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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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晋江文学城 ...

  •   看向清歌和贺时年的关系剑拔弩张,向书业这个老父亲反而放心下来。
      低头不敢看自己女儿愤愤的眼神,恭恭敬敬地走掉了。

      向清歌一直没有回头看。

      与其说她是气到不想给她爸说一句再见,倒不如说她对她爸还抱有那么一丝希望:
      万一这老登回心转意,又不想把她丢在别人家了呢。

      就好像站上凳子要上吊的人,脑袋套进绳子里了,却发现底下凳子旁站着一个人。于是开始等,等这个人救自己下来,或者抽掉凳子。

      很不幸,向书业是抽掉凳子的那个人。
      大门“砰”一声被关上,向清歌就成了被吊死在别人家的小孩儿。

      有气无力地搬进那间懒羊羊痛房,开始她寄人篱下,浑浑噩噩的生活。

      *

      向清歌离家最长的日子是初中研学的时候,去了青岛半个月。
      半个月里,没掉一滴眼泪,也没想家。
      在青岛和一堆同学玩得如鱼得水,乐不思蜀。

      向清歌就以为自己的适应能力真有那么好。
      回来之后信誓旦旦地对爸妈发誓:“您二老不用愁我的大学生活了,我是不可能干出躲在被窝里抹眼泪的这种事。”

      林书婉笑着给她削苹果:“说到要做到哦。”
      向书业对谁都干不出提供情绪价值的事,一针见血地说:“大学和研学能一样吗?你去研学,这帮朋友都是混了几百天的老熟人,换成大眼瞪小眼的陌生人,你再试试。”

      向清歌当时不屑撇嘴,心说一派胡言。

      如今子弹正中眉心,她还没远走高飞到千里之外呢,仅仅是在贺外婆家,就浑身不自在了。
      而且这家里还有个神秘莫测,十分不好相处的奇葩。

      向清歌应付贺外婆的热情时,还得时刻提防贺时年,做好和他鸡飞狗跳的准备。

      早晨两眼一睁,下意识地去搂她的玩具熊。搂到一阵空气,才惊觉自己现在是条寄生虫。

      给她的米饭盛的太多,吃不上要推到一边的时候,看到贺外婆,惊觉自己此刻在别人家,只能强忍饱意地硬扒拉下肚。

      甚至晚自习结束后,凉风袭人,吹得向清歌出神。
      一不小心就神游到了自己家。
      要往巷子里走的时候,巷子口小卖铺的老板招呼她:“清歌呀,这几天都没看见你,也没看见越越……”

      向清歌才顿住脚步,发现自己走错了地方。
      家就在里面,她望穿秋水地看过去,撞上巷子里黑灯瞎火的一片黑。

      也就只能止步于看看,谁知道里面是怎样的狼藉?
      说不定满屋家当都被她爸妈砸得稀巴烂。

      向清歌苦笑一下,翻出手机,站在巷口打车。

      她一神游不要紧。
      黄桷社区里的一老一小却提心吊胆,大气都不敢喘。

      钟表上的针滴滴答答地走到十点二十。
      贺外婆捏着老人机,纠结要不要给向书业打电话:丫头这几天都是九点五十就能到家的呀!

      贺外婆怪自己粗心:存了向书业的电话号,也应该存一下清歌的电话号。

      贺时年也紧张。
      家里好不容易多了一个人,他话都和人家没说几句呢,总不能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走了吧?

      贺时年不想日子重新回到只有他和外婆的时候。
      在他过去十七年的所见所闻中,除去银行门口那个自成一家的流浪汉,自己家里绝对是唯一长草却不长人的盐碱地。

      别人恭祝家庭和睦的时候,起码都是以一家三口这个量词起步。
      一家三口都越来越少见,他和外婆的家里却只有这么两个活物。

      哪怕现在向清歌在家里不爱说话,他也不敢搭话。但只要她坐在那里,添个人头,就算一份热闹。

      坐不住的贺时年拿起搭在沙发背上的衬衫,一边换鞋一边说:“我去楼下看看,外婆,要是十点半还没回来,你就给向叔叔打电话。”

