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男二救赎指南》执笔怀川

38、河底骸骨

　　雨停了，乌云还未散去，天阴沉沉的。

　　贺云在院子中走着，停在了莲池边，看着被剥去四颗莲子的莲蓬，朝柳丽娘问道：“姑娘，这……该不会就是那个那个杜佑宁给的莲子种成的吧……”

　　从杜佑宁脸上钻出的小黑虫仿佛还在眼前盘旋，贺云腹中一阵不适，撑着柱子干呕起来。

　　“不是，我爹没用他的。”柳丽娘走出来，轻抚着莲蓬，“爹早年去大沼中寻药，在淤泥中发现了一颗深红的莲子，培育了许久都未见发芽。后来有位得道高僧上门化缘，说它命中有仙缘什么的，反正就是祥瑞之类的意思。”

　　陆怀说：“你爹让它陪着你是想保护你呀，真是位好父亲……”

　　陆怀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陆德昱，虽然他对自己很坏，但一起生活了这么久，说没有一点儿感情是假的。其实，他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他，没想到一从书中回去，他就死了。

　　原来人的离世真的是很偶然且突然的一件事。

　　时候不早了，几人重整行装又出发了。

　　河的水位上涨了许多，水质变得浑浊起来，清尘含苞的荷花都已绽放开来。

　　“哇，真好看，什么时候有这么大一片荷花的？来的时也没见着啊。”柳泽宜望着水面不解道。

　　陆怀皱着眉头看这不太正常的水位道：“今早我回来时，天上还没下雨，河的水位降了许多，露出了中央的花，以及周围的骷髅，这河里死了不少人。”

　　柳泽宜垂头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决定问出一个问题：“陆怀，你是怎么死而复生的啊？当时，我明明见你在哥怀中咽气的，尸体都没留下。”

　　贺云抱胸附和道：“而且你不仅完好无损地回来了，还变了装束，腰间挂的这枚玉佩一看就价值不菲。”

　　陆怀正为怎样解救河中之人而抓耳挠腮地思索中，面对这俩货的质疑，也是欲哭无泪了。这观察力和智商，用在什么地方不好，偏用来怀疑自己人。

　　关键是，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事，难道直接说自己是穿书不小心嗝屁，凭借高级道具免死回学校写了个毕业论文又复活给时空管理局打黑工吗？

　　“这是阿怀和我的计谋，为的就是消了柳丽娘的疑心，探听到更多消息以便破除她的执念，救下我明空山众弟子。”这大义凌然，这言之凿凿，好像当时杀红了眼弹琴掏肠子威胁柳丽娘的是另一个人一样。

　　柳泽川此话一出，柳泽宜瞬间红了眼眶，冲过去抱住了他：“哥，你大可提前知会我们一声的，一个人抗下所有，伤了身子的根基都不知。回了明空，我定要去师叔师姑，还有灵岑仙君那里多讨些灵药，好好给你养下身子！”

　　陆怀愣住了，柳泽川这次伤得这么严重吗？

　　他先前只以为他是像上次那样在耍小心思，三界亚圣怎么会轻易让一只小小的鬼伤到自己？自己也便陪他演戏，乐在其中，倒是忘记了妙阿叔嘱咐的少用灵力，他心魔极重。

　　柳泽川淡淡地笑着，发丝飘扬，他轻轻拍着柳泽宜一耸一耸的后背：“乖，不哭，哥以后不瞒你了。”

　　陆怀担心地看着避开他视线的柳泽川，一抹绿意极其缓慢地袭上他的肩头，陆怀将手一抬，从河中爬上来的水草就灰飞烟灭了。

　　他的感知已经弱到这种地步了吗？邪物爬到身上竟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陆怀皱紧眉头，拍了下手，严肃地说：“好了，当务之急是要把河里的同门给救上来。”

　　贺云拭去柳泽宜眼角的泪，问道：“同门？可圆圆前日探查过，这河里没有他们的身影啊。”

　　“看到那些花儿了吗？”陆怀指着河中央，“每朵花代表一个弟子，花开长成莲蓬时，他们就彻底没救了。”

　　贺云拔出玉容剑，愤愤道：“我去砍了那水鬼，救他们出来！”

　　“你砍谁？”陆怀拉住了他，“水鬼不是柳丽娘？”

　　柳泽川拉住了陆怀拉贺云的那只手，温热的体温传递到他冰冷的手中，他解释道：“她行动受限，出不了柳宅。”

　　贺云恶狠狠地盯着水面，说他记得特别清楚，当时他被水鬼拉入水中，明显感觉那水鬼个子矮矮的，干瘦得像只猴子，却又浑身滑腻，跟只抓不住的泥鳅似的。

　　有意思，在野葱炒腊肉的笔外，小小的青州就容纳了两只恶鬼，这书里的人间还真是，处处疮痍。

　　陆怀从系统空间取出吉他轻抚，激起水面的一圈圈涟漪，荡漾了一瞬便就复原。

　　看来是那东西不想让河底露出来。

　　水里没有半点鱼虾的影子，但就是腥臭得过分，一切都是死气沉沉的样子，除了中心那片盛放的荷花。仔细看去，还有气泡缓缓上浮，就像下面还有活物。

　　“川，不算我们几个，明空山这次一共派了多少人出来？”
　　“八人。”

