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旋转期限是永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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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要跑到哪里去？”沉鸢一把拽住连鉴的卫衣后摆，阻止他逃逸，“至少先把我的单词本还我，下节课还要抽查呢。”
他伸手从连鉴卫衣帽兜里掏出那本巴掌大的小册子，食指顺势在他裸露的后颈上轻轻一点。
又是这样，忽闪的睫毛，微微抽动的眼角，紧绷的下唇，还有不自然滚动的喉结。沉鸢近来最大的乐趣，就是在无人注意时悄悄触碰连鉴，看他慌张颤抖的模样。
“你能不能不要一害羞就锻炼身体啊？可累死我。还是说，你其实很享受被我追逐的感觉？”
秋天总是破碎的，抬起头便能看到黄绿的叶子交错着切破晴空，他们一前一后走着，连鉴不断倒退，沉鸢不断往前，脚步时快时慢，踩得半干的落叶沙沙作响。
如果说，在一起和不在一起，有什么质变的话，那明显是承受的暧昧等级不同。
“我来检查你背单词。”连鉴从他手里抢过单词本，僵硬地岔开话题。
沉鸢停下脚步，和连鉴隔了一段距离，整个人又是蘸饱了坏水的样子。
“那我们玩个游戏吧，既然你是单词审查官大人，如果我说对了单词意思，那么就让我往前一步，反之，你就可以后退一步。”
“这对你而言太简单了。”
“上面那么多单词，”沉鸢眨眨眼，“你可以故意刁难我呀。”
“那好。”
翻开他的单词本，上面很荒诞地写满了“love you”，呵呵。
“没想到吧，我可真的是有备而来。”
他嘴里念念有词，猛地向前一大步，鼻子撞到了他的下巴上，连鉴本能地箍紧他的腰，又触电般推开。
沉鸢被推了个踉跄，差点儿向后张倒，又被一只有力的手拉进怀里。
“好刺激……”他意犹未尽地攥紧连鉴的手，做出后仰的姿势转着圈。
“下课了，游戏结束了。”
连鉴把他拉近的时候，沉鸢脑子还是晕乎乎的。
“什么啊，这该死的铃！那下次体育课或者明天吃完饭后可以接着玩吗？”
“可以，但是由我来圈定单词范围。”
“那多没意思。”沉鸢撇撇嘴，兴味索然，这样就不是他调戏连鉴，而是被连鉴拿捏了。
不过下一次他还会想出新的有趣的法子来治疗他的暧昧恐惧症。连鉴警告自己，每一秒都不得不提防。
按说这种煎熬该让时间变得漫长，可奇怪的是，时间迅速从过招与拆招之间悄悄溜走。落叶不知何时已化作飞雪。
“明天值日的时候记得要多穿点。”连鉴望着被自己裹得毛绒绒的家伙叮嘱道。
“知道啦！”沉鸢撞了撞他的肩膀，“到时候你一定要来走廊！”
连鉴不明白他又要搞什么，但还是点点头。
雪下得轻悄，但也不妨碍走廊里全是看雪的人。连鉴找了个角落站定，目光不经意地流连在楼下扫雪的值日生身上。
雪地里被他锁定的那个身影，实在太过显眼。他正拿着扫把，在广场正中间拉出线条，不远处是硕大的“L”和“J”，现在正在塑造一颗心。
线条慢慢合上，成为一个不太规整的心形。沉鸢转过身，张开双臂露出真挚而完美的笑容。
视力太好也是麻烦，他能清楚看清他的wink，和冻得发红的鼻尖。
这不是和当众告白差不多吗，太蠢了。心脏一点点收缩，将血液挤压到身体的各个角落，每一处血管里都沾染上了由此而来的快乐。连鉴感到这快乐快把自己烧透了，他退居到别人身后，试图平复这种糟糕的心情。
每天早晨沉鸢来找自己吃饭的时候，都会在凝着霜气的玻璃上画满大大小小的心。好在金灿灿的晨光透进来时，心很快就消失了。可只要轻轻哈气，被藏起来的心又会出现，鲜明冷脆。
他以为这就够傻了，没想到他还能更傻，傻到在雪地上旁若无人画心的地步，自己怎么会享受这种笨蛋狙击。
“沉鸢，你愣着干嘛呢？”同组的女生推了推他，“那边还没扫完。”
“这就去。”他依旧兴奋地拎起扫帚，在雪地上划出凌乱的痕迹，眼睛却不住往教学楼瞟。连鉴怎么突然不见了？
“LJ...这是谁的名字缩写啊？”
“不会是……”
“还画了个屁股呢，哈哈哈，谁这么大胆！”
“沉鸢这傻帽儿在挑衅副主任吗？”楼下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走廊里的起哄声一下子拔高不少。这两个字母很快被以讹传讹成林兢的缩写，引得更多人挤到走廊看热闹。
连鉴察觉异样，再次回到栏杆前的时候，沉鸢已经埋头扫雪了，当然依旧不安分，他和另一个值日生嬉闹着，故意将雪尘扫向对方。
他又什么时候有这么要好的朋友了？而且那颗心，本来是属于他的心，被踩满了脚印，连鉴想冲下楼，把该死的扫把都扔到天上去，然后捏着他的脸，质问他的喜欢怎么这么短暂。