      好在十点二十五的时候,向清歌终于出现在了贺时年的视线里。

      一晚上的奔波周转搞得向清歌此刻很困,鬼迷日眼。
      脚步虚浮地走到楼下,埋头就要往单元门里扎。

      “清歌!”贺时年在她身后喊道。

      贺时年的声音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男生的公鸭嗓,不柔也不重,透着一种独特的清冽磁性。
      总之好听。

      但凡事都得看场合。
      譬如此刻,向清歌没品出一点儿好听。这一嗓子喊得她浑身一颤,心脏骤停,差点当场上西天。

      回头见是贺时年,她松了口气。
      又见贺时年脸上神色居然有几分仓皇。

      向清歌眼睛一眨,志得意满,觉得自己品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她问贺时年:“你跟外婆吵架了?”
      贺时年还在庆幸向清歌没有走掉,大脑被喜悦充斥,没反应过来。
      落在向清歌眼里就成了默认。

      “其实你闷在房间里生气也是一样的效果,吹凉风只会增加你感冒的风险。”向清歌还是转身扎进了单元门,抛给贺时年一个真诚的建议。
      顺便在心里给贺时年扣上了一个“中二病”的帽子。

      贺时年连忙跟上,细品她的这句话。
      一直到了楼上,还没品出个所以然。
      时限已到,就又痛失了一次说话的机会。

      贺时年有些沮丧地伸手抓了把头发。
      他还痴心妄想地企图把向清歌收编成家人呢。
      照这种龟速的进展,但愿他们在明年能说上一百句话。

      好在贺外婆目光敏锐,身手矫健。
      外婆拉着向清歌的手,絮絮叨叨了好半天她的担心。

      “来,丫头,把你电话念一下。”贺外婆捏着老年机,招呼贺时年:“年年,你给我输号码。”

      向清歌没想到自己走错路的乌龙会使人担心。
      她脸有点热,耳朵也热。
      压根不会有异议,乖乖报出自己的电话号:“183——”

      “唉——”贺外婆突然双手一拍,目光在向清歌和孙子身上游移,随后一锤定音:“这号码留给我一个老婆子也没用啊,你们年轻人不是流行什么微信吗?你俩互相留个那玩意儿,方便多了嘛!”

      还在惭愧的向清歌乖乖听命,把自己的二维码亮给贺时年。

      “虽然这电话号留给我没用,但还是留一下吧,安心么。”贺外婆笑眼眯眯地捏着向清歌的手,“对不对哦?”

      向清歌看出来了。
      贺外婆这就是鱼和熊掌都想要。

      当然,这是一个夸张的比喻,她的联系方式可没有鱼值钱,更不可同熊掌相提并论。
      深知这一点的向清歌十分爽快,又给贺外婆输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但这个联系方式在向清歌这里只起到紧急联系人的作用,平时不会有一丝闲谈。
      对贺外婆是,对贺时年也是。

      准确来说,向清歌这几天只要回家,就成了山顶洞人。
      学校里朋友的消息她懒得回,更不用提主动去给贺时年发消息了。

      *

      转眼,她在贺外婆家里住了已经有一周。
      向书业一直杳无音信,林书婉也没给她打电话。

      向清歌想打,但又害怕电话打过去,听到譬如离婚一般,支离破碎的消息。
      所以还是沉默,沉默是金。
      但,这份沉默在周六下午放学时憋不住了。

      向清歌书包往肩上一甩,蛇行出教室门。
      朋友企图拐走她:“你要去哪里?我们今天放学去那个咖啡店呗,新开的那家。”

      向清歌心动一瞬,又悬崖勒马地收住自己的心,解释说:“我得去高一楼上找我爸,我们换个时间好不好?”

