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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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哥]悄悄地说：老叶，你徒弟怎么忽然上线了？
你悄悄地对[冰哥]说：他这个点上线很正常啊，可能马草没挖够，睡得不安稳。
[冰哥]悄悄地说：不是哪个点的问题，他不是死了吗？
你悄悄地对[冰哥]说：劝你好好说话，别诅咒我徒弟。
[冰哥]悄悄地说：真事！他上周才给帮会所有人发了邮件，说自己如果超过三天没上线，估计是没了。
屏幕前，正在扬州插旗的叶若珩一愣，左手脱离键盘，猝不及防被对面的道长打死了，角色头顶冒出一行白字。
他根本没收到过类似的邮件。
但，李溪山的确超过三天——准确来讲，已经六天零八个小时又十五分钟没来找他了，而在一周之前，这只傻里傻气的天策，还天天光顾旅游景点似的，每次上线就来他小窗发句“师父，我把东西寄给你了”。
——他总爱给叶若珩寄些新奇的破烂，怎么劝都不听。
叶若珩陷入了沉思。
他和李溪山上次见，还是在竞技场，因为跟帮会里刚从冰心转奶秀的冰哥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那天以后，他就再也没看到李溪山上线，原来还以为人是在背地里沉淀，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回事。
这都逼得冰哥主动找他了。
你悄悄地对[冰哥]说：这事我不清楚，冰哥，你能来YY吗？
[冰哥]悄悄地说：行啊，没问题。
叶若珩拒绝了插旗邀请，看了眼好友列表里李溪山的位置，操纵角色神行，然后切出游戏界面，利索地戴上耳机。
几秒后，屏幕上的雪河二少潇洒落地，现实里的叶若珩却怎么也点不开黄色的语音软件，不管怎么尝试，都只有鲜红的感叹号横在桌面。
【错误！】
【错误！】
【错误！】
红色感叹号像病毒一般，占满了叶若珩的视线。
“怪事。”他皱着眉头吐槽了句，淡定地挨个点完叉，切回去就看到冰哥的消息，说“要去打22了”。
你悄悄地对[冰哥]说：谢谢冰哥，你去吧，我已经找到他了。
残阳下，天策府看起来有几分肃杀的意味，而儒风套的军爷正跪坐在地上，看起来异常安静。
叶若珩定睛一看，【谁在看我？】里蓦地跳出一个眼熟的ID，正是李溪山。
你悄悄地对[李溪山]说：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你悄悄地对[李溪山]说：可以偷偷跟我讲，你知道的，你师父是富二代，钱多。
两条密聊发出去，却如石沉大海般，没有得到回应，叶若珩只好板着脸，又敲了一句“你不理我的话，我也不理你了”。
[李溪山]悄悄地说：师父，你别不理我。
[李溪山]悄悄地说：你能不能再陪我一天？只要一天就好。
叶若珩没有跟任何人面基过，这个“陪”，估计是要在游戏里陪，性质应该跟以前一起打大战、跑商和打攻防差不多，于是他没问其他有的没的，直接答应下来，问对方“想去哪里”。
[李溪山]悄悄地说：很多地方，去了就知道了。
[李溪山]悄悄地说：师父你还有烟花吗？我好久没跟你一起看烟花了。
你悄悄地对[李溪山]说：有，真诚之心和山盟海誓都有，管够。
叶若珩的视线里，原本长跪不起的军爷猛然蹦了起来，似乎十分高兴。
[李溪山]悄悄地说：谢谢师父！我们先去黑戈壁吧。
叶若珩应了声“好”，打开地图神行——
然而读条结束的瞬间，他两眼一黑，晕倒在了桌前。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叶若珩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要是失约了，那李溪山怎么办？
李溪山正半蹲在叶若珩面前。
他好奇地打量着这位晕倒的男子，喃喃道：“师父，原来你真长这样啊。”
“怎么会有人用真名当游戏昵称，还捏了个跟自己那么像的脸呢？”
叶若珩哼唧了一声，残破的红色布料映入眼帘，“喊你要记得修装备，耐久度都掉成这样了，还怎么打竞技场……”
他吐槽到一半，身形微怔，“不对。”
叶若珩猛地抬头，对上了一双黑亮的眼睛——
是李溪山。
他思绪万千，最后缓缓启唇：“哇哦，垂耳兔，活的。”
李溪山是活的，那他一定就是死的了。
见人又要直挺挺地倒下去，李溪山赶紧用手托住了叶若珩的脸，“师父，这里不让随地大小睡，你先起来。”
手套与肌肤相贴，叶若珩被这真实的触感所震惊，渐渐有了遭遇鬼网三的实感。
他坐直身子，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问：“你刚说要去这那的，是默认用这种方式吗？”
