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笑西楼》沈五

45、大乱

　　“兵符在哪儿？”王七郎淡淡的看着包满了纱布，躺在床上的黄庆，黄庆被打得不轻，虽然经过了包扎，但仍然在痛苦的扭动着身躯，手脚都用缎带束缚住，他只能扭动，却不能移动手脚。

　　“休想。”黄庆疼的根本没有力气说话，坚定的吐出两个字，一只没有被包扎起来的通红的眼睛瞪着王七郎。

　　“那是我的东西。”王七郎带着一抹笑，像是在开玩笑一样。

　　“你父亲亲手交给我的。”黄庆的口气带着些许鄙夷。

　　“我父亲被你囚禁，他不得不给你。”王七郎原本平淡的表情有些苍白。

　　“那也是给我了。”黄庆哎呦了两声：“你一日没有兵符，一日就休想成功。”

　　“我也可以严刑逼供。”王七郎冷冷的看着黄庆，少康在一边，作势拿起了一柄竹刀。

　　“呵呵，来吧，我死了，也不会让你如意。”黄庆有些恐惧，强撑着冷笑，说出了一句威胁的话，王七郎捕捉到了黄庆眼底一闪即逝的恐惧，冷笑着点点头：“那我也要试试才知道，你是不是有这么硬的骨头。”

　　一夜过后，王七郎看着面如死灰的黄庆，无奈的摇摇头，身后的黑衣老者推着王七郎的轮椅离开帐篷：“给他医治。”王七郎出帐篷之前吩咐一句：“叔父，我此时才佩服你，你的骨头，还真是硬朗。”

　　黄庆喘了两口气，想要讥讽一句，无奈舌头上伤口太疼，说不了话，吐了一口血，昏了过去。

　　“按照地图，宝藏就在那里。”晏庄来到蓬莱池附近，看着已经被挖的乱七八糟地面，黑色的青石条满地都是，山脚下不远处有一片整齐的青石条露在那里，按照焦巧月提供的丝帕，麒麟宫挖掘出的宝藏就在那里，如今麒麟宫的人已经退了，将宝藏入口用青石条随意封了起来。

　　众人走过去，看到码放成一堆的青石条下隐隐有风吹出，便知道下面一定是个洞穴，看四周不远处都有王七郎的人手在发掘，不少江湖人士也围在附近，虎视眈眈。众人看着脚下，再看看四周，心里想想下面的金山银山，忽然心头起了一阵莫名的无聊感。

　　西门楼看看身边一脸平静淡漠的图广利，自己觉得越发无聊，原本是因为在江湖上无路可走才踏上这条寻宝的路，哪知道一路走来还算好，走着走着到了终点，反而不过是满目疮痍罢了。就算下面真的摆着金山银山，西门楼却想不出拿来能有什么大用处，无非吃喝二字在他脑海里浮现了一瞬而已。

　　晏庄侯家修二人却心中仍有牵挂，除去晏庄侯家修，其余人都突然觉得，就算没有这笔宝藏，日子仍旧可以继续，奋斗的目标似乎和宝藏关系不大，晏庄二人伸手掂量一下条石，侯家修看看晏庄：“聚众？”

　　晏庄愣了一下，若是单凭这几个人，搬走条石十分困难，况且这群人在这里搬运条石，必定会引来一群人围观，再怎么隐藏也是欲盖弥彰，若是聚众，江湖群豪和王七郎这支不知身份的队伍不知会不会起争斗，若是争斗，自己这群人若是躲避起来，等着拿些渔人之利倒也不是不行，只不过看着别人厮杀，自己拿渔人之利，总是不正当的行为，令人不齿。

　　晏庄想了想，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众人陷入了沉思，大家都想不出任何一个方法，既能降低死伤，又能拿到宝藏。所有人都沉默着，半晌，图广利拍拍裤子：“我走了。”

　　“你去哪儿？”西门楼大惊。起身猛的扯住了图广利的衣服。

　　“不知道。”图广利淡淡的笑了一笑，看着西门楼：“小楼，我不想要宝藏了。”

　　“不要宝藏，也别一个人走啊。”西门楼死死拉着不肯放手。

　　“小楼，我想要静一静，我先回营地，等你。”图广利像是在安慰，西门楼却怎么也不肯松手，双红珠看看晏庄，开口：“小楼，我和广利回去，我照顾他。”有双红珠这句话，西门楼略放了心，迟疑的看着图广利，图广利点头：“安心。”西门楼勉强松了手，眼巴巴的看着双红珠和图广利二人骑了马，在风雪里跑远了。

　　阮憔和田玉蓉互相对视一眼，阮憔开口：“晏庄，有些事情，该来的总是要来，咱们都是俗人，想不到避免的办法，只能尽人事。”

