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唇》Falius

4、情感下限

　　惊然而醒，双睫张开的瞬间瞳孔已经迅速而紧张地扫视四周，是傍晚或者凌晨，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沈簇正躺在一个单间病房里。
　　刚要翻身动一动，发现左手正吊着药水。
　　趴在沈簇左手旁的鹿佑回感觉到动静也蓦地睁开眼，进而声音不小道“天儿，天儿，醒了，小花醒了！”

　　紧接着那双圆眼倏地红了起来，鹿佑回按着呼叫铃“小花，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不舒服？”
　　病房门被猛地推开，傅天穿着校服大步流星走到沈簇病床前“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沈簇刚用右手抹掉鹿佑回眼角的泪花，视线一转到傅天身上喉头一紧眉头紧皱起“怎么回事？”
　　傅天左胳膊吊着石膏，脸上青紫一片，眼睛肿得跟泡儿一样。闻言傅天右手扣了扣头支支吾吾“就是有摔了一下。”

　　“还能是谁！”鹿佑回一跺脚“还不是秦沨孑那死变态王八蛋！！！”鹿佑回掖着沈簇的被角“傅天翘课买奶茶，从老楼那边抄近道，谁知道落地就看见秦沨孑跟把你捅了一刀似得。”
　　沈簇一愣，这才想起来闭眼之前的事，他看着傅天“这是他干的。”

　　傅天咧嘴一笑“他干的？不算吧。我俩是互殴，他也被我打够呛。”
　　“……对不起。”沈簇低下眼，抿嘴道。

　　“又不是你打的，你道什么歉啊小花。”鹿佑回噘着嘴“他有什么资格让你替他道歉？”

　　医生已经走了进来，手上拿着病历本，沈簇看着年轻的医生下意识道“何医生？”
　　何医生点了点头“想吐吗？”
　　沈簇摇了摇头。
　　“脑袋有眩晕感吗？”
　　沈簇摇了摇头。
　　“肚子疼吗？”
　　沈簇还是摇了摇头。

　　“嗯，身体状态不错。”何医生拿出圆珠笔在本子上记录几下。“今晚吃点鸡蛋和流食补充营养，一点后空腹，明天上午九点再做一次检查。”
　　沈簇对上何医生的眼睛，明白这是到时候单独说抑制剂事情的意思“嗯，谢谢医生。”

　　跟着何医生离开病房的身影，沈簇看到站在病房口外面的黑衣服保镖，轻轻皱眉“他人呢。”

　　傅天扯了把椅子坐下“嗐，就是当时我从那边走，结果看到秦沨孑拽着你，你整个后背都是血。我草吓死我了……然后我就扔了奶茶上去跟他打起来了。”
　　“我要把你拽过来，他忽然跟恶狗护食似的，上来跟我猛猛打，我那个时候才看清楚你身上的血是他手上流下来的。但是那时候我也没刹住车，去他大爸就是一套组合拳。”

　　“是啊！”鹿佑回在一边抱着胳膊“这俩Alpha边打边喷信息素，一直到救护车来，中午放学我出来的时候，就眼睁睁看着这俩人个顶个像猪头一样，跟参加了二战似的，人家医生拽个担架，问他俩是谁需要。结果他俩一人一只手把你从旁边抬出来了。”
　　“当时的场面一个比一个混乱，吓死我了你往那一趟跟没气儿了一样。”

　　傅天“但是从头到尾，秦沨孑一个字也没说。后来一路到医院，看着医生给你检查，没事之后就不见人影了。又在门外留了保镖。”

　　沈簇短暂地愣了一下“把你们牵扯进来，抱歉。”

　　鹿佑回只握住沈簇打针的左手手指“小花，你不需要抱歉。我们是你的朋友。”
　　“你可以多信任我们一点。”

　　傅天双腿夹着凳子往前挪了挪“我觉得大回说得对。”

　　鹿佑回看着沈簇低头沉闷的样子，朗声问“那腺体呢？信息素呢？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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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鹿佑回帮沈簇拔了针后狠狠一锤大腿“他变态就算了，还要搞生理绑定那一套？”
　　“现在看，他是打定了主意了。”傅天又看了眼门口外隐约的人影“我说他怎么那个样子，Alpha生理上更野蛮，尤其是面对匹配的Omega，完全是占有所有物的想法。”

　　鹿佑回紧接着反驳“现在不是封建社会了好不好？小花是活生生的人好吗？逼迫他人是犯法的！”

　　短暂的寂静后，沈簇挠了挠侧脸“嗯。现在的情况，我估计没办法继续注射信息激素抑制剂了。我想再看看情况。”

　　傅天从一边掏出一个保温桶“行，吃点饭吧，小米粥和茶叶蛋。正对你医嘱。”

　　沈簇接过来，沉甸甸的保温桶不像是外卖“从哪来的？”

　　傅天咧嘴一笑，大拇指对着门外“还能是谁。我提前谢过了。”

　　“谢什么，那不是秦沨孑应该赎罪的吗。”鹿佑回大声喊道。

　　鹿佑回看了眼不断震动的手机“小花，你醒了就好。我可能要走了，明天还得考试。”
　　沈簇这才想起来时间的问题“我睡了多久？”
　　傅天又挠了挠头“三天半吧。”

　　“这么久！”沈簇一惊。

　　“你毕竟是在压抑一年多的情况下分化啊，三天半就醒过来已经很快很好了。”鹿佑回又往沈簇腿上趴了趴“还不知道那些抑制剂对你以后有没有影响。”

　　沈簇笑了笑，伸出手指弹了鹿佑回一个脑瓜嘣“考试第几天了？”

