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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简短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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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每次你都是第一,不管我再努力都追不上,我爸妈周末给我报满了补习班了。”有一次,傅笺开玩笑似的抱怨。
闻渊当然没有在意,他那时只在心里同情傅笺的遭遇。
“不知道,可能我学习惯了。”闻渊一边背单词,一边回答说。
他手指按在书页上,防止它合上。
可他他没想到,一段时间后。
他和叶述霖的某一张合照,就那么被傅笺发给了闻晴。
在那场很重要的考试前一个月。
闻晴没有当场发作,而是等到考完才来找闻渊沟通。
他供认不讳,她歇斯底里。
“为什么,你忘了爸爸的事了吗?小渊?”闻晴抓着他的肩,力气是从未有过的大。
闻渊觉得闻晴像一个经历了船难飘在海上的人,而自己似乎是那根救命的稻草,被紧紧攥住不能动弹。
没人问过稻草愿不愿意。
没人问过闻渊心里的想法。
“我当然记得,但这是不一样的。”闻渊试图和母亲讲道理,他和闻晴对视着,眼里有涉世未深的勇气,和对母亲的期待。
期待换来的是失望。
闻晴后来冷着脸甩上了闻渊的房门,把他关在家里整整一个月。
闻渊没有吵闹,没有把门板敲穿,只是向闻晴要来了一分钟的手机使用权。
他报复性地把张语洁和傅笺的合照发给了傅笺父母。
在张语洁来家里找他之前。
他在想什么呢?他在想:别人做了,他也可以。
“我,我是来替傅笺和你说对不起的,你千万不要做什么过激的事情。”
张语洁扶着门框轻轻喘气,额前的几缕头发因为汗水而贴住皮肉,与她平时精致的样子大有不同。
“不好意思,你来晚了,我正好昨天做了和她一样的事。”闻渊对她的到来有些意外,不过表情平静,甚至没有请她进来坐,“不如你也替我给她道歉?”
女孩于是愣住,艰难消化几秒他的意思,并且决定,在闻渊搬离这里之前,不会告诉叶述霖他家地址了。
当然,这是再次联系,张语洁道歉时对闻渊坦白的。
也是由于发现张语洁可以如此大方面对她的那一点恶,闻渊才同样选择放过自己。
一个月过去,闻晴也终于找到了不听话儿子该去的地方。
她究竟是从什么渠道了解到那个所谓知名教授的,闻渊到现在都不太明白。
他唯一了解的就是,闻晴把他送上一辆面包车,面包车开往乡下的某栋别墅。
他直觉那不是什么好地方,趁管理人员在给别的所谓“学生”点名,跑了。
却被那个脖子上也有纹身的女人碰到,带回去。
等他终于回到家,查了一些资料,知道她脖子上那个,是黑色曼陀罗。
正经算来,他第一次离开别墅,是在进去两个月的时候。
他和那个厨房的人搞好关系,借来了一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我死了,你们就不好向我妈交代了吧?”盛夏的中午,他的眼神冷得像冰。
房间里一众其它学生都看着他,有些人害怕,有些人敬佩,有些人不屑。
那个中年男人笑着让他放下刀,他把刀放得离自己脖子更近,印出一道血痕。
他们依言把闻渊放出。
这回闻渊没有碰到女人。
他一路往前跑,不敢停,跑了很久很久,才见到过路的农民。
“帮我回家好不好,谢谢您。”他收起手里的刀。
农民一脸为难,最终给了他几十块钱,让他自己想办法。
闻渊没法忘记再一次回到家的心情有多么轻松,就像活在重度污染环境的人,突然呼吸到久违的清新空气一样。
同样没法忘记闻晴见他,问的第一句话:“你改好了吗?”
“没有,他们在虐待我们,妈,你别相信他们……”
他说了很多,闻晴听进去的很少,又送走闻渊一次。
被蒙上眼睛,被送上带了汗臭味、烟味、酒味的面包车。
一路上颠颠簸簸,就像未来的生活一样,带着微小且不重要的起起伏伏。
住到别墅里,那间逼仄的十平米的十人间中,闻渊再一次感受到黑暗。
指的不是光线,是氛围。
孩子们年纪有大有小,和闻渊同龄的不少,比他大两三岁的也多。
没有一个被治好。
他会在半夜听见有人接吻、相互抚慰。
也曾被邀请过。
“那些老师才不管呢,原教授巴不得我们乖乖听话,他就是个变态。”
那个比他大一岁的“舍友”抓住闻渊的脚踝。
闻渊差点跳起来,之后警惕得几乎一夜没睡。
那边辞退了原本的厨师,让家长们签下了生死状。
孩子就算死在这儿他们也不用负责了。
真是想得周到。
所以闻渊拿着锋利的金属勺子,用其中一个“老师”的命威胁。
这回他没有寄希望于闻晴,找了个派出所报警。
警方介入调查,事情就快多了。
他们一路护送闻渊回家,帮他跟闻晴解释。
闻晴沉默,扶着额头,不怎么耐烦地感谢警方,又打量闻渊长达两分钟,像是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
“小渊,你要妈妈拿你怎么办?”