李溪山小心翼翼地点头，小声道：“对不起，师父。”
叶若珩盯着李溪山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无奈道：“就当是体验全新人生了。”
至于死不死的……他现在不是还有呼吸吗？
叶若珩四处张望了下，头一回发现自己是个路痴，“走吧，先去哪？”
李溪山猛然抬首，眼睛亮晶晶的，“马场！你捡到我的地方！”
黄沙漫天，道路曲折蜿蜒，二人共骑一匹赤兔，在偌大的沙漠里飞驰。
叶若珩虽然在现实里接受过马术训练，但从没带过人，所以他只好坐在前面，由李溪山来掌控速度。
跑着跑着，叶若珩忽然开口：“我有点怀念我的脚气马。”
李溪山的赤兔从来都是裸马一匹。
叶若珩看得难受，便挑了许多颜色适配的马具，送给李溪山，但此人从来不要他的东西，送什么就退什么。
现在想想，也许是因为他送了对方也收不到。
“这里也不让有特效的马出现，”李溪山低沉悦耳的从后方传来，“太不科学了。”
叶若珩无语，“……我能在青天白日穿进游戏才是最不科学的。”
李溪山：“时间流速确实不同，但我没记错的话，你们那边应该是晚上吧？”
叶若珩反手给了李溪山一下，“我发现你这小孩儿特较真。”
飞扬的马蹄慢慢放缓，李溪山委屈道：“我不是小孩儿——到了师父。”
他翻身下马，将手递给叶若珩。
“不用，你师父练过的，”叶若珩自己跳了下来，打了一下李溪山的掌心，“我二十六了，你今年几岁？”
李溪山瘪瘪嘴，将赤兔栓在一旁，“我今年十八，明年也十八，后年还是十八。”
叶若珩了然，“难怪，我说你怎么捏脸这么幼态，原来是原装的。”
李溪山没接话，牵着叶若珩的手，往前走了好几步，朝前方一指，“师父你看！我们第一次就是在这里见的，你还记得吗？”
叶若珩微眯着眼睛，透过风沙往前看，只见到了光秃秃的地和要死不活的几棵草，“记得。”
“当时你穿着一身破烂，混在人群里，结果系统播报出来，我都震惊了。”
“被我的帅气和实力给震惊了？”
“不，”叶若珩白了李溪山一眼，“你的装备实在太惨不忍睹了，我感觉你养不起它，所以决定收你为徒，日行一善。”
李溪山嘀咕：“哪来的‘日’哦。”
叶若珩掰着手指头开数，“拜师第一天，你在洛道摔残了，我带着奶妈过来救你；拜师第二天，你把我送的大铁搞丢了，我组织帮会开团，结果你说找到了；拜师第三天，你——唔？！”
李溪山用手捂着叶若珩的嘴，满脸悲痛，“……师父，求求你不要再念了。”
“现在知道害羞了，早干什么去了？”
李溪山眼里的落寞转瞬即逝，“早些年，我并不知道这只是你们眼里的一款游戏。”
“嗯？”叶若珩没听清。
“没什么，”李溪山和叶若珩对视时，已经整理好了表情，“我们去第二站吧！”
叶若珩：“好。”
在李溪山的带领下，叶若珩从意想不到的地方进了战场。
一阵天旋地转的失重感之后，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熟悉的云湖天池中央，但整个战场都是空荡荡的，没有其他玩家。
“怎么是这——”叶若珩话音未落，便见四周的积雪消融，从纯净的白，变成了可怕的猩红色，像血。
他猛然转头，背后空无一人。
李溪山早已不知所踪。
血水迅速攀上阶梯，铁锈味充斥于鼻息之间，叶若珩瞥见一旁的柱子，手脚并用地爬上去，只恨自己不会真正的大轻功。
没有喘息的时间，脚下的血水顷刻间化成一片红色海洋，里面有无数残肢伸出，似乎要将唯一的活物也吞噬。
“冷，好冷……”
“我才七岁，就被奸人杖毙，我好冤、好冤呐……”
“你来陪陪我们，好吗？”
“师父，我好难过，为什么你们都看不见我，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不能陪我一起下地狱呢……”
恶鬼的低语声不断钻进耳中，叶若珩待在柱子上面，为了保持平衡，没来得及捂住耳朵，眨眼间就被迷了心智。
他神情恍惚，正要纵身一跃，就被身后忽然出现的人给拦住了。
“师父，不要听，”李溪山牙关紧咬，死死抱着叶若珩，一身盔甲似乎又新添了几道伤痕，“那千万亡魂里没有我。”
“我有你，有帮会的大家陪着，现在一点都不孤独了。”
叶若珩打了个寒颤，如梦初醒地回头望，“……溪山？”
他伸出手，摸了摸李溪山的脑袋，“还是热乎的啊，没事就好。”
李溪山：“抱歉师父，刚刚出了点问题，我们本来该去浮香丘的，那才是你带我打的第一个战场。”
他边说边挥动那凭空出现的长枪，放了个“御”，想了想，又补上一个“守如山”。
脚底的血海逐渐平息，那些残躯像是被李溪山所震慑，不敢再造次。
但面对这样的场景，叶若珩仍放不下心，“能出去吗？”
“能。”李溪山斩钉截铁道。
下一秒，叶若珩眼前白光大作，再睁眼时，二人已经站在了马嵬驿的山坡上。
李溪山放开紧紧拥着叶若珩的手，眉眼低垂，还在自责，“对不起师父，我要是万花、少林、纯阳或者五毒就好了……”
