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我》kisskath

15、乌洛波洛斯15

　　希莱尔狼狈极了，一只翅膀几乎折断，只剩下一点皮肉相连，耷拉着拖在地上，头顶秃的那块本就就还没好，这下几乎整个头顶都秃完了，脚断了几根爪子，眼角还有个不小的齿痕，还在簌簌流着血。

　　这只是看得见的伤，还有一些看不见的。

　　祂呸呸呸将嘴里的土吐出来，随即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尼德拉的脸色。

　　尼德拉的脸色不太好，祂刚刚才收回信子，孟塘红着脸拼命把自己的衣服往下扯。

　　希莱尔警觉地爬起来，狼狈地往外蹦，“打扰了，我这就走！”

　　没走几步，就被尼德拉的蛇尾卷住，还没有下一步动作，希莱尔就马上发出杀猪般的叫声：“我错了！！我错了——我马上就走！啊啊啊啊啊你不能杀使者！！”

　　啊，舒心了。

　　祂这一叫，孟塘之前在海上被甩的那口气就出了。

　　他自从尼德拉身上跳下来，去看被卷住的希莱尔，经过这一通疯狂的挣扎，祂身上的伤更严重了。

　　但尼德拉毫不在意，甚至开始上手拔毛。

　　这下孟塘都惊了，他慌忙一只手压住尼德拉手上的动作，挨得近了些，在祂耳边小声问道：“你不会真的要杀鸟吧？！”

　　尼德拉停了拔毛的动作，却没别的反应，孟塘以为祂是真的气了，急得双手都覆了上去，“唉，我真没事儿！没你想的那么严重！要不咱们就算了吧？”

　　他在这边挤眉弄眼，尼德拉却只注意到珍珠嫣红的嘴唇。

　　半晌，孟塘都要怀疑希莱尔是不是在别的地方把尼德拉得罪狠了，尼德拉才说：“拔了毛，有利于养伤，好得快。”

　　祂的声音涩涩的，低低的，像是还压着气。

　　孟塘听了半信半疑，“真的？”

　　尼德拉认真点头，“真的。”

　　“好吧好吧，”孟塘松手了，站在一旁双手合十为希莱尔默哀，“不是我不救你呀，这样对你也好，有利于养伤......”

　　希莱尔在孟塘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家伙都是骗你的呀！

　　“嗷——！啊——！”尼德拉手每扯一下，希莱尔就要大叫一声，但也仅限于无意义的叫声，不敢再说什么，祂怕再说出点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自己这条小命就要真的不保了。

　　尼德拉那点阴暗的心思，祂清楚得很。

　　也许是祂的样子实在太惨，叫得实在太凄厉，尼德拉的行动还是没有完整实施，刚拔了几下就被孟塘强力制止了。

　　尼德拉见珍珠又拿出那副“拜托拜托”的样子，暗自磨了磨尖牙，最终还是受不了，祂闷着气将希莱尔一扔，警告地看了祂一眼。

　　希莱尔十分上道，立刻收起就要不久于世的样子，甚至还俏皮地说了句对不起，“抱歉，我只是没动手了，上次让尼德拉帮忙那个是我打不过，好不容易碰上个与我想当的，我不是故意要把你扔出去的。”

　　祂化出少年样，就差指天发誓了，“而且我是见尼德拉来了，才把你往那个方向扔的！你放心，我准头一向很好，不会让你落到海里的！”

　　孟塘眼角抽了抽，说了这么多，不还是故意的意思吗。

　　希莱尔见他一直盯着自己，顶着压力讨好地笑了一下。

　　孟塘叹了一口气，他轻轻抓住尼德拉的手臂，“没事。你要是想离开就走吧，尼德拉不会拦你的。”说着，他又指了指离得比较远的那间屋子，“你要是想留下来，就住那里。”

　　他喃喃说道：“离尼德拉远一点，免得趁我不注意又掐起来......”

　　希莱尔看了眼尼德拉越来越黑的脸色，爬起来就溜溜跑进了屋子，关上门，速度太快，以至于一切看起来就跟祂不在时一个样。

　　开玩笑，当然不回去了，一堆事情等着他处理，回去了就出不来了，那肯定是要玩够了再回去。

　　尼德拉收回渗人的目光，低头看了看珍珠抓在自己自己手臂的手，在孟塘看过来时又立刻转过头去，假装自己没注意这件事。

　　孟塘心里暗暗笑了笑，他当然注意到了尼德拉的动作，于是抓着尼德拉的长发，轻轻一拉，尼德拉就顺着他的力道弯了腰。

　　“我们来继续刚才的话题？”

　　尼德拉含糊了一声：“......嗯？”哦，真是狡猾的珍珠，在祂最放松时又发起了攻击。

　　“难道你不承认刚才做过的事吗？”孟塘看着祂，慢慢地说：“还是说......你就是这样一个敢做不敢认、心口不一的混蛋？”

　　尼德拉大惊失色，这是祂难得的情绪外露，孟塘的这句话无疑是非常严重的指控，祂着急忙慌说道：“当然不是！我承认，我向你承认我所做过的一切！”

　　孟塘面带微笑，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听着尼德拉的诉说。

　　“珍珠，你是为了我而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你是独属于我的、独一无二的珍珠！你太可爱、太珍贵了，太香甜了，我不愿意让旁人、旁的使者见到你的每一面，因为那也是属于我的！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如何将你永远留在我的身边......”

