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不该叙的旧 ...
-
“叶述霖问你们年前去不去隔壁市旅游，住一两天的那种。”
闻渊又不提原本的事了。
他觉得今天问不出来什么。
“去呗。”傅笺愣了一下，才说。
之后的一分钟里，地下车库只剩下他们的脚步声。
“那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傅笺已经放松了警惕，随口说：“长得很拽的那个傻逼睡了那个眼镜男的女朋友，还非要拉他做兄弟。”
“了解这么清楚？”
“……”傅笺开始尽心尽力扮演一个哑巴的角色。
闻渊平时话少，现在也陪她沉默。
沉默到有点无聊。
对话框里叶述霖开始信息轰炸。
他发了十几条【好无聊】。
最后一条还是以语音的形式出现的。
【无聊就做点题，数学语文英语】他点击绿色的发送键。
“那个，我……”
话说到一半，前面突然驶来一辆车，并缓缓停下。
傅笺的母亲坐在副驾驶，摇下窗户：“这么晚了还是早点回家吧，别聊了。”
傅笺只能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陪胃里的娃娃菜过夜。
事实上她也没打算坦白。作为一个重度拖延症患者，假如现在有人告诉她要来地震，那么在地下车库天花板塌下来之前，她都是不会进行时速超过两公里的移动的。
以此类推，在闻渊真正生气到逼问她之前，她也不会说的。
不过事与愿违。
当初中同学问她期末考完回不回去的时候，她轻巧地答应了。
毕竟高二高三期末考是一个时间，她也想和以前的老师们叙叙旧，顺带喊上了闻渊他们。
到达校门口，闻渊注意到街对面站了个穿得很清凉的女人，看起来四十出头，纹身却从胸口的皮肤蔓延到颈项，像是混社会的，她靠在一辆豪车的引擎盖上。
不大好的经历和水鬼一样从意识深处爬出来，一点点浮上闻渊心海。
他驱散那些东西，跟上其他几个同学，一起走进学校。
那天看老师的高中生除了他们还有几个。
不偏不倚又碰到了林轩扬和另一个男的。
闻渊觉得不太尊重人，和傅笺要来了他的名字。
“他叫吕泽。”傅笺有些心虚，“你问这个干嘛？”
剩下几人也看向闻渊。
闻渊在一众眼神中挑了叶述霖的对视，他开口：“随便问问。”
叶述霖挑了挑眉：“是吗？”
“是。”闻渊肯定回答。
过了两年多，几个老师看起来倒是没怎么变。
虽然出过那档子事，但还是慈爱、欣赏地看着他们四个人。
或许这就是职业素养吧。
“你们几个都是很聪明的，学习上的事我都多余问，以后想好考什么专业了吗？”班主任才年纪三十出头，说话也直接、幽默了些。
几个人就报菜名似的排队把自己的志向说了一遍。
等他们去另一栋楼找语文老师，正好遇到他这节有课，就站桩一样在办公室门口待着。
谁知道吕泽和林轩扬从他们边上路过。
后者依然微笑，前者则冷着脸。
“和我来一下呗，想跟你说句话。”吕泽对闻渊眨了下眼睛。
叶述霖抓住了闻渊的衣角。
闻渊覆上他手背，安抚他。
两人的互动吕泽尽收眼底，他表情戏谑，拍了拍闻渊的肩。
“为什么找我？什么事？”闻渊眸光落在走廊的盆栽，捏了捏吊兰的叶片。
“找你当然是和你比较熟啦，”吕泽凑到他耳边，声音极轻，“那个张语洁是傅笺女朋友吧？把她联系方式给我，我可以告诉你个秘密。”
走廊角落的画面被叶述霖一览无余。
从他的角度，吕泽已经快亲上闻渊的耳朵了。
他现在牙齿的咬合力不亚于见到猎物的鲨鱼，后槽牙快碎了。
闻渊怎么能忍的，怎么现在不激动一点一拳呼上去呢？
闻渊感受到后脑勺的一道灼热视线。
回头，和叶述霖来了个眼对眼。那个人正对他笑，笑得和平时一样。
错觉。
“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算了，如果你这么喜欢别人女朋友我建议你出门小心点。”
不想和他多废话，闻渊低头确认了时间，还有三分钟就要下课了。
“如果没事我先去找老师了。”
吕泽拦下了他。
“有事，当然有。她去告密是我怂恿的，惊喜吗？”