叶若珩：“为什么？天策就很好，很适合你。”
李溪山：“这几个门派的人，要么会‘南风吐月’，要么会‘舍身’和‘镇山河’……‘凤凰蛊’也很不错啊！”
“你师父可是藏剑，也没有保命技能，只会转大风车，照你这么说，难道我也很没用吗？”叶若珩捏了一把李溪山的脸，“而且，刚刚保护了我的人就是你。”
“不管你是哪个门派都无所谓，明白了吗？”
李溪山用力地一颔首，“明白了，谢谢师父！”
“好了，你带我来马嵬驿做什么？”叶若珩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另外的npc，“……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带你跑商走的路线？”
李溪山点头，“师父聪明！”
看着这荒无人烟的地界，叶若珩忽然想起了刚刚那些东西说的话，望着李溪山，“你到底是……”
李溪山欲言又止。
“算了，你不愿意说就不说，反正说好了，今天一天的时间都陪你，”叶若珩拍拍李溪山的脑袋，“走吧，下一站。”
李溪山：“好。”
叶若珩跟着李溪山，从微风吹拂的稻香村重新出发，走过巴陵，走过瞿塘峡，走过苍山洱海，又从昆仑出发，途径龙门荒漠和阴山大草原，最后来到纯阳山巅。
纯阳的雪终年不化，而他走过这一路，只见到了十几位特别出名的npc，但大家都是孤身一人，在各忙各的。
偶有眼神对视，也不过颔首致意，没有流露出半分想要交谈的意思，即使他是天外来客，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叶若珩看着身旁正用手接雪花玩的李溪山，忽然生出一种错觉，仿佛这一方天地只剩下他们二人。
——而他们也终将离别。
“溪山，”叶若珩主动打破了宁静的氛围，“老实交代，你忽然上线这件事，是不是你借冰哥的号发的？”
李溪山呆呆地看向叶若珩，“师父，你怎么都猜到了。”
叶若珩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冰哥平常喜欢打本，不喜欢打竞技场，而且他刚从冰心转云裳，连技能都没背熟，还跟我们俩吵了一架，跟哪个鬼去打22！”
闻言，李溪山释然地笑，“原来是这样啊。”
叶若珩还想说些什么，就见他不知从哪掏出两张厚厚的坐垫，铺在没雪的地方，“师父你坐这个，不然冻屁股。”
叶若珩乖乖坐好。
李溪山抬头，望向天边的云，忽然开口：“其实我早就死了。”
叶若珩一愣。
“我无父无母，没有死在战乱之中，而是死在一个下午，那天，我刚刚加入天策府，拿到属于自己的枪。”
“之前老听其他同门派弟子说什么‘长枪独守大唐魂??’，可我这一生不过十八年，好不容易拥有一个目标，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了。”
“到头来，我什么都没守住。”
叶若珩不知道怎么说，摸了摸李溪山的头，“世事无常，不怪你。”
“我是一缕无足轻重的幽魂，浑浑噩噩地飘了好多年，直到遇到你，还有帮会的大家，才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我以为能永远这么幸福。”
“直到某一天，我忽然发现我的世界是虚假的，这对于你们来说，只是一个游戏。”
“好残酷啊，师父，”李溪山苦笑，“我又没有家了。”
“就在这时，有一个自称‘神’的家伙找到我，说能帮我活过来，我没忍住诱惑，答应祂了，祂让我跟你们多多相处，刷好感，等谁的好感刷到位了，就可以替代那个人，去现实世界，反之，如果一直没有进展，就会变成云湖里的死灵。”
“但我看着越来越高的好感度，却逐渐迷茫，觉得自己做错了，因为我舍不得你，舍不得帮会的大家，如果必须用这种方法才能活，我宁愿一辈子这样。”
“我发了邮件，想和你们彻底断绝来往，又舍不得，最后竟忘了给你发。”
李溪山目不转睛地盯着叶若珩，“师父，我没赢，更没有输。”
叶若珩沉默了半晌，说：“这不怪你，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若是他遇到这些事，不一定能这么冷静地处理好一切。
雪越下越大，世界白茫茫的，一片静寂，唯有积雪从枝头滑落的声音。
过了不知道多久，李溪山忽然道：“师父，我们来放烟花吧。”
他在叶若珩身上摸了摸，不知道从哪掏出来许多的【真诚之心】和【山盟海誓】。
眨眼间，夜幕低垂，绚烂的烟花升空，映照出两张被雪冻红的脸庞。
叶若珩：“一定要在纯阳看吗？跟我回藏剑山庄看，不行吗？”
见李溪山不答，他又问：“明天还想一起看烟花吗？”
李溪山读懂了叶若珩的言外之意，笑了笑，“明天的事，就明天再说吧。”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