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嗯 ...
-
现在是凌晨三点半。
W2基地正常训练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半到凌晨一点，今天下午他们和光梦打了训练赛，赛后复盘又复了两个多小时，训练室里其他人都回去了，梁雪松还没走，戴着耳机看赵元阁直播。
突然，耳机里的声音断了，他摘下来，听到电脑声音从音响里传出，转头一看，是他们战队的罗有棱给他耳机接口拔了。
罗有棱是个身材比较胖的男生，特征是一头自然卷。他规规矩矩地把USB接口放在桌上，讨好地笑着看他，一看就是带着目的来的：“队长，又看TOWER直播啊？”
梁雪松面无表情地看他：“说。”
“嘿嘿，”他不怀好意地笑了两声，“就是老段要我来提醒你，你这个月还有二十个小时没播，时间只剩下一周了，希望你好好努力。”
梁雪松：“我——”
“哦对！他还要我转告你。”
罗有棱打断了他的话：“你家里有钱归有钱，但也要考虑一下战队的死活。W2上下几百张嘴都指着你那张脸吃饭呢。”
梁雪松：“……”
罗有棱笑着欣赏完他们队长那张吞了苍蝇似的脸，目光转移到亮起的电脑显示屏上，愣了愣：“怎么弹幕都在说对面作弊？”
“对面是作弊了，有人看TOWER直播，然后把检测范围告诉了对面计算师。”
“哦，也不是什么大事吧，关掉屏幕共享就好了啊。及时止损。”
梁雪松其实也这么觉得。但DCY的TOWER，脾气是出了名的刚。让他“紧急避险”，不如期待罗有棱暴瘦20斤。
直播间画面里，赵元阁无视弹幕，表情严肃，语速飞快地发出指令：
“闪现。修正，去北32。”
“胆小鬼，南78。”
“快刀，东56。”
……
“Zu，东37。”
“胆小鬼，南68。”
“快刀，东79。”
“Zu，东66。”
李祖言连续转了好几个圈，甚至有两个圈还是在原地转的，实在忍不了了：“我靠你疯了啊兄弟！？遛我玩儿呢！！”
“少废话。”
李祖言立马闭了麦。没办法，谁让游戏里计算师就是爷呢。
失去了坍塌预警，接下来，对他们这边的人来说，就是纯玩概率和运气的游戏。
赵元阁目不转睛看着屏幕，反复切换画面，连续不断快速发出指令，队友们也是一头雾水，东边跑一下西边跑一下，南边跑完又北边，胆小鬼是个男玩家，他都要绕吐了，不知道现在到底在干嘛，但又不敢开麦。
毕竟对方可是职业计算师，自己一个普通玩家有什么资格质疑他的决定呢？
弹幕也是感到莫名其妙：
【TOWER吃错药了？】
【路人，要被这直播间笑死了】
【你在虐队友吗？】
【明明是虐我们好不好！】
【有没有看吐的姐妹……】
【看吐+1】
【看吐+2我不行了我先退出去缓缓】
【看笑了】
【坐等主播装逼失败】
随着时间推移，屏幕上方不断出现吞噬公告：
【玩家[雪冰花]被深渊吞噬】这是队里的胆小鬼。
【玩家[梦想单车]被深渊吞噬】这是对面的前锋。
【玩家[Beta]被深渊吞噬。】这是队里的闪现。
W2基地里，梁雪松和罗有棱对视了一眼，一个表情平静，一个充满疑惑。
罗有棱表情有点尴尬：“他在干嘛？”
“他把自己当检测仪用了。”梁雪松说。
罗有棱发蒙：“你们计算师是人当的吗？”
“简单点来说，他掌握了地图的坍塌规律，然后脑子里计算概率，他算到哪里会塌，就把那块地方当成红斑区域来下达指令。但人脑怎么比得过检测仪？总会有不准确的时候，所以他一直在给队友修正移动方向。因为脑子里算的坍塌区域也一直在变化。”
罗有棱：“……牛。问题是队友都死俩了，真的靠谱吗？不过我看他倒是不慌。”
梁雪松没说话，表情平静地看着直播。
四分三十秒后。
