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辞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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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恭喜W2！！！”
“我们是冠军！！！！”
解说员兴奋的呐喊声宛若一道闷雷。
赵元阁猛地睁开眼睛。
此时此刻，他正坐在电竞椅上，入目，是仿佛不同颜色玻璃珠打碎了混合在一起形成的五颜六色的飘散的亮片——用来庆祝世界赛冠军诞生。
尖叫、呐喊、庆祝声不绝于耳。震耳欲聋。
而这些都不属于他，不属于他们战队的每个人。
亮片后面，是电脑显示屏，显示屏上，是一局比赛的结束画面。
大写的defeated，失败。
隔壁战队发出激动的欢呼声，五个人抱作一团。
他们战队的五个人默默站起来，向胜利者鞠躬，双方碰拳，往后台走去。
肩膀被人撞得偏到一旁去，一个人猛地甩开他，快步往前走，那是他的队友。
肩膀又被撞了一下，这次是他的另一个队友。
然后又是一下。
又是一下。
所有的队友，最后都消失在了后台的入口。
“TOWER——”观众的呼喊声里，突然响起一道拖长的，起哄的声音。
“TOWER！”
“TOWER！”
“TOWER！”
好多人在叫他。
赵元阁停下脚步，站在台上，愣愣转过头。
看台上，密密麻麻全是人，每一个人都没有脸，统统穿着黑色的衣服，手上举着紫色的“TOWER”灯牌。
那是他的ID。
紫色是他的发色，也是他的应援色。
他是DCY战队的队长。
这群人是他的粉丝。
就在赵元阁转头看过去的一刹那，观众席上，他们口中呼喊的“TOWER”全都变成了：“退役！！”
“TOWER——”
“退役！”
“TOWER——”
“退役！”
“TOWER！！”
“退役！！！”
整齐划一的呼喊声骤然停止，所有灯牌全灭，世界归于黑暗的虚无。
赵元阁是被梦里这一幕给吓醒的。
醒来以后，赵元阁只感觉自己心跳极快，浑身冒出虚汗，脑袋也嗡嗡作响。
——他的梦，源自于昨天发生的一件大事。
昨天，W2战队在世界赛上战胜了韩国Pchance战队，代表中国战区成功夺冠。
W2战队五个人，两个是他以前的队友。
W2战队的教练，是他以前的教练。
W2战队的队长，是他以前的粉丝。
他以前是个电竞选手，隶属于DCY战队，身份是队长，代表中国拿过一次亚运会金牌。
但是两年前的秋季赛，他指挥的DCY战队输给了W2战队，导致本就岌岌可危的DCY战队彻底解散。
战队解散之后，他也选择了退役。曾经的两个队友和教练都转会到了W2。
退役以后，赵元阁第一件事，就是考了个工作单位上班。
现在，他正从一张猪肝色的办公桌上醒过来，面前是堆成山的文件。像海一样将他整个人淹没在其中。
办公室静悄悄的，横着的黑色沙发上，他的一个同事正戴着眼罩睡觉，那人身上穿着雪白的衬衫制服，才三四十岁的人，肚子已经微微隆起，随着呼吸不断起伏。
赵元阁可没有资格睡觉。因为昨天，上面领导过来检查，他那时候刚睡醒，忘了给人家端茶倒水就算了，领导训话时他还频频打哈欠，成功惹恼了对方。
于是原本只需要半个小时的检查，变成了两个小时。挑出了数不清的毛病和错漏，上头让他们在三天以内把资料全部做好，交齐。
他们单位上上下下一百多号人都因此受苦受累，昨晚上集体通宵没睡觉，忙着补充资料、做数据和台账。
上头打个雷，地震又山摇。
两个小时以前，他的同事们全都熬不住了，纷纷把自己余下的工作交给了他。
对于这些人，赵元阁一个都不好意思拒绝，因为让上头打雷的始作俑者就是他。
这就是面前那堆文件山的来历。
那堆文件山，百分之八十五他都做好了，现在还剩下百分之十五，不出三小时就能完成。
赵元阁凝神屏息，关闭电脑屏保，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打字。
四年的职业生涯给他余下的，好像就只剩下打字速度了——还有他房间书桌抽屉里那枚因为随意存放已经掉了漆的亚运会金牌。
昨天，他以前的队友们在世界赛领奖台上高呼胜利，他在狭小的办公室里挨批，分管他的领导足足控诉了他二十分钟才让他走。接到刘教练电话，得知W2夺冠时，他正在走廊上抽烟。
他早就不干这行了，接到电话以后，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恭喜”，就回办公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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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了最后的工作，赵元阁看了一眼沙发上睡着的领导，打算先玩会儿手机，领导醒来再让他过目。
屏幕亮起的瞬间，手机险些飞出去。
他的手机桌面有一个微博热搜的小插件，昨天，热搜上满是W2夺冠的相关话题。
现在，一条爆炸新闻冲上热搜榜首：
【#SNOW去世】
SNOW，梁雪松，昨天夺冠的W2战队的队长。
赵元阁盯着“去世”两个字反复看了无数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从座椅上弹了起来，外面两三度的天，外套都来不及穿，拿着手机就冲了出去，往楼下狂奔，钻进自己的车里，把车开出了单位的停车场。
等红绿灯的时候，他拨通了刘教练的电话。
“怎么回事！”电话一被接起来，赵元阁急切发问。
刘明声音沙哑：“昨天晚上一回战队就被救护车拉走了，我们也很懵。今天早上……SNOW的家人打电话过来，说他病情突然恶化。”
赵元阁：“什么病？”
