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急》双行行

53、新家

　　两人往沙发的方向走，临入座前，姜衍脚下拐了一下，去了厨房。回来时，她手上多了两杯花茶，一杯递给何知白，一杯拿在自己手上，随意地问：“何医生，明天走？”

　　何知白接过茶，道了谢，点点头，“嗯”了一声，将茶杯放在面前桌上。姜衍又问：“上午下午？”何知白浅笑了下，说“都行”。不必要的客套已经说完了，姜衍停了一会，才继续开口：“程钰想跟你一起去。”

　　何知白又点了点头，“嗯”一声，在想该如何往下接。

　　姜衍看了他的茶杯一眼，淡淡道：“那就要麻烦何医生多照顾他了。”

　　旁边的人抬头，张张嘴，刚想说什么。姜衍接着一句：“他......”开了头却卡住了，整整五六秒钟都没有往说，最后却深深换了口气，往后倒了倒，靠在后面抱枕上，换了个姿势，“他很认死理，我希望你不要伤害他。”

　　说完这句，姜衍闭了眼，低头扶在眉角，捏了捏，好一会才接着说：“我做家长的，是有私心的。”

　　“我希望他好，希望有人爱他，希望有人照顾他，希望他不会受伤。”
　　“但是我的这些希望，放到你身上，是不公平的。”

　　她停了下来，但没有睁眼，何知白不知是否该接话，等了一会，才慢慢开口，说：“我们都有私心。”停了几秒，他又补充道：“这很正常。”

　　姜衍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往前坐起来，又长长出了一口气，带着一副豁出去的语气：“跟他在一起，不会是件容易的事。如果哪天，你想离开了，希望能跟他好好说。他太刻板，不会变通，做任何事都需要时间。”

　　“只要时间够，他总是会接受的。希望你，如果真到那时候，多给他些时间。”

　　旁边的人怔然地看着她，但她没看对方，手指在杯子边缘无意识摩挲着：“不要让他太难过......”

　　她的儿子她很清楚。当初想让他离开他们，去瑁洲岛尝试独立，就花了好几个月时间沟通，他虽然答应，但大约还是有被抛弃的感觉，以至于后面台风天也不愿回来。那尚且是很近的地方。如果何知白跟他在一起，有天却要消失在他生活里，姜衍不敢想象那时会是怎样的场面。程钰其实不会轻易让别人成为重要的人，哪怕认识他这么久，又在瑁洲岛陪了他一年的孟洁，对他也不是。因而那小小区域里，任何人的离开，对他都必是刮骨剥皮式的，鲜血淋淋的抽离。姜衍实在不忍。

　　两人沉默了下来，许久，何知白才低低开口：“我没做过那样的预想。”末了，又补了一句：“我没想过离开。”

　　说完，他又静了一会，拿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换了口气：“但世事难料，我说了姜姐也未必就信。”

　　“我，只要我还在，都会尽可能照顾他。哪怕，以后分开，我离开，或他离开。”
　　“照顾的关系都在......”

　　说完，何知白低了头，显得有点低落，声音轻了很多：“但我还是不做那样的预想。我没想过分开......”

　　姜衍眼睛霎时红了一圈。她发现，对这段关系，何知白的担心并不比他们少。毕竟程钰还太年轻，又是这样的身份，他们都没法完全窥探他的心，更没法做出百分百的保证。但退一万步，谁都能对任何感情保证呢？

　　拿起面前的茶杯，姜衍喝了一口，今天煮的是玫瑰花茶，淡淡的甜味中带着点涩，放下杯子后，她缓了一会，换了副语气，语气昂扬了些：“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别的不多说了。”

　　“都走着看吧。”

　　说完，姜衍起身，把玄关处的黑色车钥匙拿过来：“这车你还是开着，琼岛交通不好，去哪还是要开车，程方不在，你先开着吧。”

　　何知白没接也没说话，似乎还有些沉浸在前面的情绪里。姜衍坐下来，道：“就算买车也需要时间，就当为了程钰吧。”说完在他肩上意思性地拍了一下，像是长辈对小辈一般，然后把车钥匙放在了他面前桌上。

　　何知白这才抬头，收了不少情绪，跟她道谢。

　　原以为程钰洗澡很快就会下楼，结果聊完还没见人。两人在茶几边又坐了一会，见何知白情绪缓和不少，姜衍想起前几天程方说的事，于是又开了口，面色复杂，十分委婉：“程钰不会照顾人，希望你，多照顾他......”
　　“我的意思是，希望你们，都，不受伤......”