忍下往吕泽脸上砸拳头的欲望，闻渊走向叶述霖，毫不犹豫。
对此无知无觉的林轩扬还在和傅笺聊天。
“快下课，我们老师要来了。”闻渊出言提醒，想着最好能让林轩扬快点走。
“你不会忘了他们班和我们一个语文老师吧？”话说到一半被打断，傅笺这嘴也和淬了毒似的，语气很冲。
张语洁飞给傅笺一记眼刀。
叶述霖则隔着羽绒服搓着闻渊的手臂，让他别放心上。
他们知道的事情各不相同，但居然都选择站在闻渊这边。
闻渊弯了弯眼睛，当什么都没发生，抱了束花，在铃声响起，老师回来之后献给他。
等他们找完所有重要的任课老师，时间已经从下午两点到四点半了。
校门口，远远可以看见有个人在马路对面抽烟，另外一男一女就在他边上等着。
那个身上爬满纹身的女人，居然会是林轩扬的女朋友？闻渊诧异。
没等他思考，就看见吕泽的眼神落在叶述霖身上，对他笑了笑。
好在叶述霖根本没搭理他。
“他那个时候和你说了什么？”叶述霖注视闻渊玻璃珠一样的眼睛。
其实是一句很莫名其妙的话，对吕泽本人没有任何好处，反而像在当傅笺的说客，他倒是很想问问傅笺给了他多少钱。这些通通不能告诉叶述霖。
“不是什么好话，没必要在意。”他的答案支支吾吾、模棱两可。
“哦。”不过叶述霖很识相，没有追问。
“你们高三还要上几天课？”闻渊把话头引回叶述霖身上。
他想着顺带可以规划出去玩的日期。
没有在意闻渊的跳脱，叶述霖思考了一会儿：“到首考出成绩那天吧。本来寒假就很短了。”
二十八天的寒假先去掉年前的一周，再去掉年后的一周，一共半个月。
“好。”闻渊应声，拉他去电瓶车边上。
谁知道叶述霖从后备箱拿了个纸袋。
里面放着一条大红色围巾。
“……”闻渊看看围巾，又看看叶述霖，“你这最好不是送给我的。”
对面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当然是给你的，天天戴黑白的单调，这红色多喜庆啊，去拜年了亲戚看到你都高兴。”
有人不觉得喜庆是个好事，更别说闻渊闻晴过年都是两个人窝家里，年夜饭就是闻晴奖励自己少烧一餐，点一年里外卖最贵那天的外卖吃，并且从不拜年。
闻渊想把袋子还给叶述霖。
“我亲手织的，专门给你织的，织了半个月呢。”
乌黑的眼珠子盯了叶述霖几秒，他一把扯出围巾，然后戴在脖子上。
黑棉袄配红围巾，也是令人眼前一亮的存在。
“满意了吗？”闻渊勉强地笑着。
叶述霖却真情实感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大口：“特别满意！”
“喂喂喂，边上还有人在呢，can u hear me？”傅笺拍了拍闻渊的背。
懒得理她，闻渊只分过去一点余光。
“行，那我带闻渊先走了。”叶述霖丢过来一个偷窥头盔，再戴上自己的，示意闻渊上车。
“你要带我去哪？”闻渊一张嘴就灌进一口冷风，空气争先恐后流过他脸颊，弄得他呼吸都困难，却还是在说话，“叶述霖？”
“带你去我家怎么样？和我们一起吃饭啊！年夜饭也可以一起吃！我们还能叫傅笺张语洁，叫姜宁姐！四家人一起吃，是不是很热闹！”
没想到他刚才不说话那么久是在想这些，闻渊很轻地笑了一声，可惜声音被风吞掉，胸腔的震颤被厚厚的衣服瓦解，叶述霖没有感觉到。
“我不喜欢热闹，我妈也不喜欢。”闻渊等他在一个红绿灯前停稳了，才用正常音量说。
“那就是不够熟，熟人面前，足够放松，当然就会喜欢热闹了。”
闻渊看不见叶述霖的脸，觉得他这时应当是在笑的。
他说得那么笃定，就好像真的经历过那种事一样。
“想象一下就知道了嘛。”
信号灯变绿，车子重新启动。
也是这时，闻渊突然打了个嗝。他立马想到刚才的风，于是开始憋气。
憋足三十秒之后，冷嗝被他赶走了。
中途他在想另一个问题——
姜宁是他小姨的女朋友，叶述霖却叫她姐，他们之间的辈分该怎么算。
“还是带我去姜宁店里吧。”
这话一出，他又突然想到今天周中，姜宁应该在大厦。
“算了，带我回家，外面好冷。”闻渊紧了紧围巾，把下半张脸埋进去，闻到了一个若有似无的洗衣液味。
