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合》墨婉泠

4、其实吾乃文臣

　　“难道人类不行吗？”
　　“人类当然不行……”
　　人鱼脱口而出：“真是落后的物种。”
　　周辞：“请不要当着人类的面诋毁他们好吗……”
　　“那我下次注意。”
　　“谢谢配合……”
　　周辞看着面对自己的一张美颜的脸，不禁有些好奇：“你为什么要在我捕鱼的时候喊救命？”
　　“你不可能溺水的吧。”
　　人鱼大方的承认：“因为我当时在捕猎，只要模仿人类，可以吸引海豚过来。”
　　周辞满腔疑问还没来得及脱口，人鱼便继续朝着他大倒苦水。
　　“结果一个圆形的东西扔到了我身边，将鱼都赶跑了。因为你赶走了鱼群，所以我打算去你的船上拿两条，谁知道你什么也没捕到。”
　　周辞：“……”
　　那是他扔的救生圈……
　　“那你为什么又送给我那么多鱼？”
　　“看你太可怜了。”
　　周辞：“…………”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因为他确实很需要这份帮助。
　　“谢谢你哦……”
　　“我应该说不客气吗。”
　　周辞：“你随便……”
　　“不客气。”
　　于是周辞换了个问题。“为什么要吸引海豚？它在你菜单上吗？”
　　一想到他可怖阴森的獠牙会咬在海豚身上，周辞就忍不住心疼。
　　人鱼嫌弃的看了他一眼：“怎么可能？那种生物吃了会降智。”
　　“？”
　　“你诋毁人类就算了，怎么还诋毁那么可爱且善良的生物呢？”周辞试图改变人鱼的看法，歇斯底里的讲述着海豚帮助人类的例子。
　　“你的神经中枢有问题吗，怎么就觉得海豚善良？”人鱼一本正经。
　　周辞粗略的翻译了一下，感觉对方是在骂自己脑袋有病。
　　“你知道海豚会强行找动物交尾吗？”
　　“你知道海里有多少生物会因强行交尾而死吗？”
　　“你知道成群的雄性海豚会将一只雌性围起来轮流**吗？”
　　周辞脑子发懵，迷迷糊糊的摇了摇头。
　　“海豚不光戏弄猎物，还会阻碍我们捕猎……”人鱼正在痛斥海豚在海洋中的暴行。尺度之大，周辞都听不下去了。
　　“打住，你还是回答最开始的问题吧……为什么要吸引海豚……”周辞捂住自己的脸，试图在脑海里挽回一下海豚的形象。
　　“标记自己的领地，警告他们不要过来。”
　　“因为我们刚迁徙到这片海域不久，海豚会打扰我的同类捕猎，甚至会强迫同类与他们……”
　　“好了！别说了！”周辞意识到他想说什么，眼疾手快捂住人鱼的嘴巴。海豚的形象在周辞心里崩塌了。
　　人鱼似乎在惊讶周辞的动作，学着他的模样轻拍了下他的手臂。
　　周辞被他的体温激的浑身一颤，触电般收回手。
　　“咳咳……再换个问题吧……”
　　人鱼乖巧的点头。
　　“我这样带你回来，你会不高兴吗？”周辞说完，感觉自己的意思没有表达准确，于是又说：“呃，就是你愿意在我家吗？”
　　人鱼否定道：“人类，没有我，你会饿死的。”
　　周辞：“……”
　　有人教你怎么说话，没人教你怎么和人说话吗。
　　“你那样永远打不到鱼，你的莫瑞亚症也会越来越严重的。”
　　“莫瑞亚症？那是什么。”周辞在心里嘀咕了几次，总算想起来这是什么单词。
　　mori，拉丁语，直译过来，代表死亡。周辞没空管他为什么也会拉丁语了。
　　“为什么？我要死了？得癌症了？”周辞抓着人鱼的双肩，试图从他平静的眼神里找到答案。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死，反正我的同族告诉我，这种症状的人类可能会很快面对死亡，但也可能会痛苦活一辈子。”
　　“但现在看来，你身上的莫瑞亚症很快会好。”周辞更加急切了：“怎么做才能好？我需要怎么做？”
　　“填饱肚子，不用为生计发愁应该就可以完全治愈。”人鱼真诚道。
　　“我滴妈……这是啥病啊……”周辞瘫倒在椅子上，似乎遭受了莫大的打击。
　　“人类，你不用害怕，我会帮助你的。”人鱼信誓旦旦的保证道，“你只用做你平常做的事情就好。”
　　莫名的，周辞好像隐约找到了莫瑞亚症的一点尾巴。这好像，是他很熟悉的一种病……
　　眼看着天越来越黑，周辞却开始坐在桌前写着什么。他抓耳挠腮的样子被人鱼看在眼里，还不等周辞落笔，人鱼就先一步来到他身边。
　　“人类，你在干嘛？”人鱼依旧用手臂撑着桌子，恰到好处的露出一颗脑袋。
　　周辞看了看手上的笔，以及空白的稿纸，心如死灰的说：“写小说……赚钱……”他以为人鱼会问自己，小说是什么，人类为什么会需要赚钱。可是这条人鱼反而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这本小说是讲什么的？”
