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画着故事的山洞 ...
-
当吴小妙第一次来到敦煌，她才知道原来春天的风也可以不温柔。此刻，她正坐在开往莫高窟的旅游大巴里。车窗外的风沙像雨点一样拍打着窗户。四月的敦煌是沙尘暴最爱光顾的地方。灰色的沙尘在半空中翻滚着，像一张妖怪的大嘴饿得想要吞掉周围的一切。
“哇塞！这沙尘暴也太酷了吧！”吴小安把整张脸贴在车窗上兴奋地大叫着，“我们会不会被吹到天上去呀！”和弟弟一样，吴小妙也希望车子在穿过沙尘暴时，能发生什么神奇的事。
可眼前的风景比前排叔叔有点秃顶的脑袋还要荒芜。除了一眼望不到头的戈壁，连一小丛杂草都很难看到。吴小妙忍不住在心里抱怨，爸爸妈妈怎么会爱上这样的破地方，心心念念就想来这里采风。虽然，她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才能“采”到“风”？
突然吴小安用力地拍了拍姐姐，着急地指着一个方向。姐弟俩在漫天的沙尘中看到，一个黑影静静地趴在远处的地平线上。车子不断前行，那黑影越靠越近。“那是紫色的三危山，我在爸爸的书上看到过。”吴小安激动的叫喊声，把整车的目光都拽了过来。
三危山绵延起伏，仿佛一条慢慢拱起脊背的巨龙。“我们要到站咯，看，山上那些小黑点就是莫高窟！”坐在后排的妈妈凑上前提醒两姐弟，同时一脸虔诚地望向莫高窟。
风沙终于退去，三危山上的莫高窟出现在大家眼前。这一切都是真的吗？吴小妙看着阳光下金灿灿的莫高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转头看看身边的弟弟，这个小胖子的嘴巴从刚从发出惊讶的大叫后就再也没能合上。
是呀，眼前的景色任谁第一次见到都会不敢相信的。该怎么形容呢？莫高窟是建在三危山上的？不，它更像是天上的神仙用一把巨大的长砍刀，从最高处将三危山一劈为二。神仙带走了山的一半，留下另一半矗立在人间。出奇平整的山壁，向远处不停延伸，望也望不到头。山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山洞更是数也数不过来。
“像不像我们早上吃的葡萄干吐司？”吴小安激动地拉着妈妈问。
换做平时吴小妙一定会毫不客气地吐槽她的吃货弟弟。不过这一次，连她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莫高窟真的很像一块夹着葡萄干的吐司。
一家人下了车，跟随着人流往莫高窟走去。那块巨型的“葡萄干吐司”已经变得越来越高大，靠近它的人们都不自觉地扬起脑袋拍照。
吴小安兴奋极了，蹦蹦跳跳地走在前头絮絮叨叨。
“妈妈，妈妈，这些小山洞都是哪来的？”
“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古代人挖的呀，据说他们花了一千年才挖好！”妈妈弯下腰帮吴小安整了整被风吹到脖子旁的帽子接着道，“等下你就能看清这上头的山洞有的比我们家还大哦！”
这么大又这么多的山洞，古代人到底是怎么挖出来的？吴小妙的脑中开始冒出各种各样胡思乱想的画面。
“李老师！”
随着一声呼喊，一位奇奇怪怪的老先生快步走了过来。他穿着一件宽大的袍子，厚厚的眼镜上蒙着一层水汽。灰白色的头发乱蓬蓬地左突右翘，远远看去就像一个被用了很久的钢丝球。他的腰间挂着一串大钥匙，一摇一摆地发出铃铛般的响声。
妈妈看见老先生也赶忙迎上去。“郭老师，您好！这次又要麻烦您啦！”老先生点了点，看向不远处扭打在一起发出怪叫的俩姐弟。
“妙妙、小安，快来给郭爷爷问好。他可是研究这些洞窟的专家，今天特地来给我们做向导。”
“郭爷爷好！”吴小妙一边挥着手一边把躲在自己身后的弟弟揪出来。吴小安看了一眼郭爷爷吓得又躲回了姐姐的身后，小声嘀咕道，“他长得好像一个巫师呀！”
吴小安的话逗乐了妈妈和姐姐，可郭爷爷没有笑。他嘴里默念着什么，推了推眼镜，领着大家往莫高窟走去。穿过检票口后，吴小妙才发现山上的洞窟都装上了统一样式的门，门上还贴着序号。只要沿着洞窟外面的水泥走道，就能一直爬到最上层的洞窟。看着这些黑漆漆的洞窟，天不怕地不怕的吴小妙突然有些害怕，像心上爬过了好多好多的毛毛虫。吴小妙加快了脚步，像弟弟一样紧紧地跟在妈妈和郭爷爷的后头。
郭爷爷嘴里一直叽叽咕咕念叨着，这让吴小妙越发觉得他像个神神叨叨的巫师了。她快走两步，竖起耳朵仔细听，这才听清郭爷爷嘴里念叨的原来是一个数字。
“275……275……”
“今天终于可以见到那个宝贝了。”妈妈的话音比平时稍稍高了几分。不知是因为太兴奋还是走了太久的路，吴小妙看到妈妈的脸颊开始泛红，鼻尖上冒出了些小汗珠。
在275洞窟前，郭爷爷终于停下脚步。洞窟的门锁着，郭爷爷掏出钥匙叮铃哐啷地一阵翻找。
“275窟是目前我们在莫高窟能看到的历史最悠久的洞窟之一。它开凿于北凉。”郭爷爷幽幽的声音刚一落地，洞窟的门就被打开了。一股凉风从洞窟深处扑面而来，吴小妙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北凉到底凉不凉，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这个洞窟里可是真够凉的。