　　孟塘：“......”等等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尼德拉压根没注意到孟塘越来越难辨的脸色，祂像是一个在死胡同里的旅人，看不见后路，一直不停的撞着墙企图寻找出路。

　　“我想过，可以一直将你裹在怀里，裹得只剩一双眼睛露出来，你一定挣脱不开。可是你会哭，就像那晚上一样，你哭了好久，一直抖，却又不肯离开，颤颤巍巍地往我这个罪魁祸首怀里钻，像个贪吃的孩子一样向我索取，最后全身都染上了我的气息。”

　　孟塘：“？”

　　你要不听听你在说什么？

　　“原本我不愿你离开岛上——在你见识到了陆地上城市的繁华后，就不会回来了，即使短暂地回来，也会整天闷闷不乐，我是如此地爱你，你在逼迫我，逼迫我心甘情愿将你送往陆地。好狠的心，珍珠。”

　　尼德拉说着说着眼眶就湿润了，那双翠绿的竖瞳正剧烈地颤抖着，祂固执地一眨不眨地盯着孟塘，泪水很快就盈满了眼眶，几颗滚圆的泪珠相继沿着面庞滚落，在脸上留下一道道湿痕。

　　孟塘：“嗯？等等，不是......你等等！”

　　尼德拉越哭越伤心，哭得不能自已，甚至打起了嗝。

　　孟塘一脑门问号，他简直想抓着尼德拉的脖子，大声地质问“你到底在哭什么啊？！”

　　尼德拉高大的身躯不再是以习以为常的俯视，而是以一种近乎笨拙的姿态蜷缩起来，祂在仰视孟塘。

　　但只看了一眼，祂就背过身去，不愿再让珍珠见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孟塘试探地伸出手，轻轻地触碰尼德拉的头顶，祂一点也没有抵触，甚至有些纵容地蹭了蹭，在孟塘打算收回手时，还追了一段距离。

　　但很快祂又缩回了身子，恼怒自己禁不住诱惑。

　　孟塘原本只是想接着继续那个希莱尔来之前的话题，也许他们双方都会在这段关系中前进一点，但绝不是前进到现在这个局面——尼德拉竟然哭了。

　　祂竟然会哭？

　　孟塘走到尼德拉面前，“我们得谈谈，尼德拉。”

　　尼德拉仰起脸，眼角还是红的，但已经止住了哭泣和打嗝。之前孟塘的话引燃了祂的欲望，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将祂裹挟，不过很快就冷静下来，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有理。

　　“是的。我们要谈什么？”

　　尼德拉本就长相艳丽，哭红的面庞更是像艳鬼一般，让孟塘有点不好意思，他不由得退后一步，踩到了一块石头，直直就往后倒。

　　尼德拉急忙伸出尾巴去接。

　　孟塘跌坐在祂的尾巴上，祂顺势前进，双手撑在孟塘身体两侧，“为什么要后退？”

　　孟塘当然不好意思说出原因，他狡辩道：“我没有后退，只是不小心跌倒了。”

　　“骗子，”尼德拉的眼眸里又重新燃起了愤怒和委屈，他擎住了孟塘的下巴，“真是个狡猾的骗子！”

　　祂不会去质问珍珠，于是珍珠就这样敷衍地欺骗自己，连一个好一点的借口都不愿意去想，而“骗子”就已经是祂能说出的最过分的话了。

　　孟塘被说得哑口无言，他冥思苦想，想将话题拉回到正常的路上去，有些话却始终堵在喉咙，一句也说不出。

　　尼德拉觉得自己的心简直要痛死了，自己或许会是第一个因心痛而亡的使者，祂或许需要独自静一静。

　　祂松开捏着孟塘下巴的手，蛇尾轻轻将他放到地上，甚至细心地将那块绊倒他的石块弄走。

　　但祂仍在心中希冀着，祂默想着，如果珍珠在五个呼吸间拉住祂，或者只是叫住祂，不，只要他说话，不管说什么，那么祂就原谅珍珠，包括他的踌躇和欺骗。

　　祂的心从来没有跳得这样快过，真怕珍珠就这么放任他离开，但甚至还没到一个呼吸，就只是在祂转身的一瞬间，孟塘拉住了祂的手。

　　他鼓起勇气，小声地说：“等等，尼德拉，我们还没谈......”

　　孟塘的话还没说完，剩余的声音就已经淹没在呼吸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