织完还给他洗了一遍吗？挺贴心的。
路过一家花店，闻渊余光瞥到一束白色的花，想到了姜宁。
虽然闻雪的话已经从聊天软件里转达过了，但他还是想去看看她。
“今天周三，她那家店不开门呢。”
叶述霖有些遗憾地提醒。
只好作罢。
周六上完课，闻渊就去店里找了姜宁。
“嗨，纹身吗帅哥？”姜宁愉快地和他打招呼。
闻渊淡淡笑了，摆手拒绝，把一杯奶茶给姜宁，又送出去一束姜花，花里塞了一张纸。
是姜宁之前画的。
“留给你做个纪念吧，就别还我了。”姜宁抽出那幅画，递回来。
“你和我小姨的信物，给我当纪念？”抽了根凳子，闻渊坐到柜台前，抛去一个无语的眼神。
女人给饮料插吸管的动作停了，笑两声：“听起来很孝顺呢大外甥。”
“来找我干嘛呀？”她胳膊交叠在桌面，下巴安置在小臂上，“不会纯当外卖员吧？我可不付配送费啊。”
和这个张口就是一句玩笑的女人对视了半分钟，闻渊觉得闻晴眼光真是独特。
他把自己的那杯打开，喝了一口：“就想来看看你，顺便和你聊点你想听的。”
姜宁想听的无非就是闻雪的事。
这点闻渊心知肚明。
既然是姜宁通知的叶述霖和傅笺上天台，那她就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了，他总要报答点什么。
“好啊，你说。”姜宁很有兴趣，趴在桌子上，眼睛亮亮的。
真要说，闻渊却不知从何处下口了。
他应该先说闻雪很好？说她看起来很年轻？还是说她——
“她很喜欢你的画，快把纸面盯穿了，要不是不能送进去，我估计她得把这张纸裱起来每天睡前欣赏个半小时。”
听完这个，姜宁心情肉眼可见地变更好了，指尖不由自主地在桌面上轻轻敲着，带着轻快节奏。
“嗯，还有呢？”
“还有，她那句话我已经和你说过了，她对未来挺有希望的，看起来很健康，她应该过得不错。”
闻渊回忆着短短半小时里的声音、画面。
那个女人的体态，说话的样子，他都一一讲给姜宁。
努力用语言在她面前塑造一个将近二十年没有见到的爱人。
“嗯，还有呢？”
“我，半个小时，你还想听多详细的？”
“我说关于你自己的，不讲讲吗？”姜宁眼神变了，带着十足的探究意味。
关于闻渊自己吗？更不知道从何讲起。
真要说，是两年前吧，或者更久。
“那些事我自己都不是很明白，下次有机会和你说吧。”
喝完一整杯奶茶，他发现时间差不多了，于是离开，打算去学校。
“我走了。”他转身，和一个进来的客人擦肩。
姜宁没有和他道别，就招呼那个女人。
“阿原，好久没来了啊。”
到店外，寒气就往闻渊脸上扑，他上电动车，插钥匙，启动。
温度更低了，他觉得坐这车还是得有司机，就怀念起即将见到的叶述霖来。
“这么冷的天，你来接我放学，我真是太感动了。”叶述霖一把抱住闻渊。
闻渊关掉手机里的网课，戳戳叶述霖胳膊，让他松开。
“感动就好好学习，这学期没剩几天时间了。”
而男人却没接茬，只是注视了很久闻渊的电动车。
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闻渊拍了拍叶述霖。
“你会骑电瓶车啊？”叶述霖问。
这并不是什么大事，闻渊应得很快：“嗯。”
叶述霖却眯了眯眼睛，脸突然凑过来：“所以之前蹭我车是故意的？”
猝不及防被这么一张脸靠近，闻渊也没躲，承认了：“对啊。”
白当了几个月司机的叶述霖倒是很开心，动作迅速地扔包上车，问闻渊晚饭吃什么。
刚喝完一杯奶茶，闻渊现在并不饿，说自己要回家。
叶述霖就突然一个急刹车，停在路边：“你就真的只是接我放学啊？”
“放假了有的是机会。”也停下，闻渊用目光安慰叶述霖。
叶述霖干脆跳下来，把闻渊拽到角落，确定边上没人注意他们，在他嘴唇亲了一口。
“行吧那就这样吧。”
但真到了放假那天，叶述霖也没蹦跶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不该叙的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