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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暧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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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二刻,信诚律所的首次聚餐在大楼斜对面的湄州酒家举行。
井誉抱着小红瓦罐,死命地啃红烧肉;苏家姐妹因为还担任着律所前台的工作,需要维持良好形象,所以不敢多吃;李中道霸占着火锅大口大口地嚼江团鱼;贺双平点了浓汤娃娃菜,要给自己补充维生素,顺带消消火。
“三十天立案,居然一个星期就派人过来了。”贺双平摇着头,果然跟在帝都见识过的不一样。
井誉满嘴都是油,好不容易把嘴里的东西都咽下去,“都说了有上头过问嘛,不通知代理人有他们好瞧的,王淑珍那边也不可能不联系咱们出庭。”
“嗯……”贺双平靠在座位里面,目光完全涣散掉了,这一个星期真是难熬,她是水土不服的体质,完全靠着案子牵扯精力,才没躺进南方的医院里。
一顿饭吃的差不多了,苏家姐妹坐地铁回去,李中道直接回律所,贺双平跟井誉也一起回律所拿了行李,电梯往下的过程中,井誉问:“你家在哪儿?我顺道送你回去。”
“没事儿,我坐车回去就行。”贺双平不是客气,是不愿意麻烦别人。
“没什么事儿,走!”井誉从贺双平手底下抢过行李箱来,“你才多大的岁数,就得扛起一个律所来……”他给自己的凯美瑞解锁,“累了,往李中道或者我身上靠靠,能毒死你吗?”他对贺双平有些生气,刚研究生毕业的姑娘,这就是律所的高级合伙人了,该说她是不知死活还是勇气可嘉呢?
井誉的黑色凯美瑞买了还不到一个月,新的发亮,贺双平站在车旁看着他打开后备箱把两人的行李塞进去,“那谢谢了。”她打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的席位,“北三环中路,新月苑H栋。”
“嗯,知道了,你睡一会儿吧。”井誉体贴地将副驾驶的座位放平,然后驱车出了大楼的地下停车场。
井誉今年三十岁,大学毕业的时候进了四大之一,从最底层的助理一点点往上爬,攒了五年的钱跳槽做了合伙人,然后钱被人一次性掏空。照他的长相和社会地位,女人肯定是不缺的,可是前五年忙着做案子攒钱的时候没有时间,好不容易当了合伙人之后又是一群贪财的女人贴上来,完全没有爱情的成分。一来二去的井誉也就放羊吃草了,让家里的老人相一个他们满意,自己也不是太讨厌的媳妇儿也挺好。
遇上红绿灯,井誉停下,转头看了一眼贺双平,对方乖乖地闭着眼睛休息,似乎是在做梦,眉宇微微隆起,看上去有些不安稳。
认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贺双平给他的印象一直是非常淡定的。除了在南方找不到证据上火的时候,还有点儿刚毕业的学生的样子,剩下的行为举止,简直跟已经混的有些道行的职业律师没什么差别了。
平心而论,贺双平长得并不漂亮。齐耳的黑色短发有些过时,眉眼是典型的北方式样,双眼皮不怎么明显,鼻梁也不怎么高,五官组合在一起最多算是中等偏上。素着一张脸,两颊上还散布着些淡淡的雀斑……但是,她在看案例的时候却会出现一种很微妙的表情,嘴角微微翘起来,却还没有到笑的位置,目光垂下盯在卷宗上面,手中的钢笔不断地在桌上的本子上记录关键的东西。
井誉回想着,连红灯变绿都没注意到,直到后面的车鸣笛抗议,才赶紧踩油门继续往前开。开车的时候走神是大忌,但他却走神了。
走神在想贺双平的容貌……他转头又看了一眼,贺双平没有醒,好像真的睡熟了。
李中道的得意门生,唯一的女弟子,今年才二十五的女硕士,加上又是帝都户口,这样好的条件,要是带回家的话,老妈应该会很满意的吧?井誉漫无边际地联想到了自己的相亲大业,也不知道老妈是不是又准备给他寄姑娘的资料和照片了。
怕把贺双平弄醒,所以他干脆减慢了车速慢慢开,一个多小时才到达北三环中路的新月苑社区。把车停在H栋前面,井誉轻轻叫道:“贺平,到了。”
贺双平没有反应,井誉把她那边的座位升起来,贺双平却顺着椅背往下滑,井誉一惊,这才发现不对,伸手扶住贺双平,一连叫了好几声,“贺平?贺平?你怎么了?”
昏昏沉沉之间贺双平似乎听见有人叫她,努力撑开眼皮,发现她还在井誉的车里,“呃,井……律师……”
“吓死我了……”井誉以为贺双平是晕过去了,“你没事儿吧?”
