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1935》黎照堂

210、第 210 章

　　当林卓的视线再次清晰时，她和七宝，已经稳稳地站在了长寿堂医馆的后院里。

　　前街隐约传来吆喝声，仿佛一切如常。

　　而大黄，已经端坐在她房间的门槛上，慢条斯理地舔着爪子，仿佛它一直都在那里。

　　它抬起金色的大眼睛，看着惊魂未定的林卓，眼中闪过大大的鄙夷。

　　林卓的脚跟一软，差点没站稳。

　　她却顾不得这些，目光就像探照灯一样在院子里疯狂扫视。

　　“陈医生呢？师傅！陈医生在哪？”

　　厢房另一侧，老大夫的声音平静地传来，仿佛只是寻常唤她：“这边。”

　　林卓的心一定，师傅在，应是没大问题，她快速地冲了过去。厢房内天光暗淡，师傅还点亮了一盏油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榻上那个陌生的人影。照得一半黑一半亮的，这灯点的，比不点还要暗呢。

　　陈医生没有声息的躺在那里，脸上、唇上毫无血色，脸上遍布淤青和伤口，在阴影下显得愈发狰狞，外套下的白色衬衫满是暗沉的血迹。看上去硬挺挺的。

　　他的呼吸微弱，仿佛随时会断掉一样。

　　林卓心头一紧，轻声问：“师傅，他……”

　　老大夫正用湿布轻轻擦拭陈医生额角的伤口，动作沉稳得不带一丝烟火气。“急火攻心，外伤虽重，未及脏腑。老夫已施针用药，控住了。刚灌下安神续命的汤剂，约莫两个时辰后能醒转。性命无碍，毋须惊慌。”

　　“性命无碍”这四个字像是一颗定心丸，让林卓悬到嗓子眼的心落下了。

　　可这口气刚松下来，她又想起来了，这事，还没完呢！

　　“师傅您照看他，我……我出去一下！”她话没说完，人已经像一阵风似的卷出了厢房，甚至没顾上跟蹲在门口、正等着她兑现“故事承诺”的大黄解释一句。

　　她急速地冲到巷子口。那个卖西瓜的小贩果然还在，只是收了摊，独轮小车靠着墙根，上面支起了一个简陋的油布棚子，他就缩在棚子下避雨，像是在等雨停。

　　林卓几步冲到他面前，气息都没喘匀，压得极低的声音又快又急：“快！去找胡掌柜！告诉他，陈医生找到了，人在长寿堂，伤得很重！是在城北找到的，那里，现在应该乱了！”

　　小贩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那点闲散瞬间消失，眼神锐利。他没有任何多余的疑问，只重重一点头：“明白了！林姑娘，您务必待在医馆，千万不要再外出！”

　　话音落下，他利落地收起油布棚子，骨架往车上一捆，推起独轮小车，头也不回地扎进了迷蒙的雨幕里，在渐暗的天光中，快速地朝着三义庙街去了。

　　三义庙街，棺材铺后堂。

　　胡掌柜听完小贩气息不稳的汇报，握着烟杆的手顿了顿，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却瞬息万变。

　　他沉默了片刻，他磕了磕烟灰，对旁边的栓柱沉声道：“去请三叔来，就说家里有急事，请他老人家拿个主意。”

　　栓柱领命，从棺材铺后门闪出，熟门熟路地钻进连接前后街的窄巷，直奔三义庙街另一头。

　　“老胡家牛羊卤肉”铺子还未完全打烊，独特的香料气息弥漫在湿漉漉的空气里。栓柱径直入内，对着灶间那个面容棕黑的敦实背影低声道：“三爷爷，掌柜的请您过去一趟，家里有急事。”

　　老胡回过头，他是胡掌柜的本家叔叔。他额上带着汗，目光与栓柱一碰，便知不是寻常家事。

　　他放下手中活计，对伙计简短吩咐一句：“你看好铺子。”随即解下围裙。

　　“走吧。”他对栓柱说，语气平常，不像是有急事的样。

　　两人一前一后，迅速融进雨夜的街道。他们的行动自然又利落，如同这市井夜晚的一部分，没有激起一丝多余的涟漪。

　　不多一会儿，一辆板车吱呀着，转过一个街口，前方赫然出现临时设置的路障，几个伪军正呵斥着搜查行人。

　　栓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放缓了脚步。身后的老胡却发出痛苦的呻吟，气息奄奄。胡掌柜立刻俯身，用带着哭腔的乡音急道：“三叔！撑住啊！就快到医馆了！”

　　他焦急地抬头对伪军解释：“老总行行好，我叔绞肠痧，疼得不行了，赶着去救命啊！”

　　为首的伪军皱着眉，用手电筒在三人脸上和板车上草草扫过。老胡身体因“剧痛”而不自然地蜷缩扭动，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当伪军凑过来检查时，他猛地一阵剧烈的干呕，大嘴张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吐出来了，伪军连忙退后，一脸嫌弃：“晦气！快走快走！”

　　板车吱呀着经过哨卡，不远处，一队日军士兵靴声阵阵，走了过来，与小板车擦肩而过，冰冷的雨衣甚至蹭到了胡掌柜的胳膊。

　　日军士兵目不斜视，直奔刚才的哨卡方向，显然有更紧急的军务。直到那队士兵的背影消失在雨幕深处，车上“昏迷”的老胡，悄悄地放松了紧绷的肩线，胡掌柜扶着车帮的手，指节才从用力过度的青白缓缓恢复血色。

　　板车快速地前行，稳稳地朝着长寿堂的方向。

　　终于在长寿堂医馆的后门停下。胡掌柜和栓柱搀扶着“昏迷”的老胡，由栓柱上前，有节奏地叩响了门板。

　　片刻后，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了林卓警惕的脸。看到是胡掌柜，她明显松了口气，立刻将三人让了进去，随即飞快地闩上门。

　　“陈医生在侧厢房里。”林卓引着路，声音还紧绷绷的。

　　胡掌柜微微点头，对栓柱低语：“守在外面。”栓柱立刻无声地隐入阴影里。

　　几人进入侧厢房。胡掌柜的目光扫过榻上，看见了气息微弱的陈医生，他看看正在施针的老大夫，颔首致意，语气是恰到好处的焦急：“老先生，我三叔旧疾突发，麻烦您给看看！”

　　林卓急忙看向一旁壮硕的老汉，真病了吗？看样不像啊。

　　老大夫不动声色，示意他们将人扶到另一间屋。

　　待“昏迷”的老胡在窄榻上躺下，胡掌柜这才转回来，脸上的伪装尽去，沉声问着林卓：“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