　　说话过程中，姜衍全程将目光偏开，望着茶几另一边。

　　何知白没抓住那隐晦的表示，只是道：“程钰很会照顾人。”

　　晚上，上楼没多久，他收到了程方的信息：“咱领导的意思是，睡觉，让孩子躺着吧。”

　　看到那行字，终于反应过来的何知白瞬间红温，这也太“有话直说”了，他算是知道，程钰的性格是怎么养出来的了。不完全是孤独症的关系。

　　第二天，姜衍没去店里，昨晚她就催两人收了行李，也帮程钰收拾好行李箱。吃完早餐，又催他们早点出发，说到了也得12点了，吃饭还能赶趟，想干别的也有时间，宽裕一些。何知白没意见，几人告别然后出发。

　　到了海市，两人休息了半天，傍晚又看了下小区的房子，很快选了一套。之前交接店面时何知白顺口问了一声，那大哥便把他拉进了门店附属的小区群，又帮何知白群里问了一声，有房出租的业主很快冒了泡，何知白提前看过图和视频，他没打算看别的小区，秉着就近原则就在本小区，因此选择范围有限，回来基本现场一看就定下。

　　次日，何知白先去店里把装修的要求沟通了一下，然后和程钰又收拾一番，搬进了新的住家。预计自己至少要在这里住上一段，给店面订软装时何知白顺便也看了看住宅的的软装，于是那一周里，两人几乎是店里跑跑，家居市场看看，等店铺硬装改完的时候，何知白把家里的软装也已经改了不少。

　　这房子一开始就是精装交付，房东没做什么改动就出租了。何知白把出租屋里床垫、沙发、窗帘、吊灯都换了，还添置了些新的。很多参考的是程钰喜好，两人在家居市场，对方说选哪个，他就买哪个，主打一个开心，一个省心。除去大物件，连小用什也是程钰精心挑的，于是后来改完，家里是明亮鲜艳的一片。

　　奶绿色的窗帘，墨绿色的沙发抱枕，蓝色的床单被套，碗和盘子也是蓝蓝绿绿的。好在落地灯和花瓶孩子选的红色，搭配起来还是很好看。

　　改完家里，何知白店里定制的柜子药材也陆续到了，于是两人又到店里接着收拾。程钰挺喜欢干这些，每次何知白说你休息吧，他都不愿意，喜欢抢着干，虽然他干完不少何知白还得再来一遍，但也不好驳了孩子积极性，只得是边夸边补。两人边玩边闹了一周，店里也就弄得差不多了。

　　何知白没那么多讲究，随便挑了日子，就算开业了。开业当天程方和姜衍各送了花圈，常在轻和以前宁城两位朋友也送了。前者是因为上月底问了一下知道，后者则是路上刚好撞见了何行望，又久不见何知白，于是微信问起，本来也是多年朋友，只是因为家里的事何知白这一年刻意断了联系，被问起时十分愧疚，说下次回去请他们吃饭。

　　开业后何知白就要一直在店里，程钰又开始了半自己玩的模式。早上在家画画，下午去店里画画，晚上偶尔直播。程钰现在一周至少会播一次，多的时候三四次。更多是为了和那些人说说话，知道他们关心自己，于是定期播播。

　　傍晚等何知白关了门，两人就会去附近跑步。原先在瑁洲岛，程钰也经常傍晚跑步，只是去了豫城，要么太冷要么太热，他就不兴跑动，现在回来就恢复了往常。何知白也跟他一起。

　　连续几晚报备电话，姜衍都听到儿子说下午在店里画画，有些担忧：“你会不会影响何医生工作？”

　　何知白在旁边听见了，在画面外就插了进来：“不会，不影响。”他虽然这么说，姜衍还是觉得不能一直这样，便说：“要不你出去喝个下午茶吧？”说到这个，姜衍突然想起个别的，眼睛亮了下，说：“章老师画室现在不也是在海市？你可以去找他喝茶呀，你以前不总喜欢找他？”

　　屏幕那头的男生笑起来，问：“章老师画室，在哪？”

　　姜衍翻了翻通讯录，发现他俩没说过，又点开对方朋友圈，看到一长串宣传时已经不想找了，垂着眼皮说：“你自己问呗。”

　　程钰应了声“好。”姜衍还是在对方的朋友圈里滑了滑，说：“上次我发你画，章老师还夸了你的，说进步很大。”男生就又笑起来。

　　这事过了几天，某天下午程钰在店里画着画，想了起来，翻出章老师的微信，语音电话播过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