为什么过了半年,闻晴还是放不下,答案在闻晴心里。
闻渊很累了,他也沉默,眼神暗淡,盯着闻晴的眼睛。
“我听说那个孩子上了一中,你就别去了吧。”
于是又是半年,闻渊搬了家,正式入学三中,再一次和张语洁会面。
“我以为你会读一中呢,”张语洁先是往背后看了一眼,确认没有老师在,才轻声说,“这儿的师资实在是不行。”
没把她的玩笑当回事,闻渊手里拿着单词本,说:“毕竟一中有叶述霖。”
“阿姨她……”张语洁欲言又止,等到她再次想开口,预备铃就响了。
闻渊回班,张语洁去上体育课。
总之学业繁忙,根本没时间思考从前和今后。
也逐渐把一些人藏到内心深处,只在梦里取出来深深看一眼。
“我们去一中读书吧,一中老师比较好。”不知为什么,闻晴突然就提了这件事,“小傅她要回去,她爸妈说可以帮你一起,所以,你想吗?”
闻渊当然想。
所以他回去了,回到原本的家,回到一开始本该去的学校。
他发现傅笺与他一个班,傅笺过得也不好。
“开心吗?”傅笺倒是依然开朗得很,冷笑着。
闻渊思考很久,还是问出来:“你不会和你爸妈说你喜欢我,所以才能让他们放你来这儿上学吧?”
无语地收掉笑容,傅笺抓着栏杆的手青筋暴起,而覆盖在青筋上的疤痕也就格外明显。
“我说的是,我们可以互相监督。”她咬牙切齿。
那天下了雨,也有风。
风把雨水带进走廊,飘到两个人身上,打湿了短袖校服。
闻渊站了一会儿就想去教室里。
但他被傅笺喊住:“我们,能算是两清了吧?”
不知道,闻渊没想好。
完全平等地说,现在是闻渊欠她一点。
“看你心情。”他如是回答。
去年十月份,他再次遇见叶述霖,以一个很滑稽的样子,并且在不正确的位置做了很荒唐的事。
闻渊不是世俗意义上的完美好学生。
或许从喜欢上叶述霖的那一刻,他就变了。
他不后悔。
如果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很邪恶的事情,是不是世界上半数以上的人都要下地狱?
闻渊、叶述霖、傅笺、张语洁、闻晴、陈同州、姜宁、闻雪、林轩扬……
他细数着一路上见过的一切心有所属的人。
“不是的。”
天快亮了,叶述霖抱闻渊洗澡。
他在闻渊耳边说:“不是的,这样的人是很好的人,无论能不能和喜欢的人见面、在一起、做喜欢的事。”
“心里有爱,就是很幸福很幸福啊。”叶述霖吻了吻闻渊的额头,把他擦干,然后给他吹头发。
风筒被挂在卫生间的墙上,于是只能站着吹头,闻渊腿软,把身体靠在叶述霖身上,脑袋一次一次下垂,费劲地让自己有那么一丝的清醒:“嗯,我当然知道。”
再说,如果他们都去地狱团聚,那个地方又和天堂有什么区别呢?
重要的是地点上有什么人,而非地点的名称。
叶述霖指腹时不时碰到闻渊的头皮,触感柔软。
闻渊无聊,转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
吹风机在空中定格一秒,差点碰到闻渊的头顶。
“别乱动啊。”叶述霖看起来有点急。
“你是真的不想出去玩了。”闻渊半闭着眸子,微笑着,很温柔乖顺的样子。
“来了几百次了,没什么好玩的。”叶述霖专心凝视他。
十分钟后,两个人躺上干净的那张床,筋疲力尽地抱在一起。
“闻渊,都过去了,以后不会再有了。”
叶述霖身上带着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味道,闻起来很干净。
不知道为什么,闻渊心里格外安定,很快就睡着了。
他醒时叶述霖还在梦里,但下意识把闻渊搂住,温热的身体贴着闻渊的。
闻渊把横在自己胸前的胳膊搬开,去床头柜摸到手机。
里面未读消息几十条,未接电话十几个。
一半是隔壁两个女生的。
另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