      向书业是个老师,就在附中的高中部,带高一。
      附中初高中两个部渭泾分明,而高中内部的三个级也各自独立,各占一栋楼。

      所以虽然在一个学校,但向清歌除了升旗降旗,很少能撞见她爸。
      就连向书业的办公室,她也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

      向清歌只好随手拦住两个幸运儿:“打扰,你们知道向书业的办公室在哪里吗?”
      两个幸运儿整齐划一地摇头。

      向清歌点头,又去拦别人。
      结果冷不丁冒出一只手,迅疾地搭在了她的肩上。向清歌脸色顿时一沉,转头要算账的时候,发现这手的主人正是她爸。

      “怎么来这儿了?”向书业问。
      向清歌没好气地说:“观光,你信吗?”
      “这都放学闭园的时候了。”向书业在签到机上刷了脸,“走,先吃饭。”

      父女俩找了家路边小面馆,等饭熟的功夫,沉默地坐着,甚是尴尬。
      向清歌脑袋在手机上埋了很久,还是犹豫着抬头问:“你和妈——”
      “我去取筷子。”向书业起身打断她,急吼吼地冲去了柜台前。

      向清歌攒了一路的勇气也瞬间偃旗息鼓,塌成满盘沙。

      等向书业捏着筷子讪讪过来的时候,向清歌也没了再问一遍的勇气。
      她爸刚刚已经给她给出了回答,不是么?

      她只能又把视线埋在手机上,漫无目的游走于各个app间。

      自知心虚的向书业叹了口气,移开话题问:“你在贺奶奶家住得怎么样?”
      “挺好,没缺胳膊少腿。”向清歌硬邦邦地说。

      向书业左一撇右一捺地问话。

      向清歌惜字如金地答,每个回答都带刺。她的思绪早化成碎片飞往九天外,托腮看着小面馆门前来往的食客。
      她坐在对门的一面,可以看见门前的一隅广阔。

      “两个二细好了——”拉面师傅扯着嗓子喊。
      向书业起身去端碗,向清歌面前的视线又空出来一大片,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了她的视线。

      林书婉提着包,也往这家面馆里走。
      向清歌下意识地兴奋,冲她妈招手。

      林书婉看见她,嘴角也上扬,迈步要走过来入座,却在半道停住了脚步,脸上笑意荡然无存。

      向书业只能视而不见,把碗递到向清歌面前。

      没有犹豫地,林书婉转身走了。
      走之前意味深长地瞥了向清歌一眼,那是一个满是探究和失望的眼神。

      向清歌愣愣地看着她妈离开的背影,心头一惊,自己悟到了事态的严峻。

      她目光依旧滞留在那块虚空处,话却是对向书业问的:“你和妈,要……”

      要离婚了吗?
      之后要上演的戏码是不是——她和林越要跟谁?
      这个以前她觉得远在天边的问题。

      *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打个招呼就能聊天了啊!”一个圆滚滚的小胖子扒着贺时年的肩,豪爽地说。

      贺时年这几天碍于不敢和向清歌说话,很愁。
      有同学注意到,很诧异。
      没想到这个挨了骂都笑嘻嘻的笑面虎,居然有电量耗尽的一天。

      眼下这个小胖子就是察觉到不对的人之一。小胖子是班长,估计爸妈很喜欢《春晓》,才给他起名为“孟浩然”。

      可惜适得其反,这个山寨版孟浩然身上没有一点浩然气,赫然是油嘴滑舌眼观六路的老江湖。
      学习一般,外貌一般,能力一般,但凭着四通八达的关系铁网,稳坐班长之位。

      听贺时年说,是为了家里新住进来的朋友发愁,孟浩然就提出了刚才那个建议。

      贺时年踢开脚边一粒小石子,说:“我不敢。”

      堂堂八尺男儿,这么坦然地蹦出一句“不敢”。

      孟浩然被噎了一下。
      但他满意贺时年的坦诚,刚好他的强项就是与人交往,肯定不能见死不救。

      孟浩然清了清嗓,指着路边小卖铺:“喏,进去买两瓶酒。一切伟大的兄弟情都始于酒桌,前一秒喝上头,后一秒就拜把子!”

      贺时年停住了脚步。
      他长睫下的漆黑眼眸盯着孟浩然看了三秒,轻声道:“谢谢。”然后毅然决然地踏进了小卖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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