笑道:“是,多谢小娘子。”于是拖着剩下的菠萝蜜走了。
石榴走了,洛惟才笑问展昭:“展大人来找我有何贵干?”
洛惟既切入正题,展昭也不再绕弯子,笑道:“眼下正好有一桩事,须得洛娘子帮忙。”
“何事?”洛惟挑眉问道。
展昭踌躇了一阵,终究不知是否该实情以告,又不愿欺瞒于她,想了想,便道:“此系与一桩三年前的人命案子有关,展昭在此不便多说。洛娘子可愿随我往开封府一趟?”
洛惟皱起眉头,有些不悦:“什么命案?与我何干?不去!”
展昭早料到她不想去,便笑道:“要说与你无关却也不然。况且展某受韩推官所托,既已查到洛娘子这里,洛娘子不去解释一番只怕也说不通。”
洛惟吃了一惊,细细想了想:“三年前……三年前我才刚到这里不久。会有什么命案跟我扯上关系?”
就在这时,墨竹忽然惶惶张张地跑来:“小……小娘子……不好了!!”
“怎么了?”洛惟诧异。
墨竹涨红了脸十分尴尬,看看展昭,又看看洛惟,又看看展昭,又看看洛惟,终于鼓足勇气,却是红着脸:“小娘子……展大人的马……”
“跑了?”洛惟吃了一惊。
展昭也呼地起身,神色紧张:“怎么了?”这踏雪是他早年游历江湖时所得,神骏无匹,平日里亦十分爱护,万一有个闪失就糟了。
“没有没有!!”墨竹慌忙摆摆手,吭哧了半天,终于羞红了脸,道,“它……它跟小娘子的落霞,好、好上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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