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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淮南港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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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冽的北风卷着咸腥的海水气息呼啸而过,如同锋利的刀片,剐蹭着每一个裸露在外的皮肤。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这是淮南的深秋,不似北方的萧条,但也不胜南方的温暖。
远处的海面翻涌着暗浪,几艘货轮缓缓驶入泊位,黑魆魆的船身如同蛰伏的巨兽,在暮色中投下森冷的阴影。
港口空旷而寂静,只有零星的工人裹紧大衣匆匆走过,呼出的白气转瞬便被寒风撕碎。一辆漆黑的迈巴赫静静停靠在集装箱堆叠的阴影处,车窗贴了防窥膜,像一块冰冷的黑曜石,无声无息地融入这片肃杀之中。
车内,叶温辞靠在后座,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份文件,指尖在纸张边缘轻轻摩挲,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她的目光透过车窗,落在外面稀疏的人影上,神色冷峻。
“今天这批货,要孟浩南去接。”她开口,嗓音低沉还略带些许疲惫。
副驾驶的手下立刻转身,恭敬地接过文件,点头应声:“是,叶总。”
叶温辞没再说话,只是微微偏头,视线扫过港口,手指在真皮座椅上轻叩两下,节奏缓慢,这是最后一批货了。
突然,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陆方也的身影穿过集装箱间的窄道,大衣被风掀起一角,皮鞋踏地的声响被风声吞没大半。他快步走近,抬手敲了敲迈巴赫的车窗,指节与玻璃相撞的闷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叶温辞那张极具攻击性的脸,眉骨锋利,眼窝深邃,薄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线。
陆方也俯身靠近,压低声音说了句什么。
叶温辞的瞳孔骤然一缩,眼神里带着满满的疑惑。
“她来这里干什么?”
话音未落,她已经推门下车,大衣下摆在风中猎猎扬起,像一片骤然撕裂的夜色。
陆方也紧跟在她身后,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集装箱迷宫般的阴影里,只余港口的风仍在呜咽,卷起几片枯叶,又狠狠摔碎在冰冷的地上。
细密的雨丝斜斜地落下,在水泥地面上溅起细小的水花。江怀喻站在码头边缘,单薄的身形在风雨中显得尤为脆弱,仿佛一阵稍大的风就能将她吹散。她微微咳嗽了几声,苍白的脸颊被冷风刮得泛红,乌黑的发丝沾了雨水,贴在额前,更添几分病态的羸弱。
沈肆沉默地站在她身侧,手中的黑伞稳稳地倾斜,替她挡去大半的风雨。
他的身形挺拔如松,与江怀喻的纤弱形成鲜明对比,却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过分靠近,又不显得疏离。
叶温辞和陆方也赶到时,雨势又大了些。冰凉的雨水打在叶温辞的脸上,顺着她的下颌线滑落。她眯了眯眼,目光落在伞下的江怀喻身上,随即幽幽地瞥了陆方也一眼。
陆方也脚步一顿,心里默默腹诽:“您也没说要伞啊?”其实作为一名出色的助力,他要时刻明白上司的安排,但叶温辞是个例外。
叶温辞大步走到江怀喻跟前,雨幕中,她的身形高大挺拔,几乎将对方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江怀喻仰起脸,雨水微微沾湿了她的睫毛。
“你怎么回国不说一声,直接到这里来了?”叶温辞开口,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与平日的冷冽截然不同。
江怀喻轻轻勾起唇角,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叶总不是在吗?”
“啧。”叶温辞当然知道她在胡扯,“你姐要是知道你来这里……”
“哦~”江怀喻拖长了音调,眼神里满是漫不经心,“那我要看看江欲语怎么罚我。”
叶温辞哑然,别说是惩罚,这世上谁敢动江怀喻一根头发丝?江欲语就算知道了,顶多也就是口头警告几句。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无奈:“你来这里干什么?”
江怀喻抬手,纤细的手指指向港口的另一端:“那边。”
“不行。”叶温辞想也没想就拒绝。那个方向今天停的可不是什么善茬。
江怀喻也不恼,只是淡淡地收回手,语气轻飘飘的:“叶总不愿意帮我,我自己去。”说完,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叶温辞一眼,转身对沈肆道:“走吧,沈肆。”
叶温辞眯起眼,她感受到了威胁的气息。她侧头看向陆方也:“她是不是威胁我呢?”