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一个长方形的洞窟。洞窟又高又深，从洞顶到四周墙上都铺满了壁画和雕塑，满满当当，不留一丝空隙。
“就是它！”一进洞窟，妈妈就呼喊着小跑起来，活像一个放大版的吴小安。
吴小妙看着妈妈径直跑向洞窟深处一尊差不多两人高的佛像，但是和平时在庙里看到的佛像不太一样。这佛像坐在宝座上，身后靠着一块倒三角形的靠垫，座位两边各有一只泥塑狮子，造型奇特。佛像的脸圆中带方，笑盈盈的，头上戴着宝冠，长发淙淙地飘荡下来。这佛像上身袒露，披着一件有彩绘花边的大巾，胸前带着一串项圈和长璎珞。他的左手下垂，掌心朝上轻搭在左膝盖上，右手手掌被损毁了，所以看不出原来的动作。最奇特的是佛像的下半身穿着一条裙子，双腿微微弯曲交叉摆放。
见到这佛像妈妈立马坐在地上，拿出画板自顾自地描摹起来。
郭爷爷见状转头向姐弟俩介绍：“这尊佛像被称为‘交脚弥勒’，因独特的坐姿而得名。据说这座佛像是按照北凉皇帝沮渠蒙逊的样貌造的。”
“竹取猛虎？这个皇帝的名字太奇怪了吧！”吴小妙疑惑地挠了挠头。
“我知道，这皇帝一定是个少数民族，才会有那样的名字！”吴小安扬着脑袋说道。
郭爷爷向吴小安投去赞赏的目光继续说道,“你们看这个佛像双脚交叉的坐姿，是当时西域波斯帝王在上朝议事时的坐姿。这说明了，北凉那会儿，我国北方和西域的关系很好，两边的人们也经常来往，才会造出这种模样的佛像雕塑。”
“我知道当时有一条丝绸之路，外国人可以沿着它来中国，中国人也能通过它去外国。敦煌就是丝绸之路上很重要的一站。”
“我还知道当时唐僧也走过丝绸之路，他准备……”
吴小安走到郭爷爷边上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行，就你知道。那你给我们做导游，让郭爷爷休息休息……”
吴小妙最讨厌吴小安无所不知的样子，她把一颗巧克力豆扔到嘴里往洞窟的一边走去。见到巧克力豆吴小安又立马回了吃货，他咽着口水跟在吴小妙的后头求姐姐赏他一颗巧克力豆。
“你给我当导游的话，我就赏你一颗。”
“你知道我怕黑，我不敢。”
“不，我不知道……”
这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俩姐弟打闹着终于把郭爷爷逗笑了。之后郭爷爷又带吴小妙他们参观了躺着佛像的158窟、画着九色鹿的257窟、还有那站起来大约33米的北大佛……
来到407洞窟时，郭爷爷突然神神秘秘地要姐弟俩抬头往上瞧。只见洞窟的四面墙壁连到洞顶，画满了上千个小格子。仔细一看每个小格子里都画有一尊佛像。吴小妙还来不及感叹古代工匠的惊人技艺，洞顶正中央的图案瞬间吸走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那是一副八瓣莲花图案，莲花里头画着三只围成一圈的兔子，它们蜷腿向前仿佛在相互追逐奔跑着。
“这洞顶的藻井图案可不一般呢！我们称它为‘三兔共耳’”，郭爷爷笑呵呵地给大家介绍着，语气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匠师们在画这副图的时候，明明只给三只兔子画了三只耳朵，可是无论你从哪个角度看，画里的每只兔子都有两只耳朵。”
吴小妙听到郭爷爷的介绍感觉简直太神奇啦！画上明明只有三只兔子耳朵，可无论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真的每只兔子都完整地拥有两只耳朵！她就这么仰着脑袋看了好一会儿，眼睛和脖子变得又酸又胀，眼前的世界开始微微摇晃起来。突然她看到画里的三只兔子逆时针跑了起来。他们越跑越快，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击中了吴小妙。“啪嗒”一声，吴小妙头晕目眩地坐到了地上。
“妙妙，没事吧？”
“姐姐！你是不是饿晕了？”
妈妈和弟弟围住了吴小妙。
“那，那三只兔子会动！”吴小妙指着洞顶的图案不知所措地说道。
“三兔共耳会动……这话你爸爸前几天来的时候也说过。”郭爷爷笑眯眯地说着把吴小妙扶了起来，“看来今天大家都累了，我带你们去吃点好吃的吧！”
“太好了！我要吃沙漠烤羊排。”吃货吴小安说着第一个朝洞外跑去。
吴小安又抬头看了一眼洞顶的三兔共耳藻井图案，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感觉。昏暗的洞顶好像有一点亮光闪过。她疑惑地眨了眨眼睛，那亮光又消失了。吴小妙只好转过身跟上大家离开的背影。
在重新恢复幽暗的洞窟里，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就是那两个小孩子吧？”
“是的，没错！终于等到他们了！”
“快，我们快追上去啊！”
没有人听到这段对话，也没有人发现吴小妙背着的小背包上，突然多了一个白色长毛绒的兔子挂件。那挂件在书包上一摇一晃像是一只真正的兔子在奔跑……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画着故事的山洞