　　晏庄看着阮憔，紧紧的闭着嘴，半天，艰难的点了点头：“其实你说的也对。”

　　“晏大哥，你想，若是咱们偷偷摸摸的开启，那些江湖人士也一定是一小股一小股得到消息，一小股一小股的厮杀，反而比大家一窝蜂的来了更危险，倒不如一下子打开了，大家都知道，打也好，闹也好，闹在明面上，咱们也好想办法不是么？”西门楼眨眼看着晏庄，尉迟玥也跟着说一句：“对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面对面的总比偷偷摸摸好防备。”

　　晏庄听完，看看众人，再看看侯家修，点点头：“只好如此。”

　　众人沉重的点点头，回去翻身上了马，晏庄从手里掏出了几个烟火弹，朝着不同的方向发射，众人跟着晏庄打马跑起来，绕着这一片人马密集的区域边跑边喊：“宝藏发现了，宝藏发现了。”

　　一声一声，伴随着马蹄踏着冰冻土地的咯噔声，风雪的呼呼声，也不知传了多远，但是伴随着马蹄响，从各个方位渐渐出现了人影，朝着那宝藏的位置挪动，众人打马跑了三圈，再回去时，已经几乎无法靠近那宝藏门前三丈之内了。

　　王七郎的人马，江湖众人，大家兵戎在手，虎视眈眈，虽还没动手，却已经是一触即发，都不敢第一个上去打开宝藏，却都不愿落后，雪地里沾满了灰头土脸却满脸兴奋的人。

　　“先打开宝藏，再考虑平分！”西门楼打马在外围跑动，不住的呼喊，却没有人动弹。“平分？”站在宝藏门前的一人，手里握着两把大锤，冷笑：“这么多人，平分还能剩下几两银子？”

　　“这么多人，你不肯平分，也不见得打得过！”西门楼毕竟内里有限，扯着嗓子嘶吼，才能勉强让大家听见。

　　其余人听了，纷纷点头，冷笑着看着那握着大锤的人，那人一愣，看看四周，喊了一句：“我郑家儿郎何在？给我上来让这群人看看！”

　　那人看来十分自信，应该是带了很多人，哪知道只上来了十余个，还有十余个虽然现身，但是却站在对面。

　　“老二，你干什么”那人大惊。

　　“大哥，不分给我，你也休想用我的人。”

　　“你敢跟我争？”

　　“我跟着你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也该分我一半吧。”

　　“凭你也配？”那人一怒，吼一句：“给我上去杀了他！”他身后的弟子们却没动，那人大怒：“你们都聋了么？”

　　“师傅，我们还是一起进去，大家平分吧。”弟子们胆怯的看看四周，那人一愣，再看四周，人数又增加了，不少面目狰狞穷凶极恶，那人终于瑟缩了一下，闭了嘴。

　　“合力开门。”呼声渐渐起来，人流呼啦一声涌了过去，伴随着兴奋的号子声，呼喊声，也听到了人们互相踩踏的凄惨嚎叫，部分帮派开始了殴斗，伴随条石被搬走，殴斗的声音越来越大，晏庄等人看着眼前喧闹的一幕，不忍再看下去，西门楼看着眼前，呸吐了一口：“小爷我不看了，我走了。”说罢，打马离开，尉迟玥看看西门楼，再看看眼前，对着晏庄一拱手：“江湖才俊我没遇到，我就看到这一群败类，我也先走了。”说罢，打马追上西门楼，并肩回营地。

　　阮憔看看田玉蓉，田玉蓉淡淡一笑：“你的古书....”

　　“抢过来，只怕也是鲜血满布。”阮憔看看晏庄：“晏兄是否需要帮助？”

　　晏庄看看眼前，一苦笑：“这等局面，天神下凡只怕也帮不了我。”

　　“晏兄，回头是岸，双姑娘挺好。”田玉蓉恳切的劝了一句，和阮憔二人并肩打马跟上西门楼的脚步离开了。

　　只剩了侯家修和晏庄二人，二人面面相觑，侯家修一耸肩：“我要等着看看局面如何。”

　　“我身不由己，也得看看，只是剩了咱们俩，只怕没什么机会。”晏庄苦笑。

　　二人站在远处，看着混乱的场面下，条石已经被搬完了，洞口露了出来，人流拥挤推搡争斗着，涌进了洞口里，外面的斗殴也渐渐停了下来，无论健全的还是受伤的，都争先恐后朝着洞口跑去，王七郎的人马也涌了一部分进去。