赵元阁突然开口：“停止！可以了，你俩待在原地不动，找机会开大。”
弹幕此时已经完全看不懂了。
【什么可以了？？？队友都死俩了，大兄弟！】
【这到底在干嘛？】
【刚来，主播到底会不会玩啊，检测仪都不开让队友瞎跑一气吗？】
【所以对面那个人刚才怎么死的？我们这边检测仪都没开呢。】
【盲区吞的吧】
……
赵元阁扫了眼弹幕，打开了计算师视角的检测仪。
坍塌预警出现的瞬间，弹幕都炸开了锅。
【卧槽！！！】
【？天秀啊啊啊啊啊啊！】
【[掏哥宇宙第一]送出飞机X100】
【[赵元阁我老婆]送出礼花x1000】
【掏哥牛逼！】
【掏哥牛逼！！！】
……
直播画面里，检测仪打开，闪动的红斑显现，对面的两个玩家分别站在一块闪动的红斑区域里，而我方的前锋和快刀，分别站在两块红斑旁边的安全区里。
回到观战视角，那两块即将坍塌的区域周围全都被漆黑的深渊围住，唯一的出口，被我方队友牢牢堵住。
最匪夷所思的是，对面明明已经知道我方的检测区域在哪里，此刻却同时被遛了进来。
魔幻程度堪比对面在打假赛。
计算师视角的屏幕上，坍塌倒计时数字不断减小：5，4，3。
前锋和快刀同时交了大招。
2！1！
敌方团灭，此时坍塌时间还剩一分钟，计算师无法下场，我方胜利。
“victory！”李祖言这局打爽了，在队内语音里激动地喊了一句。
快刀是个女生，现在也很激动，忍不住说：“太牛了兄弟！！以后你在我心里就超越SNOW成为电竞第一男神了！”
胆小鬼惊魂未定道：“我靠，刚才打的时候我朋友告诉我对面用直播作弊了，知道我们检测范围。我还以为这局稳输，这都能逆风翻盘，不愧是TOWER……”
闪现是他粉丝：“掏哥牛逼！掏神第一！”
赵元阁：“滚！”
弹幕：再扣一万！！
直播间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与此同时，W2基地里的两个人已经完全怔住了。
好几秒过去，罗有棱才问：“这种操作……正常吗？”
梁雪松听得想笑。
正常？
简直是疯到不要命了。
他沉思着，握住鼠标，点开了礼物栏。
——梁雪松看过TOWER上千场直播。
以他的经验，TOWER指挥时的战术虽然激进，但无论如何，都是绝对不敢打出、也打不出这样极限的操作的。
可TOWER偏偏做到了。
完全盲打，全凭大脑计算概率与上天给的运气，其中，估计连队友绕圈绕晕所耽误的时间都算上了。
这种打法，稍微走错一步，满盘皆输。
赵元阁指挥的这局游戏，用“离谱”来形容都完全不为过。
不是游戏过程离谱。
是这个人强得离谱。
回过神来，梁雪松表情逐渐变得严肃，鼠标快速点击了几下，具体几下他也不清楚，反正他点完以后，礼物特效刷了满屏。
【[落下的声音]送出豪华游轮X100】
一个游轮约合人民币一千，一百个就是十万。
【夺少？？？】
【榜一大哥下场了！】
【和你们有钱人拼了。。】
【我靠，落总大气！】
【落总你别太爱了好吗！】
【掏哥这把太秀了，要不是没钱我也想送啊！！】
赵元阁有些恍然，反应了足足两秒才说：“感谢落下的声音送的豪华游轮。”
【不叫落总金主爸爸了吗哈哈哈哈】
【孩子长大了，知道不好意思了！】
【TOWER这个表情看起来好呆啊哈哈哈】
哦，对。以前他都叫SNOW金主爸爸的。
赵元阁于是笑了，灵活地改了口：“刚才有没点反应过来，再说一遍哈——感谢金主爸爸的一百个豪华游轮，祝您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直播结束，他摘下耳机从椅子上站起来，寻着记忆里的路线，到休息室里找到自己的杯子接水喝。
水流的声音在静谧的空间里回荡，水声停止，他拿起那杯水一口气全喝了，坐在了沙发上。
