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言明》半盏茶香

23、新年

　　今天的初以希很开心，因为她的父母今天到家。

　　早早的她就起来了，就连做作业的时候，都特别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听到有人回来的一瞬间，就从自己房间里面跑了出去。

　　脸上的笑容在见到人的瞬间，垮了下来。

　　回来的只有她爸爸一个人，她妈妈没有回来。

　　“我妈呢？”

　　初以希看着地上的行李，问了出来。

　　“你妈妈公司还没放假，就不回来了。”

　　“......”

　　初以希沉默着走回了房间里面去，前面的兴奋消失殆尽。

　　半响，无声的笑了。

　　看了一眼手机里面保存下来的成绩单，那是21号的时候，班主任公布出来的。

　　学习委员发在了班群里面，她从里面保存的。

　　本来还想着说等她爸妈回来了，将自己的成绩拿给他们看的。

　　眼下，也没有必要了。

　　“以希，喊你爸吃饭了。”

　　晚上的时候，奶奶让初以希去喊人吃饭。

　　她爸爸从下午回来后，就到房间里面去睡觉去了。

　　坐了三天的大巴，人也挺累的。

　　就连行李都没有整理，就上床睡觉了。

　　在人回来之前，她就将床铺弄好了。

　　初以希以为她爸还在睡觉，没想到已经醒了。

　　上楼后，发现正在打电话，声音被刻意压低了，但此时已经站在客厅门口的初以希听得一清二楚。

　　“大过年的你不回来是什么意思？”

　　“我回来的时候，你闺女还问我，她妈呢？”

　　“有本事你自己跟她说啊。”

　　“你干脆一直不回来算了。”

　　初淮礼不想再和对方说下去了，直接挂断了电话。

　　初以希站在客厅门口，站了好一会后，才假装自己刚刚上来的样子，走进客厅，朝着里面她爸的房间走去。

　　“爸，吃饭了。”

　　“好，知道了。”

　　初以希站在房间门口，看了一眼她爸的神色。

　　已经恢复了正常，上面已经没有了怒气，完全看不出刚刚才和别人在电话里面吵了一架。

　　那个人还是自己的妈妈。

　　她听不到电话那头的声音，不知道他们吵的什么，也不想知道。

　　他们都能在自己面前装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那她自然也要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才对。

　　转身，下楼吃饭。

　　今年的年，依旧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

　　她妈妈也不是第一次过年没有回来了。

　　说实话，习惯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自己的妈妈了，久到都快忘了长什么样了。

　　初以希呆呆的看着窗户，旁边的手机群聊里面，十分的热闹。

　　发红包的一个接着一个的发。

　　她却没有感受一点过年的氛围，有的只是如腊月的天气一样，寒冷。

　　这两年，她父母经常吵架。

　　她也发现了不止一次了。

　　有一次，初二的暑假。

　　她爸妈问她要不要去厦门玩，她当时老高兴了。

　　终于可以长时间的和自己父母待在一起了，没有丝毫犹豫的，她就答应了，说要上去玩。

　　那个暑假，也是她爸爸回来接她的。

　　她妈妈很容易晕车，回来一趟又是连续三天的大巴，妈妈受不住。

　　上去后，在其中的一天里面，她爸爸和她妈妈吵架了。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父母的吵架，也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她爸妈之间还会吵架。

　　起因在自己身上，那天过后，她妈妈连续一个多周没有和自己说过话。

　　她爸每次回来，家里的氛围也是很沉默。

　　小小的房间里面，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那个时候，是在八月份。

　　那两个月里面，她妈妈是一直待在家里陪她的，专门请了两个月的假。

　　白天，两人待在同一个房间里面，她妈妈生气了不理自己，她留在房间里面也是很难受，所以那几天里面，白天就专门跑到书店里去。

　　在里面，有专门的读书区域，她就坐在里面看书，到点了才回去。

　　后面，在她的各种讨好下，她妈妈总算是搭理自己了。

　　从她回来后，就再也没有说过要去厦门玩了。

　　因为她怕，怕她的父母再因为自己吵架。

　　可是，吵架依旧没有停止。

　　所以，去年过年就没有回来。

　　她想着，今年一年里面，她乖一点，把自己的成绩考好点，是不是今年过年就会回来了。

　　结果还是没有回来。

　　躺在桌面上的手机，发出了一声来信通知，拉回了初以希的视线。

　　右手捞起了亮着屏幕的手机，从群聊里面退了出去。

　　是好友发过来的祝福语。

　　【过年快乐！】

　　列表里面，从头到尾，一长串的祝福语，一看就是系统发送的。

　　初以希在里面，找了几个关系好的回复，其他的直接左滑删除。

　　【群里发红包了，还不去抢？】

　　祁星韫专门发消息过来，提醒初以希快去抢红包。

　　【知道了。】

　　“春晚开始啦！”

　　门外，奶奶的声音传来，初以希快速的答了一声，拿着手机就陪爷爷奶奶去看春晚守岁去了。

　　手里握着手机，坐在电视机前面，碰上自己感兴趣的节目就关上手机安心的观看，要是不感兴趣的就低下头去和祁星韫和宋清妍聊天。

　　偶尔还会去群里抢一下红包，不过没在群里冒泡。

　　凌晨一过，初淮礼就喊自家闺女出去放烟花了。

　　暮色如墨，将小城浸染在其中。

　　家家户户的窗户，宛如镶嵌在夜幕里的暖黄琥珀，透出阖家欢乐，氤氲着团圆的味道。

　　初以希攥着仙女棒站在院子里，她爸爸反而是拿着鞭炮走到了前面去。

　　看着爸爸将最后一挂鞭炮悬在竹竿上，竹节间垂落的红纸屑像被风吹散的枫叶，在暮色里轻轻颤动。

　　“去屋里捂耳朵。”

