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微生

1、第 1 章

　　雨。淅淅沥沥。
　　山。朦朦胧胧。
　　山门有数。枯树。枝干如暗黑攫人的爪。
　　树下有路。路上正是草色遥看近却无。
　　路旁有屋。茅草茶棚。一张苍青门帘格出前后。
　　山前雾气缠绕。山树，草屋，雨丝，隐在雾中。

　　山叫眠山。长眠的山。山上都是长眠的人。
　　树是杏树。老杏树。
　　屋里有人。一个男人。负手而立。面朝满山烟雨。
　　“又是雨天。”风撩动门帘。帘后，一个苍白的身影凭空出现。
　　男人无动于衷。
　　“十年了。十个雨天。”
　　男人依然沉默。只伸出一只手。雨线穿过手指。一滴水珠从指尖飞出去。
　　枯木开始抽枝发芽。一瞬间开出满树繁花。
　　花瓣不因雨落去，粉色随着雾霭流动。一片穿过门帘。飘落那个苍白身影的手中。
　　“每一年，我还能看到花开。”苍白的男人。捧住掌中的花瓣微笑。一张文秀的脸。
　　男人转身。那个站立前棚的男人。一身赭黄长衫。一只眼睛黑色。一只眼睛金色。

　　缠绕的雾气渐渐散去。
　　茅棚里燃起炉火。水开了。热气升腾出屋顶。
　　桌子摆开来。屋角的木盆里开出素白的花。
　　赭黄色的男人带起一只眼罩。遮住金色的眼。
　　天光亮了。
　　又一年清明。
　　扫墓的人已在路上。

　　一顶软轿停下。
　　轿里的人被搀扶下来。三十上下瘦削的男人。三分病容，两分倦怠，剩下全是严肃冷厉。
　　“左先生。”男人缓缓进了茶棚。与茶棚的主人见礼。
　　赭黄色的男人只略一颔首。
　　桌上是已经倒好的香茶。热气尚腾腾。
　　想喝的人自去取。
　　轿上下来的人只立在柱旁，望一眼山门的方向。眼中那颗老杏树独立雨中，孤凄寂寞。黑色的枯枝已永不能再着花。
　　“十年生死。梦魂不寄。花不共赏。恨无绝期。你可是此意？”他喃喃。细弱的吐气。声音微不可闻。
　　风猛烈的掀起门帘。
　　他看不到的世界里。一个苍白的身影在帘内，痴痴凝望。风卷起漫天满地的杏花，灼灼灿烂。
　　风却激起他一连串咳嗽。他掩住嘴角。
　　“上路吧。”
　　休憩的众人站起来，纷纷扰扰后，一队人众踏着泥泞的路入山而去。

　　“见到了又如何？”无人处。赭黄色衣衫的人问。
　　帘后沉默。
　　花气在空中氤氲。勾勒出胜景。
　　一边是业火。一边是画卷。杏花树下。言笑晏晏两少年。
　　许久。
　　“只是，想见一见！”

　　风打了个旋儿，身影已不在。

　　人来人去。
　　桌上的茶水常喝常有。
　　也有歇息的人问取一支白花带去坟前。

　　日暮里。
　　一对归来的爷孙停下。
　　此处已经空无人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