“嗯,”贺双平觉得全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走了,“大概是发烧了……”她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很清楚,“到了是吗?”她用手撑着额头,好难受啊!
井誉沉默了片刻,伸手将安全带给贺双平系好,再次将副驾驶座放平,然后一踩油门,直奔医院。
贺双平发烧一向很急,急到在一个钟头之内体温就能飙升到三十九度,烧得思维不清,根本没有力气对井誉的独断专行提出异议。
到了医院,井誉一弯腰就把贺双平从车里抱出来了。他是很注意锻炼身体的,抱个姑娘从停车场进医院大门不成什么问题,但贺双平的体重出乎他预料的轻了许多,大概是她总穿看不出身材的衣服所造成的错觉。
挂急诊,吊盐水,贺双平一直处于昏睡状态,到第二瓶盐水挂到一半才醒过来,一睁眼就闻见了刺鼻的消毒水味。她回忆着彻底失去意识之前的场景,判断出大概是井誉把她送到医院来了。
证据就是她身上盖着的浅灰色西服外套,贺双平把外套拉下来,一动,手背就扯痛了,冰凉的液体正通过手背上的针管流进她身体里。
她这是睡了多久了?贺双平环顾四周,输液室里没几个人在。井誉这时候正好推门进来,看贺双平醒了,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好点儿了么?”
一股烟味冲进了贺双平的鼻腔,井誉看到她的表情,下意识地解释,“我出去抽了根烟。”
他身上只有一件衬衫,贺双平能直接地感受到寒气从身侧散发出来,便伸手把外套还回去,“好多了。”
井誉重新将外套穿好,“丫头,咱不带这么吓人的。刚才在车上,我还以为你晕过去了呢。”听到贺双平说话有了些力气,他放心了些,连带着语气也柔和起来。
贺双平愣了一下,他叫她什么?丫头?
“输液时间长了,手上的血液不流通,会肿。”井誉将贺双平插着针管的左手捧起来,小心翼翼地用双手将她的手包在里面,表情真挚,动作轻柔,“嘶,好凉啊。”
井誉的手很暖,热量慢慢传递过去,让贺双平冰凉的手舒服了许多。
那种温度,让贺双平觉得很安心。尽管经历了一周的折腾和旅途的劳顿,脸上有些倦意,身边这个叫井誉的男人仍然散发着男子汉的英气,没了平常跟李中道插科打诨的不正经,现在反而让人觉得他非常值得信任,成熟而可靠。
她将身子倾斜过去,头刚好枕在井誉肩膀上,“输完液能送我回去吗?”她问了个根本不成立的问题。
井誉一僵,慢慢挺直了身体,好让贺双平靠得更舒服一点,“嗯。再睡一会儿吧,点滴打完了我叫你。”
贺双平轻轻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井誉没来由的觉得这种样子的贺双平其实……也挺好的。
他曾幻想过,如果有个姑娘,能像只柔软的小白兔一样躲在自己身后,那会成功地激发他这只大灰狼的保护欲,他会毫不犹豫地把小白兔揉在怀里,护着她,宠着她一生一世。
贺双平平时的样子离小白兔是远了点,但现在,好像在朝着那个方向接近吧?还是他在车上的联想,有要变成现实的兆头?
不管怎么说,他们认识没多久,再相处一下吧,有些事情,只能一步一步来。这不仅是井誉说过的话,也是他笃信的人生哲学。
不过,今天确实算是一个很大的进步。起码让他认识到,贺双平本质上还是个二十五六的女孩子。
再次回到新月苑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井誉本着好人做到底的态度,不顾贺双平的抗议,生生把人从车里抱出来,抱进电梯,再抱到十二层贺双平家门口,甚至还逼着贺双平按了门铃,于是贺妈妈一开门,就吓得差点尖叫。
不怪贺妈妈,任何母亲看到自己正值韶华,尚未嫁人的女儿突然出现在某个男人的臂弯里面,还是以公主抱的姿态,都会觉得震惊的。
“妈……”贺双平尴尬地捶井誉,“放我下来!”
“阿姨好,她的房间在哪儿?我送她去休息。”井誉风度翩翩,自我感觉十分良好地跟贺妈妈打招呼,仍然抱着贺双平没有放手。
“呃,啊,那边那边!”贺妈妈急忙指了个方向,奔过去打开贺双平房间的门,等井誉把贺双平放到床上,又忙着给女儿脱掉鞋子。
井誉给贺双平盖好被子,对贺妈妈欠了欠身,“我去把她的行李拿上来。”然后礼貌地点头致意,出了贺家大门。
“女儿,这人不错,嫁了吧!”井誉一出门,贺妈妈就激动地拉起贺双平的手,“哎?刚才有人来了?”贺爸爸披着外套从自己卧室也过来了。
贺双平长叹一口气,破罐破摔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