“肺癌。”
“草，”赵元阁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肺癌还打比赛，你之前都没看出来吗？”
“这事我一直知道。”
刘明叹气：“他半年前查出来的，骗我们说是早期，我们都劝他先治疗，他不愿意，做了个手术复健几天就回来了，我们都以为他好了，他也是这样骗我们的。”
赵元阁：“结果他丫根本就没好？”
“对。”
嘀——绿灯了他还没开车，后车开始催促。
赵元阁把车开过路口，挂了刘明的电话。
一个电话挂了，另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是他分管领导的。
“赵元阁！你哪里去了？赶紧回来，有个表需要你重做一份！”
“对不起，李主任，”赵元阁声音透着难以遏制的疲惫，从刚才开始，他的心脏就一直发紧发涨，“我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那个表您找张万常做吧，我——”
“不管你身体舒不舒服，现在！立刻！马上过来！要不你就别干了。”
赵元阁看着前方开车，听见这句话，表情立刻冷了下来。
“那我就不干了吧。”
说完，赵元阁很狂傲地挂掉了电话，在十字路口右转，把车开回自己的家。
回到家的一瞬间，他就后悔了。
只因为打开门的时候，听见卧室里传来姐姐的咳嗽声。
赵元阁的母亲八年前因为尿毒症去世，全家为了给她治病，欠下了好几十万的贷款，其中甚至包含高/利/贷，利滚利越滚越多，一直到去年，这些债务才全部还清。
他退役以后，家里少了一个收入来源，妹妹在高中读书，重担全押在姐姐身上，早就失踪的爸爸固然靠不住。所以他才不得不去上班。
刚才，他脑袋一热，就和单位提了辞职。
赵元阁想到这里，忍不住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他家地处魔都市中心，这里寸土寸金，所以面积很小，进门右转就是他的房间。
回到房间之后，他作了一个决定。
他要直播。
他要趁着W2夺冠，SNOW去世的热度，直播。
这是人干的事吗？
赵元阁简直想打自己嘴巴。
但名声也好、道德也好、脸面也好，对他来说，都比不上年仅二十九岁头上就长出许多白发的姐姐重要。
脸和钱，他选钱。
赵元阁翻出衣柜深处那堆落了灰的直播设备，摄像头与麦克风连接上电脑，打开了直播。
仿佛平静的湖面上抛入一块巨石，炸起千层浪花。
直播间瞬间涌入上千条弹幕：
【这不假赛哥吗？装死两年，今天开播捞钱来了？】
【哟，人前脚刚走呢。后脚就开播了啊】
【打假赛那事还没澄清吧】
【SNOW刚去世你就直播，吃相可真难看。】
【还以为自己是TOWER呢？】
看到最后这条弹幕，赵元阁的右眼皮抽了一下。
“听得见吗？”他试了一下麦克风，问。
没人理他，满屏弹幕都是骂他的。
在线观看人数正在直线增长，应该是有人把消息放到论坛和超话里去了。
超管下场，禁言了骂得特别狠的几个，但是完全禁不过来。
赵元阁从口袋里拿了根烟，点燃了，叼嘴里，打开“弹幕管理”输入了几个词：
死。
假赛。
叛徒。
废物。
屏蔽词设置好的一瞬间，弹幕少了一大半。
赵元阁笑了：“都两年了还是这些词呢？能来点创新吗？”
紧接着，他移动鼠标，从桌面上点开一个游戏图标。
《坍塌世界》——他以前的工作单位、战场与赛场。
【飞舞，你不是在DCY解散以后连游戏都退坑了吗？又下回来捞钱了？】
【直播是为了干嘛呢？好难猜啊，嘻嘻】
【人/血/馒头，好吃吗？】
【退坑了就别出来丢人了】
赵元阁保持微笑：“谁说我退坑了，无良营销号？”
游戏更新好了，账号自动登录，是他的小号，ID叫“yuan1234”，登录领奖励，今天是月底，签到记录显示本月全勤，奖励领满。
【这是什么号？】
【小号吧。】
【TOWER不是连游戏都退坑了吗？】
【哟。当年的天才计算师，本月全勤，段位还掉到钻石2去啦？】
【笑了】
【明显买的号】
“号是我自己的。信不信随便。”
赵元阁语气无所谓地说：“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骂我几句给我直播间增加点热度。大家不要当沉默的大多数好么？没人骂我的话我真的会破防的。”
【？】
【。。有病？】（已被系统自动拉黑）
【脸都不要了这是。】
是啊，说得没错。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赵未来今年高三，明年开始，他们家又要供一个大学生读书。房贷才刚还完，存款为零，怎么供得起，靠他姐姐每个月一万六千的工资吗？
还是用他现在这样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名声做回老本行，当主播赚钱？
算了，他还想多活几年。
赵元阁麻木地看着弹幕，知道想赚快钱就要有不要脸的觉悟。他强行关闭了情感与道德方面的感知功能，理智上觉得节目效果好像还不够炸裂。
于是，他又笑着，嘴欠补了几句：
“接下来，我来让诸位见识见识，一个退役两年的职业选手，打游戏能菜成什么样子。”
“我在国服315区，钻2排位赛，欢迎你们来和我匹配。想和我打，或者想坑死我的，现在就可以买号了，我会一直直播到明天的这个时候。”
“不玩计算师。放心，怎么能欺负你们呢？”
“我等着呢，你们别怂啊。”
说完，他把摄像头和麦克风都关了，只共享电脑屏幕，最后起身反锁了自己的房门。
桌面上放着的手机不知疲倦地震着，屏幕暗了又亮，亮了又暗，是刘明在疯狂给他打电话，估计是劝他关掉直播的。
赵元阁直接给手机关机。
然后，开始了第一局匹配。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辞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