心跳还是没有平复下来的意思。
——退役的那两年，赵元阁每天都上线打匹配，但一次都没有用过自己擅长的计算师。
他过去觉得，《坍塌世界》一局游戏的胜败，五分看计算师，三分看队友临场发挥，还有两分听天由命。他运气好，老天往往站在他那边，他自己就占了七分。于是他狂傲得不行，也从来不把计算师以外的其他职业放在眼里。
直到被喷退役，他重新审视自己之前走过的路，才发觉自己犯下了一个多大的错误。
他可以狂，可以自视甚高。
但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在一个团队合作游戏里轻视自己的队友。
两年的沉淀和实战经验，他把所有曾经不屑用的、用不惯的职业全练了一遍。
前锋的前进速度，转弯速度；快刀杀不同野怪的效率；胆小鬼消磨敌方能量的策略；闪现以命博命抛砖引玉的手段……经过两年的沉淀，这些逐渐完善的信息，造就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他。
今天，他终于打出了完全不像以前那个TOWER、那个自己的操作。
赵元阁在沙发上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拿到这种跌落神坛又重新来过的爽文剧本，为了表达内心的激动，应该哭一下比较合适。
酝酿半天，却发现好像没什么可哭的。
他就是牛逼。
TOWER就是牛逼。
不服来干。
.
W2战队的胆小鬼位叫江雨中，因为喜欢看某超能力日漫，就给自己染了个粉毛，年纪比队里其他人都大。
江雨中半夜饿了，从宿舍下来二楼大厅找泡面吃，经过饮水机，余光瞥到梁雪松拿着他的黑色M豆马克杯在倒水喝。
他打了个招呼：“队长。这么晚了还不睡啊？”
梁雪松的手指往饮水机上按了一下，机器发出滴一声：“你不也没睡。怎么，训练赛打赢了还睡不着？”
“我是饿的，最近想减肥，这不马上要预选赛了嘛。赛前要拍宣传片，想到时候上镜好看点。”
梁雪松端起马克杯喝了口温开水，悠悠道：“那你也帅不过我啊。”
“我去！”
江雨中动作夸张地从兜里拿出手机：“再说一遍！我录下来！让你那些在网上宣扬你是高冷男神高岭之花的女友粉们看看！”
梁雪松挑眉：“我不。”
“切，偶像包袱——诶你手机屏幕亮了。口袋里。”
“嗯？我看看。”
梁雪松应了一声，换了只手拿杯子，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
手机屏幕上是一个陌生号码来电，但他开了骚扰拦截，地区显示是魔都本地，应该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人。
他摁下接听，把手机放到耳边，声音冷淡地说了一句：“你好。”
兴许是他语气太冷漠，对面足足沉默了五秒才开口：“你好，我是TOWER。”
啪！！！！
刚转身走了没几米的江雨中被身后响起的瓷片碎裂声吓了一跳。
他赶紧回头，看到梁雪松刚才还拿在手里的马克杯没拿稳摔了，碎片和水散落一地。
“队长？”
他赶紧折返回去，凑近了刚想问对方有没有事。结果下一秒，就听他们那个不近人情的高岭之花队长举着手机，指尖泛白，耳廓通红地说了一声：“嗯。”
一句嗯，倒是没什么。
问题是那个语气，带着一点委屈，声音软得和撒娇似的，江雨中听完，浑身都起了层鸡皮疙瘩：“……”
不是。
大哥你谁！？？？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嗯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