　　爸爸头也不回地叮嘱，打火机的火苗在他指尖跃动，橘色光晕勾勒出他微驼的脊背。

　　初以希并没有听话的进屋，而是站在院子里面，拿着仙女棒的手直接掩上了自己的耳朵。

　　爆竹炸响的刹那，空气仿佛被猛地撕开一道口子，噼里啪啦的声响震得玻璃窗嗡嗡作响，细碎的火星如流星坠落，在青石板上溅起金色的碎屑。

　　初以希看见她爸爸被浓烟裹住的身影时隐时现，他抬手挥散眼前的烟雾。

　　浓烟里，父亲的身影看上去，竟然显得有点单薄。

　　好像是自己记忆深处那抹雄伟的背影格格不入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的身影也开始变得矮小了呢？

　　等硝烟稍稍散去，初淮礼拿过一早就放在旁边的烟花，放在墙角的位置，蹲了下去，用铁丝固定那尊半人高的烟花筒。

　　深褐色的纸壳上印着烫金的牡丹，筒口探出的引信像沉睡的蛇。

　　“仙女棒你就自己点了哦。”

　　初淮礼整理手里的动作时，不忘简单的交代一句在他身后的人。

　　手里的仙女棒还没开始点上，远处的烟花就被她爸爸点燃了引火线。

　　初淮礼直起腰，鞋碾过碎石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退到初以希身边时带起一阵冷风，毛衣上沾着淡淡的硝烟味，混着他身上特有的烟草气息。

　　引信燃烧的火花发出 “滋滋” 的声响，像春蚕啃食桑叶。

　　引线燃烧的很快，眨眼的功夫，火星就窜到里筒里面去。

　　“咻咻咻。”

　　看着第一枚烟花 “嗖” 地窜上夜空，尾焰拖着长长的橘色光带，宛如流星坠落人间的逆旅。

　　空中传来零星的烟花绽放声，闷闷的轰鸣在夜空里回荡，像天空在轻轻咳嗽。

　　绽开的刹那，整个天空都亮了。

　　银色的星雨倾泻而下，仿佛银河决堤，细碎的光点在空中划出无数道璀璨的轨迹。

　　紧接着第二枚、第三枚接连升空，紫色的花球裹着金色的边，绿色的光点炸成垂柳的形状，层层叠叠的光晕在夜空中晕染开来，将院子里面的影子，投在昏暗的地面上，忽明忽暗。

　　随着第一声烟花的炸响，空中紧随而至的其他烟花也在空中，争相恐后的向世人展示着它们的美丽。

　　远处的爆竹声、欢笑声、烟花绽放的轰鸣声交织成一片。

　　烟花一枚接一枚升空，在夜空中织就一幅流动的画卷。

　　红色的牡丹、蓝色的水母、银色的流星，每一次绽放都引得人们欢呼。

　　最后一枚烟花升空时，要比前面的都要闪亮。

　　巨大的紫色花球在夜空中缓缓舒展，中心迸发出无数金色的光点，像一朵盛开在云端的昙花。

　　烟火渐渐稀疏，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火药味。

　　“还不点吗？”

　　院子里面的烟花放完后，初淮礼才注意到自家闺女手里攥着的仙女棒。

　　“来。”

　　初淮礼笑着将打火机从口袋里面摸了出来，拇指按了下去，火苗直接窜了出来。

　　见状，初以希连忙抽出一根仙女棒，抵到那在风中摇曳着的火苗上方。

　　仙女棒点燃的瞬间，无数细碎的星子倾泻而出。

　　最先窜出的火星是炽热的橘色，如同被弹弓射向夜空的小太阳，紧接着银白的星子如潮水般奔涌而出，在寒冷的空气中拉出细长的光痕。

　　那光芒像是把银河揉碎了攥在手心，明明灭灭的光点顺着棒身流淌，灼得她指尖微微发烫，却又舍不得松开。

　　初以希轻轻晃动手腕，划出一道道金色的弧线，那些转瞬即逝的光点，像被惊动的萤火虫，扑簌簌落在冻硬的泥土上。

　　“自己慢慢玩，我进去了。”

　　“小心别烫到了。”

　　仙女棒点燃后，初淮礼松开了按着打火机的手指，将打火机重新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面，对着初以希说了一声就进房间里面去了，留下初以希一个人在院子里面放仙女棒。

　　空中，别家放的烟花还在上空炸开，初以希举起仙女棒，看火星与空中坠落的烟花残屑相遇，在黑暗中碰撞出转瞬即逝的光亮。

　　溅落出去的星光，立刻化作小小的灰烬，却在黑暗中留下转瞬即逝的亮点，像撒落在夜空的星星碎片。

　　一把仙女棒燃放的很快，禁不住多长的时间就全部燃烧殆尽了。

　　初以希低头看着手里燃尽的仙女棒，漆黑的棒身还残留着星星点点的余热。

　　转身往屋里前，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夜空里最后的烟花正在坠落，像熄灭的灯笼，缓缓沉入黑暗。

　　远处的万家灯火依旧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