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1935》黎照堂

99、第 99 章

　　她想说熊猫的事，想说幼崽就在自己兜里，想说伊藤的残忍，想说自己的愤怒和那蠢蠢欲动、却可能带来毁灭的力量。

　　她想问怎么办？能不能救？可是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且，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

　　林卓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护士服的衣角，紧紧抿着嘴，眼睛里像是燃着两簇小火苗，又像是下一秒就要被水汽淹没。

　　霍去病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催促。病房里一片沉默，只有窗外晚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林卓自己沉重的心跳声。

　　八天前，她无意引雷劈死了二十三个鬼子，代价是身体缩水痛不欲生。五天前，霍去病联合胡掌柜炸了日军军火库，险死还生。同一天夜里，又去劫粮库，杀得日军胆寒，才换来他们暂时的龟缩。

　　现在，天津的增援到了，宪兵队、特务机关…沧州城像布满了干柴，一点火星就能燃起滔天大火。

　　现在去动伊藤？

　　去救一只几乎必死的熊猫？这无异于自杀，还可能连累所有人。

　　她知道危险，知道那后果……

　　可是…可是感受着兜里幼崽，再想到那濒死的大熊猫，那黑黑的小耳朵，黑黑的两个眼圈，又想起现代在动物园里抱着啃竹子的小家伙们，就像有块烙铁烫在她的心上。

　　“为何如此煎熬？” 霍去病的声音低沉平静，打破了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

　　‘呼啦’一声，林远志下床就往外走，边走边说：“去方便。”出去之后还把门小心的关好。

　　林卓像没看见没听见一样，也没吭声，也没动，突然地就觉自己特别委屈，莫名的生人家霍去病的气。

　　她赌气似的站在那，跟个雕像一样。

　　霍去病一脸的狐疑，这怎么像在生气？为甚生气？刚不是还心焦吗？这生气怎么像对着自己。

　　他眼睛闪了闪，回想了一下这两天的事情，定不是因刚才笑她才气的吧，她没那么的娇气，她是一进来时就有事要讲，这突然就气了？

　　他脑袋转着这些念头，一瞬间觉得好麻烦，瞄一眼林卓那几乎要哭的脸，更觉心烦了。

　　这女郎就是麻烦，尤其是她，让人烦燥。

　　他干脆赌气一样闭上眼睛，烦人，不看你。

　　林卓看人家闭着眼睛，躺的甚是安祥，这怕不是一会就要去见周公了。

　　她更气了。虽然自己也知道，这气生的简直毫无道理，可她就是气，控制不住的气。

　　她攥着拳头都想上去捶人了，可理智还在。

　　一个声音拼命的在强调：你的情绪不对，控制它，不要被裹挟，晚上再做次心理梳理。

　　她晃晃脑袋，快步走到窗边，把窗户拉得更大一些，把头伸出去，此时，天光已暗，她的脸正对着一枝伸过来的青果子，

　　这果子长得真茂盛，一嘟噜一嘟噜的，每个都有山楂大了，就是色泽青绿，估计还得两个月才能熟了。

　　林卓深吸一口气，闻着树木特有的气息，让自己沉下心来。

　　远处传来一阵破锣般的‘突突’声，间杂着金属摩擦的尖啸，像头哮喘的铁兽在暗夜里喘息。声音越来越近，化作滚雷似的‘轰轰轰’，这是日军巡逻队的边轮摩托。

　　林卓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什么莫名其妙的怨气都消得一干二净了。

　　她又深吸一口气，关上窗户，站了一会儿，摸着口袋里的熊猫幼崽，想到像破口袋一样被拖走的大熊猫。

　　她确信自己可以救，就像救大丫一样，不知道救人和劈人会不会都有反噬，之前救人是没有反噬的，但是两者都属于能量的输出，能量调动。

　　或者救人是有正向的反馈？

　　她梳理一遍，决定还是和霍去病说了熊猫的事。

　　霍去病闭着眼睛听她说完，猛地睁开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两眼竟如星晨般闪着光。

　　他不解。

　　他理解战斗，理解守护同袍，理解家国之恨，但为一个动物，尤其是一个似乎注定要死的动物，如此的心神俱焚，他确实有些不解。

　　那黑白巨兽，在他眼中，与山林猛虎并无本质区别。

　　林卓一瞬间又气了，她像是给霍去病解释，又像是在自我刨析。

　　“那是国宝！那是我们的国宝！它不该那样死在日本人手里！还有它的小崽子呢，才刚出生就…”

　　她说不下去了，喉咙哽住，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深深的无力，“而且…我觉得…我是能救它，我，我不知道怎么办了，你帮我拿主意吧…”

　　她说完松了一口气，打定了主意耍无赖，这事自己不做决定，风险评估就交专业的人吧。

　　狗就狗吧，反正她和霍去病早就绑一块了，就狗他。

　　霍去病沉默地看着她。他想起了大黄猫，又想起了毛驴七宝。

　　这世间，确实有他未能尽知的玄妙。他并非迂腐之人。

　　片刻后，他站起身，动作利落，“某去探探。” 他只说了四个字，身影便已融入病房外的黑暗走廊，快得让林卓来不及反应。

　　等待的时间，煎熬的像钝刀子割肉。

　　林卓在病房里坐立不安，一会儿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夜色，一会儿又烦躁地踱步。

　　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漫长，她脑子里全是那只熊猫倒在血泊中、被粗暴拖走的样子，还有兜里这个小小的幼崽，此刻幼崽的温度已经上来的，不再是冰凉的，可林卓的心却像是被放在滚烫的铁板上反复煎烤。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无声地推开。

　　霍去病回来了，身上带着夜风的微凉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属于医院的气息。

　　他反手关上门，目光沉静地看向几乎要扑过来的林卓。

　　“守卫不多，四人，两明两暗。伊藤不在，那熊…关在地下储藏室改造的临时‘兽栏’，有铁栅栏。”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像是在陈述一件寻常军情，“状况…很不好，气息微弱。”

　　林卓的眼睛瞬间亮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光，但霍去病接下来的话，像一盆冰水当头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