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未央》霞客徐

1、初遇

　　这宫里的夜色确是不一样,除夕的晚上,宫廷的上方燃放着五颜六色,形态各异的烟火。远远的御河上传来丝竹之声，华丽的歌声中，一道清越的笛声直入云霄。白玉铺就的地面，朱红色的栏杆，琉璃瓦的屋檐巍峨庄严，高高翘起。旁边本是积了雪的树上，雪都被铲了个干干净净，装饰上了精巧的绢花，被八角琉璃的红灯笼一映，煞是好看。各个宫殿灯火通明，暗香浮动，美貌的宫女匆匆来去。暗夜感叹，毕竟是皇家气派。
　　这是暗夜第一次入宫，她暗暗揣测，这次指名道姓叫她来赴宴，到底是为了什么。大陌朝自太子病死后未再立皇储。这宫里的斗争实是风起云涌。各个皇子争相拉拢朝中势力，父亲一向比较中立，况且北面战事时有发生，他和大哥白彦带了兵戍边，恐怕也有想避开的意思。但姐姐紫萱年前被指给了明王做侧妃，外人肯定是早把杜家归入了明王党，中立，谁会信呢。暗夜无奈地苦笑：这夺嫡之战，通往帝座的道路上会洒上多少人的鲜血啊。
　　明华殿晚宴尚未开始，父亲又被朝中几个同僚找去叙旧。偏殿里虽然燃着上好的炭火非常温暖，但那一群群官眷她却都是不熟悉的，所讲的她也不想攀谈。
　　她百无聊赖地走出殿外，看雪又纷纷扬扬下起来，一阵风过来，她打了一个寒噤，不由紧了紧外面的白狐披风。身后的丫头梅韵已发觉了，忙道：“小姐，外边冷，奴婢帮您去取一个手焐子吧。”暗夜一笑口里却应道：“好，我往前走几步，你马上过来。” 什么时候自己这么娇气了呢？难道还真的变成深闺里的小姐了？
　　她心里想着心事，不觉走到一处园子，看里面的白梅花在雪中开的正好。一簇簇小花开得清绝，她不由起了赏玩之心。这外殿也无皇室居住，这大陌朝也不是礼教非常严酷，偶然碰个人也没什么要紧。这么想着暗夜直奔花树而去，心里考虑着什么时候在自己院子里也种上几棵梅树，这几棵树想必有些年头了，枝桠比一般高大粗壮，在夜色下，琉璃灯下，半明半暗，有一种异常的美感。梅香凝绕，她不知不觉闭上眼睛，凑向梅花，狠狠地嗅了一下。心里的诸多烦恼似乎也淡淡地褪去了。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做尘，惟有香如故。”“好。”梅影里清朗的声音轻轻传出。暗夜吓了一跳，忙跳开去，喝道：“谁在那？”一个清逸的身影从梅树后面转出，施了一礼，暗夜还了一礼，看去，竟是个翩翩公子。一身紫色官袍气质清贵.肤色洁白，眉目清朗，鼻子挺直，前额饱满智慧。暗夜心里微微一动，不由红了脸。不由嘲笑自己，在前世也是近三十的人了，难道还真能看上比自己小很多的小孩子么？
　　此时他噙了一丝笑，眼睛在夜色下幽暗，“小姐好文采，我倒不知这朝中有什么人家的小姐这么文采斐然。”暗夜一笑，这是在婉转地打听自己是谁家的姑娘呢。她轻笑说：“让公子见笑，闺阁女儿多才多艺的何止万千。小女子才疏学浅，这不过是前人的诗句，借用罢了。”张仲睿微微蹙了眉毛“哦，这位前人是什么名讳？在下自认也算博览群书，现在看来，竟也有未知之人。”暗夜一愣，这个架空朝代，根本就不知道陆游白居易，说出来反倒要解释半天，但她又素来不喜欢说谎，微红了脸道：“这位诗人叫陆游，这首词叫<卜算子.咏梅>。”张仲睿看着她羞赧的样子，也不再问，只找了些赏梅之类的话来说。小雪纷飞中，清雅的梅香紧紧凝绕了两个爱梅的人。这一刻，他们记了一生。
　　过了半晌，梅韵已找了来,匆匆施礼,一边把手焐子拢在她手里,一边说:“老爷正在找小姐呢。”暗夜朝向紫衣公子，拢了袖子施了一礼，再不多话，转身就走。身后清朗的声音道：“在下不敢唐突问小姐名讳，在下是——算了。”他忽然顿住了，心里黯然叹息，就是一见钟情遇上了心仪的姑娘，他这样的家世又怎么可能让他自由选择呢？前几日父亲不还在讲，要为他求一位公主。如果是这样，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
　　暗夜心里了然，不由生出些许同病相怜之感。回头向有些黯然的他，微微一笑。她也未曾想到，之后的生活会跟这个梅一样高洁的男子有那么多的联系。并且他竟为了她，抛弃了珍视的整个家族。

作者有话说

　　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