　　一、二、三……八，数目是对的，但好像又少了什么。
　　是平安！平安不见了！

　　之前一直忙着破柳丽娘的执念，倒是忽略了平安的存在。他小小一个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又或是跟吴泽星一起被水鬼掳去了？可荷花的数目对不上……难道，人类做不了太久的营养土，现在已经成骷髅了？

　　陆怀把最坏的情况想到了，若真是如此，他就得想办法去一趟京城，去看看这小太监的干爹，把他生前的想念与遗憾带过去。

　　想这些时，柳泽川就安静地看着他，目光停留在陆怀的眼眸。他还是如此鲜艳，一如初见，明亮得好像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陆怀咬破手指，把血擦在琴弦上，随着乐声的传出，泛着金光的青丝线织成了细密的网，兜住了河水，朝两边扒开。
　　荷叶、荷花、骷髅、莲蓬、四散的碎肢骸骨，一览无余。一条直通河中心的大道展现在几人的面前。

　　陆怀单手托琴，心中想着把它变小，能够低调地随用随取，左耳的耳洞就被一吉他样式的耳钉占据。系统给他调了一下实时画面，古今融合，倒有一种别样的风味。

　　柳泽川看到他耳朵上多出了那个小东西，手往胸口摸了一下。此事一尽，他便亲手把这个礼物戴到他耳上，可比送给柳丽娘的玉蝉珍贵得多。

　　陆怀没有察觉柳泽川的这些小心思，又用灵力在河底铺就了一层水波，牵着柳泽川的衣角，下了岸。河底危险，除了水鬼不知还有什么邪物，谨慎些没坏处。

　　况且，救了人还得好好找找这水里有没有柳丽娘的那柄桃木剑，四百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它是朽蚀了还是成精了。

　　“阿怀，你大乘期了。”柳泽川朝陆怀传语，“你要是不喜那蛊，我便给你取了”。

　　“不必取，这样挺好的。”陆怀扬起笑眼，“我能感觉到你。”

　　这蛊安安稳稳地待在他腹中，就像是一只小猫，只有主人特别不高兴的时候才挠了他两次。除此之外，还能助他修炼，帮他主人找到自己。
　　另外，他还发现自己有时候能通过它感觉到柳泽川的感受，是开心、烦躁，还是忧伤。比如现在，他就从刚刚的忧郁转为了雀跃，虽然面上还是一副波澜不惊。

　　河岸距河中心没有多远，只几步，四人就走到了骷髅圆环前。

　　这样近距离地观察，才发现骷髅的腿骨早已变成了灰白的藕节，莲蓬根本不是衔在嘴里，而是从脊柱一路延伸，冲破了口腔的产物。

　　陆怀双手合十道了声歉，衣袖一挥，外层的这些骷髅纷纷散架，掉到陆怀的灵力水波之下，露出中间的八人。

　　还能称之为人么？

　　一个个白花花的巨型藕节被水草紧紧缠住，衣衫不见，面目不清，未被束住的黑发湿腻地挂在荷花的叶杆上，只留下八柄完好的长剑，伴着传讯石躺在沙土中。

　　“哥哥姐姐！救我！哥哥姐姐！！救我！！”

　　少年的声音从更中间传来，陆怀轻轻撇开了两名化成莲藕的明空弟子们。

　　狭小的空间长着一个巨大的荷叶，叶缘蜷曲，包裹着一个扭动着的东西，依稀可辨人形，朝他们求救着。

　　“是平安的声音！”贺云指着荷叶大声道，“哥来救你！”

　　柳泽宜拦住了他：“别急，有古怪，为什么会法术的人变成了这样，他却没事？”

　　陆怀欣慰地抱手，这姑娘不愧是书中女主，智商在线！就是想不通为啥后面降智得不行，干出和贺云在柳泽川魔域祖坟拥吻这种蠢事的？

　　“哥哥姐姐，我就是平安啊呜呜，我捡到了一个木头剑，眼睛一花就到这里了，我好闷呜呜呜呜我要死了，我想回京城看干爹了呜呜呜，求你们救救我吧！！”少年呜咽着，声音越来越小。

　　“木头剑……是那杜佑宁丢到河中的桃木剑吗？”柳泽川明显怀疑平安身份的真假，看向陆怀，征求他的意见。

　　陆怀觉得反正耗着也是耗着，还不如先把他救出来问问，兴许有更多的线索呢。再不济，两个大乘期的人在这儿，总不可能打不过一只小水鬼吧？而且平安说想回去看干爹，语气不像是在说谎。

　　没等柳泽宜和贺云拔剑，陆怀两指一弹，灵力从指尖擦出，如刀锋划开了荷叶。

　　平安光着身子，浑身裹满了灰黑的黏液，跪在了地上。

　　手上握着的正是那把浸满了血的桃木剑。

　　陆怀划了片荷叶给他挡下身，他乖乖地把木剑递给了陆怀。

　　抬起布满白翳的双眼，懵懂地微笑道：“哥哥姐姐，你们的背后是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