　　晏庄和侯家修紧盯着洞口，二人都没有动，想也知道，下面就算真的是金山银山，不过片刻也会变成一片血海，晏庄念了一句佛，满面羞愧：“我如何能消退这一场劫数啊。”

　　正看着，突然从远处出现了一队人马，看着风雪飞扬，晏庄二人盯着那队人马，渐渐露出吃惊的神色：“女人？”侯家修愣住，那队人马全都是红妆女子，大风兜蒙住了脸，看不到这群女人的面容，只能听到一声声清脆的吆喝。

　　“麒麟宫？”见识过麒麟宫众女，侯家修印象深刻，晏庄看着，皱眉：“不知道，应该不是，焦大姐说她们已经离开了。”

　　众女在宝藏入口停了下来，入口处原本有些王七郎的人马，两伙人对面，王七郎的人马点头示意，看来这两伙人竟是熟识的，晏庄和侯家修大感意外，看着众女下马，为首一个体态肥胖的女子拨开风兜露出一张沧桑的脸：“进去五个！”

　　一声令下，也不用她挑选，五个女子应声而入，其余人也不闲着，开始在洞口布置，看样子应该是机关炸雷一类的东西，要拦阻待会跑出来的人。侯家修咬了一下嘴唇：“王七郎一副残疾模样，准备倒是周详。”

　　“许是黄庆准备的，如今为王七郎所用也未可知...”晏庄一句话没说完，整个人猛然僵硬在那里，侯家修紧盯着那群人，并未察觉有异，半天才觉得晏庄似乎一动不动，扭头一看，只看到晏庄一张惨白的脸。

　　“你怎么了？”侯家修沿着晏庄的目光，看不出他在看着哪个人。

　　“故人来此。”晏庄假作淡定，手却在发抖，那群女子不知机关时拨去了风兜，其中一人的面容如同一根钢针，深深刺进了晏庄的心里，正是那燕悦楼里狂放的姐儿蔷薇。

　　西门楼和尉迟玥二人在雪地里跑了一程，原本到处是人的遗址上，如今已经看不到人影了，所有人都赶去宝藏入口。二人的马渐渐放缓了脚步，西门楼叹了一口气，尉迟玥不解：“怎么了？”

　　“咱们走了，晏庄他们遇到了危险，怎么办？”西门楼愁眉苦脸，尉迟玥嗤笑：“你帮得了什么忙？”

　　“砍死一个，也是帮忙啊。”西门楼不悦，看着尉迟玥，看到她的睫毛上已经全是雪片，西门楼猛的想起，这大雪天里，尉迟玥连个披风都没有，有些心疼，撇撇嘴：“冷不？”

　　“挺好的啊。”尉迟玥一愣，看到了西门楼眼中的暖意，脸一红，假作漫不经心的回答了一句。

　　“先回去，给你找个斗篷，这大雪天，哪儿有女儿家这么抛头露面的。”西门楼再次打马，尉迟玥叫了一句：“不必了，我不冷，我功夫好，耐寒。”

　　“哎呀！”西门楼正要回嘴，哪知自己的马猛然失蹄，西门楼叫了一声，摔得几乎晕了过去，耳朵嗡嗡了好半天，好容易回过了神，听着头顶上尉迟玥焦急的呼唤：“小楼，小楼，你没事儿吧。”

　　“没摔死。”西门楼顶一句，才看清，自己和马落进了一个陷阱里，这坑挖的可是真深，西门楼琢磨着，自己若是站在马背上，都不一定能上的去，想到这里，看看自己的马，因为摔下来被吓坏了，刚刚站起来，嘶鸣着，抖了抖身上的土，哀哀的冲着西门楼叫了一声，看样子是摔伤了腿。

　　“小楼，你站在马背上，我拉你出来。”尉迟玥急切的喊着，西门楼赶忙牵马，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马稳定了下来，西门楼连声安慰着：“别怕啊，等我回去找人把你从坑里挖出来，你太大了，我的多找几个人。”说着，西门楼爬上了马背，勉强扶着坑壁站起来，伸直了右手，尉迟玥在上面拼命伸手抓住了西门楼，西门楼用力蹬着坑壁，奋力向上爬。

　　“加油，小楼。”

　　“男人婆，你可千万别松手。”二人都是艰难的互相使劲。

　　“等你上来，我不打烂你的嘴。”

　　“别等他上来了，现在就打吧。”一个声音从尉迟玥背后响起，尉迟玥一惊，不及回头，便觉得背后有一双手推了她一把，尉迟玥和西门楼二人惨叫一声，双双又落入了坑里。二人一落下，头顶便被一个巨大的竹席盖子盖住了，只听那个声音笑呵呵的说：“你俩好好打，待会我回来看，你把他的嘴打烂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