陆方也默默点头,深表赞同。
叶温辞轻嗤一声,抬脚跟了上去:“走吧,她可不能在我身边出事。”
雨越下越大,港口的风裹挟着潮湿的寒意,将几人的身影模糊在灰蒙蒙的雨幕中。
叶温辞皱了皱眉,雨水顺着她的眉骨滑落,在睫毛上凝成细小的水珠。
她侧头看向江怀喻,声音压得低沉:“大小姐,你来这儿到底来干嘛的?我这次带的人不多,可不能给你兜底。”
江怀喻闻言轻笑出声,苍白的手指拢了拢被雨水打湿的衣领:“我就这么不听话吗?”她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
一般人看着江怀喻这副柔柔弱弱的乖巧模样怕不就被这样子骗过去了。可她是谁,她是叶温辞,家里还有个姓江的,怎么会被江怀喻的外表欺骗!虽然以前的确有过……
江怀喻见叶温辞不理她,停顿片刻后,抬眸看向远处停泊的货轮:“有一批药物在这里,但我才刚刚回国。”
叶温辞立刻会意,这是要她出面解决。她扯了扯嘴角:“行。”
然而等到了交接地点,却只有叶温辞独自去处理那批货物。江怀喻不知何时已不见踪影,只余雨幕中渐渐模糊的脚印。
叶温辞倒也不急,有沈肆寸步不离地跟着,总不会出什么乱子。
一个小时后,货物交接完毕。叶温辞推开仓库的铁门,潮湿的冷风迎面扑来。她与守在门外的陆方也对视一眼,后者立即会意:“江小姐往北边去了。”
“去了一个小时?”
陆方也摇头:“半个小时。”
叶温辞没再多言,抬脚便往北边走去。靴子踏过积水,溅起细小的水花。陆方也快步跟上,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灰蒙蒙的雨幕中。
沈肆微微俯身在江怀喻耳畔低语:“已经两天了,不知道什么原因还没出港。”他的声音很轻,用着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
雨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几乎盖过了他的话语,但江怀喻还是听清了,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伞柄,若有所思。
叶温辞踩着积水大步走来,靴子踏在水洼里溅起细小的水花。
她抬手抹去脸上的雨水,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处理完了,我们可以走了。”说话间,她的目光始终锁定在江怀喻身上,生怕这位大小姐又整出什么幺蛾子。
叶温辞脑袋里的一万个想法都是把江怀喻送走,离开这个地方。
江怀喻却置若罔闻,她的视线越过叶温辞,落在那排锈迹斑斑的集装箱上。突然,她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等会。”这两个字轻飘飘的,却让叶温辞心头一紧。
等什么!
“还有什么事?”叶温辞皱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是一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集装箱,但走近了才发现,箱体上做了特殊的隔音处理,此刻门锁已经被撬开一条缝隙,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
叶温辞俯身凑近那条缝隙,潮湿的霉味混杂着某种化学药剂的气味扑面而来。她的瞳孔微微收缩,十几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角落里,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群受惊的小兽。
但只是惊讶了一瞬变恢复了,这个地方肮脏的交易不少,见不人的东西也是不少的,只是她惊讶这个集装箱没人看管。
江怀喻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后,她的目光越过叶温辞的肩膀,直直地落在最里面的两个孩子身上。
一个眼睛受伤的男孩将女孩死死护在身后,尽管视线模糊,却仍像头受伤的狼崽般龇着牙,对着他们的方向露出凶狠的表情。
“我要带她走。”江怀喻的声音很轻,甚至还有些玩味的语气。她的指尖轻轻敲击着集装箱的铁皮,发出沉闷的声响。
叶温辞猛地直起身:“很危险,这很明显是实验苗,背后的操作者可不好处理。”
“哦。”江怀喻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目光却始终没离开那个女孩,“我还是要。”她的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叶温辞深吸一口气,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得,根本不听。”她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头更疼了。
陆方也适时地上前一步:“江小姐,这样做的风险系数极高。”他说着用手肘碰了碰沈肆,后者却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半步,完美地避开了这个暗示。
江怀喻突然凑近叶温辞“我当然做不到,但是叶总你可以做到。”她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狡黠:“你和我姐还没订婚吧?”
叶温辞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干嘛要威胁她,偏偏她还吃这套。雨声在这一刻似乎变得更大了,豆大的雨点砸在集装箱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半晌,她终于妥协:“可以,我帮你。”
陆方也得到指示,大步走向那个女孩。就在他伸手的瞬间,原本虚弱的男孩突然暴起,一口咬住他的手腕!
“嘶——”陆方也倒吸一口冷气,条件反射地一把拎起男孩甩了出去。男孩重重摔在集装箱的铁皮上,发出一声闷响。“小崽子,挺凶的。”陆方也甩了甩被咬出血的手腕。
肖烬哲挣扎着爬起来,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别动她!”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个孩子,是一只愤怒的狼崽子,说完又不管不顾地扑了上来。
陆方也冷笑一声,一记直拳精准地击中男孩的腹部。尽管收了七分力,这一拳还是让肖烬哲像虾米一样蜷缩着倒在地上,痛苦地干呕。
颜青迢被带出集装箱时,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雨幕中,她看不清肖烬哲的表情,只能看到他蜷缩在地上的身影。雨滴打在她的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