恍神间，他已经不由自主地往楼下走去。可有人的行动力比他还要迅速，是副主任林兢，连鉴感到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他拼命向沉鸢打手势，对方却傻兮兮地向自己挥手。
“不好好扫雪在这干嘛？”一个威严的声音接管了操场，连风声都为之一滞。林兢大步走了过来，用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每一寸雪地，却只看到些凌乱的线条痕迹，没有寻找到支持那个传言的确凿证据。
北风卷过地上细碎的雪屑，那些痕迹彻底消弭无踪。
但他仍驻守原地，让这群扫雪人员的快乐减退不少。栏杆处吵闹的人群也都一哄而散，连鉴迟疑着走向教室，一步一回头。
雪停了。
沉鸢目瞪口呆地望着课间一遍遍来找自己的连鉴，手足无措地捧着一支他一直想要的，用冰锥和雪做成的冰激淋。过了一节课，又收到了塞满雪的蜗牛壳和压紧到几乎成冰的雪球，打雪仗能把人砸晕那种。
就只是在雪地里画了一颗心而已，竟然这么有奇效吗？他把礼物们妥帖安放在室外，跑到餐厅占座。
吃完饭，两人从热烘烘的、明亮的餐厅出来，一下子难以适应外面晦暗的天色和寒冷的温度。
每次呼吸都化作薄薄的雾气，沉鸢把脑袋缩进围巾，双手紧紧揣进衣兜，像个孵蛋的企鹅。
寥落的寒星在风中明灭，还没等他们走出几步，雪花又悠然而落，继而飘飘洒洒。
路灯的光照亮了一小片夜色，难得的静谧中，雪片旋转着在光束中飞舞。
“我们好像在一个巨大的水晶球里哇！”沉鸢感叹道。
两人停住脚步，仰望着天空，雪落下，融化在他们脸上，发梢和睫毛沾满闪烁的冰晶。
连鉴时常无视他天马行空的话语，但这次真切感受到了一些难以言喻的共鸣在心底荡漾。
路灯下，两人就这么凝望着彼此，仿佛真的定格成了水晶球里永远围绕着对方旋转的人偶。
“谁会把我们买走呢？”沉鸢突然有种失落感，好像真的被困在圆圆的玻璃罩子里，然后外面有更大的世界。
那个世界的人透过水波、雪花、闪片，觊觎着他们。
终有一日，他们会被装进礼盒，遮上包装，塞进购物袋，停在某个角落。偶尔随着机械旋律旋转，固执地维持着浪漫假象；更多时候，只是静止在永恒的空白里。
好悲哀。
“如果宇宙真的是个果壳，我们该怎么办呢？不要告诉我可以自以为是无限空间之王，只有哈姆雷特才信那一套。”
连鉴沉默着，用干燥而温暖的手握紧了沉鸢冻得有些像冰块的手，塞进自己温暖的大衣口袋，代替了回答。
冰块被热度烘得发麻，近乎于失去知觉，沉鸢顺势捏了捏连鉴的指尖，以确认他们和它们都还真实存在。
连鉴用他铁钳般的手指轻轻回捏。沉鸢在心里“啊啊”吃痛，却倔强地继续反击。两人在口袋里暗斗个不停，但从表面上却一点也看不出来。
疼痛可以证明吧。这不是梦，不是三流小说，不是一个邪恶坏女人吐的苹果籽。
“很不幸，世界哪怕真的是水晶球你也得和我在一起被封印，受尽永恒的折磨。”连鉴冷着脸，用一种愉悦的反派语气惋惜道。
“那好吧。”沉鸢眯起眼睛假笑，专心把他的小指捏到发白，“我会用心声和你说话的。”
连鉴放弃抵抗，任由每个手指都被这冰块手蹂躏个遍。心口微微发麻，他低下头，吻了吻他的发顶。
“我们还要用接吻的姿势定格在一起。”
“好俗，还是拥抱比较好。”
风很大，漫天飞舞的硕大雪花一直回旋在他们周围。时间在这一刻变得粘稠而缓慢，连鉴忽然希望这个水晶球永远不要被摇动。
他们相拥许久才继续前行。沉鸢喘着粗气，挽着连鉴的胳膊，一步步地向前跳跃着，时不时回头看他们在雪地上留下的脚印。
没有消失呢。永远存在着。
“其实，”他突然转身，不再看那些脚印，“能在雪中与你共度这一刻，已经足够开心，我们还有无数个这样的故事不是吗？放假去滑冰、滑雪，尝尝新开的那家云南菜，每天都要见面。”
“不仅要见面，”连鉴接过话茬，“不见面时我也会给你打电话，你记得接。为了不被人抓走塞进包装盒里，必须得接。”
“每天吗？可是我没有给电话安排那么多时间。”
“你可以一边打游戏，一边通话，我只要听着你的呼吸就够了。”
“你好奇怪！我怎么感觉，会把我买走的人是你！”
“现在才发现的话就太晚了。”
“那我也要做买走你的那个人。我们彼此拥有彼此，然后，这两个人又被另外的沉鸢和连鉴买走，一层一层，不断嵌套。”
“不管在果壳里，水晶球、苹果籽、三流小说里，还是在无限的空间里，我都不会让你独自一个人。”
“好啊，即便你变成小猫，小狗，小茄子，我都会陪着你一起。”
“亏欠的告白我会还的，继续喜欢我吧。用每一秒，每一次呼吸，和我相爱吧。”
雪还在下，但似乎没那么冷了。
这宇宙是怎么样一点也不重要。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旋转期限是永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