　　“第二天。”傅天伸出右手两个手指“我本来想跟老师请假，结果老师说我又不是右手打石膏。”

　　傅天少说也是学校校草榜上的人物，然而那双单眼皮丹凤眼，现在像香芋泡芙，脸颊上面两坨诡异的高原红。
　　狼狈又好笑。沈簇看着傅天没心没肺的样子又皱了眉。

　　思索间，肩膀被拍了拍，沈簇抬起头，傅天扯着大舌头道“小花，等你好了，可得请我吃学校旁边新开的串串。”

　　“嗯。”沈簇道“管够。”

　　“行，带我一个。”鹿佑回起身，把旁边的书包重新背上“小花你好好吃饭啊，睡一觉明天早上我再来看你！”
　　“学校通知什么的我转发给你了，你记得看啊。”

　　“嗯。”沈簇点着头，目送二人离开。病房一下子寂静下来。
　　保温桶还是被沈簇放在了一边，他打开手机，眼花缭乱的信息映入眼帘，但删删减减营销号，也没剩下几条。

　　沈簇才看到一条来自方点的信息。
　　【方点老师：你的事情秦沨孑已经跟我说了请好假了，我去看过你了，放心休息。醒了给我回信息。考试算缺考。春游的事你也看一看，如果身体没问题，老师建议你参加。】
　　【沈簇：收到，谢谢老师。】

　　沈簇划了划，没什么心情去看关于春游的通知。晚上十一点半，看了看被窗帘挡住的窗户，沈簇下了病床，他这才发现自己穿着病号服，应该是医护人员给他换的。
　　脚步有些虚浮，但没什么大影响。沈簇走到门口，先是看了看背对着门站的两名黑衣保镖，随后打开了门。
　　保镖听到声音转过身低头，沈簇走了两步，并没有被他们阻止。

　　沈簇看了看，往电梯走去，那两个保镖也没跟上来。他松了口气，进了电梯按下一层。

　　医院前庭的花坛上种着紫色的丁香花和雏菊，还有野草被夜风吹动，沈簇站在一边，抬头看着夜空上面悬着的月亮，不弯，也不圆，是缺了一半。

　　不出两分钟，身后传来脚步声，就停在了他身后不远。

　　沈簇转过身“我劝你别出现在我眼前。”

　　秦沨孑披着一件黑色皮大衣，脸上粘着正方形的纱布。月光下，沈簇看到秦沨孑的右胳膊在大衣里打着石膏吊着，手掌被一圈圈包扎。
　　“我替傅天跟你道歉，对不起。”沈簇的目光挪到秦沨孑那包得像粽子一样生怕他看不到的右手上“跟胳膊道歉。”

　　秦沨孑笑了，又是那副卖乖虚假的讨好“嗯，是我自己这样做的。”
　　“不是你的错。你在关心我吗？”

　　沈簇眉头蹙起“你缺我一个关心么？”轻佻又自以为是的人。

　　“我只想要你的关心。”秦沨孑摇着头上前一步。

　　沈簇听了内心的愤怒又重新燃起，他上前食指怼着秦沨孑的肩膀“你以为你是谁，谁稀罕你的需要。”
　　他眉头依然紧紧皱着，单薄的身影落在地上的影子长直而倔强。他说着，在秦沨孑抬起左手想要握住他食指时又收回了手。

　　“我只是，想让你允许我再靠近你一点。”秦沨孑道。

　　“我允许？你做的哪一件事经过我允许的？”

　　秦沨孑低下眼，高大的身影显得落寞，沈簇挪开眼，只有风从二人间刮过。沈簇嘴唇动了几次，最后还是轻而叹地道“你走吧。”

　　他没有额外精力和秦沨孑纠缠下去。不管是关于腺体还是，不，只关于腺体。

　　寂静无声，半晌沈簇抬眼，却见安静如鸡的秦沨孑下巴上，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坠下来。
　　沈簇一愣“你...你哭什么。你以为你....”

　　“对不起。”秦沨孑忽然道。

　　迎着半盘月亮，他的双眼澄黄，泪水从眼眶滑落，像倒映着天上倾下来的酒“我喜欢你。我错了，我知道我做错了，对不起，我想留在你身边，我太害怕了，对不起，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沈簇咽下不合时宜的动容“那又如何？你做了，强迫我的事，伤害我的事，你都做了！”

　　秦沨孑忽而向沈簇走来，沈簇应着后退。然而刚退了两步。
　　扑通。
　　病号服空荡的裤脚一紧，沈簇不可置信地定在了原地。
　　眼前的人影消失了，沈簇只缓缓将眼睛向下移动。

　　秦沨孑赫然跪在了地上，跪在他身前，右臂被吊在身前却也抬起来，完好的左手拽着他的裤脚。
　　他抬着头，近乎匍匐着祈求“我错了。我不该强迫你分化。”
　　“让我留在你身边吧。求你，给我一个机会。不要离开我，也不要赶我走好吗？”

　　愤怒，责怪.....一切的情绪都被秦沨孑这蓦然的动作打断了。
　　沈簇看着他痛哭流涕的样子，那双颤抖的手，卑微的身躯却不是假的。
　　一股莫大的不安与悲伤感染者他，沈簇也不解，这个自以为是的陌生人为什么好像，非常需要自己。而在自己，又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被他动容。

　　秦沨孑如何也屹立不动，就在沈簇也要蹲下时，他从兜里拿出了一个小巧的亚克力盒子。
　　像潘多拉的魔盒，秦沨孑泪水凌乱的脸上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 “这是用我的腺体原液制作的抑制剂，我现在能做的唯一的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