　　周辞诧异一瞬，脱口而出到：“你知道小说？！”
　　人鱼反问：“难道你不知道？”
　　周辞：“……”
　　“我不光知道小说，我还见过不少。”人鱼似乎十分得意自己博览群书，试探性的去看周辞桌上的手稿。
　　周辞好奇：“比如呢？”
　　“我不怎么记得名字，因为那些作品的名字和内容似乎完全不一样。”看他如此惊艳的长相，和他神秘的经历。周辞还以为是他来自西方，结果人家脱口而出一句《聊斋志异》。
　　周辞：“？”
　　“古文？！”
　　人鱼点点脑袋。
　　周辞默默将满心的疑问咽回肚子里。这个物种的智商完全可以统治人类啊……
　　不过周辞还是给他讲了自己小说的大致梗概。曾经在一个小岛上有一位靠打鱼为生的姑娘，她勤劳，踏实，兢兢业业的捕鱼。
　　有一天，村子里来了一位军官。活在桃花源的村民们这才知道，战火已经烧到了自己家门口。但军官此行的目的不是为了杀戮，而是让自己的女儿和家人藏在了这个小岛上。姑娘被安排成了军官女儿的仆人……
　　“好老土的故事。”人鱼兴致缺缺。
　　周辞小发雷霆：“我还没讲完！”
　　“好好，你讲。”周辞翻白眼，而后继续说道。
　　军官的女儿因为战火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她会害怕在黑夜中绽放的烟花，会害怕蒸汽机的轰鸣。女孩想，曾经骁勇善战的自己，怎么会到了这种地步。她并不想被父亲关在闺阁中藏匿，她也想像军官那样，拿着枪保护自己的家乡。可是她太害怕了。每日都看着自己肩膀上的伤痕，总能回忆起曾经在战场上险些丢掉性命的事情。
　　她恨自己是个懦夫，为什么会因为对死亡的畏惧，而放下枪杆。她的女仆，侍从，甚至她的伙伴朋友都在告诉她“你明明可以安稳的生活在这里，何苦去战场上受罪呢？”只有那个姑娘，和她的母亲不那么想。
　　母亲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安抚的说道：“孩子，我相信你。”
　　后来，在日复一日的恢复中，她的战争后遗症痊愈了。于是，她想要回到战场。见她心意已决，母亲便掩护她和那位姑娘一起乘坐着小船驶向了战场。姑娘负责开船，她便负责侦查追兵或者敌情。后来，他们看到了战场上的一片焦土，看到了士兵的残肢断臂，看到了无数的生命在眼前流逝。
　　想到自己此行凶险，她说：“如果战争能结束，我会在下一次出现极光时回去。”说罢，她毅然决然登上了军舰……
　　“然后呢然后呢。”人鱼问道。
　　周辞扶额：“没想出来……”
　　闻言，人鱼再次换回了鄙夷的神情。
　　“你这是什么意思，写小说很难的……”周辞阖眼，不愿看人鱼极尽羞辱的表情。
　　“那我换个问题，主角叫什么名字？”
　　“叫做‘兰布达’。”
　　“那位姑娘呢？”
　　“缪。”
　　说到这里，周辞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介绍过自己，也没有问人鱼的名字。
　　“哦对了，我叫周辞，你呢？”
　　人鱼歪歪脑袋：“我没问你啊。”
　　周辞在心里默默无语。“是我在问你……”
　　“人鱼不需要名字。”人鱼说，“名字只是人类发明的一种代号，只有人类才愿意用名字称呼其他物种。”
　　“就比如你叫我人鱼，但其实我们族群并没有这样的称呼，只不过是你们人类这么叫罢了。”
　　周辞忍俊不禁：“那你不也人类人类的叫。”
　　“这是你们给自己定义的物种称谓，我以为这样称呼你，你会高兴。”他说的真诚，周辞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回应什么。
　　“那你记住了哦，在人类社会里面，要称呼对方的名字，这样对方才会更高兴。”周辞道。
　　“麻烦。”人鱼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口嫌体正直的叫了他的名字。
　　“周辞，这本小说的名字是什么？”
　　“《极光》。”人鱼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所以他们看到了极光，对吗？”
　　周辞心虚的移开目光：“还没想好……”
　　正当对方还想继续问的时候，周辞先一步指着卧室里的小书架：“里面都是小说，你想看什么自己挑。”
　　可人鱼不光没行动，反而抓住了周辞的裤脚：“我不识字，你可以念给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